面子的代價

　　東江大舞臺和超市開張當天，為擴大影響，由超市投資商出資，大舞臺承辦，邀請省知名歌舞劇團于當晚19時在東江大舞臺進行首場演出，并將演出票分送給各位領導和各界嘉賓。當大舞臺王經理興致勃勃地將演出票送到東江縣消防大隊馬隊長手中時，麻煩卻來了。
　　“你來得正好，我還正準備去找你！”馬隊長招呼他坐下后說，“你們大舞臺今晚不能演出。”
　　“你開玩笑吧？”王經理脫口而出，“我們請的省劇團已經在路上啦！”
　　“誰和你開玩笑？”馬隊長虎著臉說。
　　“為什么？”看馬隊長一本正經的樣子，王經理心里沒了底。
　　“你們電影院改建成大舞臺和超市后，還沒有進行消防檢查驗收。”馬隊長解釋道。
　　“我還當是多大的事呢！”王經理笑了，“我們電影院改建是招商引資項目，又列入了縣里的重點工程和民生工程，原電影院有上下兩層，1200多個座位，平時即使敞門入場也坐不滿三分之一。二樓的大廳更是從來沒有開放過，成了老鼠、蝙蝠們的天堂。現在，由客商投資，將上層改建成一個500多座的小型大舞臺，增開了專用消防通道，下面是門面房和超市。我們在設計圖紙時已通過了消防論證，消防設施也配備了，還能有什么問題？”
　　“那也要通過消防檢查驗收。”馬隊長態度明確地說。
　　“我們是老朋友了，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如果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好的話，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我代表電影院全體員工和家屬感謝你們！”王經理一邊和他套著近乎，一邊給自己的好朋友也是馬隊長的老同學發了個信息，讓他快來幫著說情。
　　“王經理，你太多心了！”馬隊長趕緊站起來說，“我不同意你們今晚演出，并不是我對你個人或單位有什么意見，而是我們都要嚴格執行消防法規啊！”
　　“法律也是人制定的，你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王經理耐心地勸說著，心里直后悔未給消防大隊送票。為了贏得同情，他便訴起苦來：“我們電影院效益一直不好，單位有30多名員工啊，都要發工資。我也想過許多辦法，送電影下鄉村、進社區、到學校，向各單位包括你們單位都推銷過電影票。有時打點擦邊球，放一些兇殺、艷情類的片子，才勉強維持了職工的最低生活需求。別的單位負責人大家都搶著當，我們單位經理都是逼著大家輪流干的。”
　　說著說著，王經理的聲音低沉下去，似乎要流出淚來。
　　這時，馬隊長的老同學已風風火火地趕來了，他簡單地問了下情況，便勸馬隊長道：“他們電影院生存都一直艱難，好不容易等來個機會，想改善一下生活，大家都為他們高興啊！今天慶典儀式，縣四大班子領導都去了！那是同情他們，支持他們，你馬隊長就沒有一點同情心？”
　　“今晚能不能讓我們先演出一場，就一場！明天我們就去辦手續，等批下來再演，怎么樣？”王經理也提醒道，“劇團都來了，不演出我們要賠違約金的。”
　　“是啊！今晚就讓他們先演吧。”老同學也趕緊附和。
　　馬隊長還是搖搖頭。
　　老同學有些不高興了：“馬隊長，你要是還認我這個老同學，今晚演出照常進行；你要是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們立馬走人！”
　　“老同學，你這不是逼我犯錯誤嘛！”馬隊長很為難地說。
　　老同學臉一紅，呼地站起來，氣沖沖地離開了消防隊。
　　眼看事情鬧僵了，王經理也覺得很難堪，沒有再堅持，也轉身離開了消防隊。
　　轉眼到了下午，四點，王經理回到大舞臺時，秘書把消防大隊剛送來的“責令整改通知書”放在他的面前，王經理立刻給浙江投資商打了個電話，同時也給主管局局長打了電話，意思是消防大隊故意找麻煩，今晚演出要被迫取消。
　　客商惱了，找到了分管招商的副縣長，說這兒投資環境不好，他將考慮撤資；主管局長不高興了，大舞臺是弱勢群體，大家應該扶持才對嘛！立刻向分管文化的副縣長匯報。兩位分管副縣長都覺得此事還涉及到分管政法的副縣長，于是向常務副縣長匯報。常言道：“招商引資無小事。”常務副縣長當然非常重視，立刻召集分管副縣長、公安、消防、文化、招商等相關部門負責人會議，現場辦公，協調解決今晚演出問題。當然，馬隊長也參加了會議。
　　夜幕降臨，華燈齊放。縣城里到處霓虹閃爍，笑語飛揚。東江大舞臺前的廣場上早已擠滿了人，上午典禮的彩虹門還依舊矗立著，彩旗、氣球在大舞臺、超市上方飄蕩。演藝公司的大巴已停在門外，演員們正等著下車；手持演出票的人們也簇擁在門前。大家都焦急地等待著，但大舞臺的大門還依然緊閉著。
　　現場辦公會現場十分熱烈，與會人員幾乎一致譴責馬隊長是小題大作，故意上綱上線。奉勸他沒必要唱高調，要同情、支持弱勢群體。常務副縣長甚至也在話中暗示他默許今晚的演出。但馬隊長就是不買賬：“今晚不能演，我們不能執法犯法，更不能拿群眾的生命當兒戲！”
　　眼看協商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常務副縣長覺得很沒面子，喊了聲“聽馬隊長的，散會”，就夾起包氣沖沖地出了會場。大家也紛紛離去，都埋怨馬隊長死腦筋，有的人憤然說：“你今天不給別人面子，以后別人也不會給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