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KUSO文化(俗稱“惡搞”)是2006年開始在中國內地產生的一個引人注目的文化現象。本文主要探討KUSO文化對中國內地電視節目產生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對中國內地KUSO文化、尤其是電視媒體中KUSO文化的未來發展進行了一系列前瞻性分析,并就發展中可能遇到的問題提出了一些嘗試性的初步建議。
關鍵詞:KUSO文化 惡搞 電視
在大眾文化的各個分支系統里,KUSO文化(藝術)現象從網絡文化中向電視文化的蔓延滲透已成為事實。網絡文化中對話與交流的無限自由性,到了電視文化里,由于傳播特點和節目制作播出體制的限制,這種自由性也勢必要受到某種局限,但即使如此,電視媒體中的KUSO文化現象也引發了不少的爭議。2006年初《武林外傳》播出后所引起的反響亦是如此。傳媒學者苗棣認為:
該劇最大的特點在于無厘頭,在現代社會,無厘頭的東西反而容易受歡迎,后現代的思考,沒有任何負擔,既然什么都沒有,所以所有的搞笑以及搞怪就不用承擔任何的負擔,從這種意義上來看,《武林外傳》完全符合以及迎合了普通觀眾特別是年輕人的狂歡心理。另外,此劇還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戲仿”,也就是滑稽模仿,學周星馳、學王晶,而這些其實是切合當代年輕人的思維的,很多年輕人對周、王二人的無厘頭搞笑非常熟悉。此劇不僅對內地傳統意義上的情景喜劇是一種顛覆,對武俠劇更是一種顛覆。國外的情景喜劇,夸張到這種程度上的都比較少見。并且類似《武林外傳》這樣的情景喜劇,今后肯定還會有,因為只要成功、只要有人看,這個劇也會成為新的模仿品。①
但就在一些專家和觀眾對該劇肯定的同時,也有網友持這樣的反對意見:“《武林外傳》這樣的戲也許能取得一時收視率的成功,但絕不是電視喜劇的正途。說到底,不過還是靠南腔北調的方言嘩眾,拾星爺當年的無厘頭牙慧取寵。這種撓人胳肢窩的戲,在最初的新鮮過去之后,留下的收視群體應該是十來歲﹑文化程度不高的人,這部分人群中的收視率再高,對廣告商來說,價值也不會很大。”②
關于電視媒體中的KUSO文化現象,目前的爭議大多集中在對單個作品的討論上,而且從大眾評論的整體角度看,大多是毀譽參半,評價意見一邊倒的情況不太多。對于一個新生事物來說,爭議未必是壞事。這也可以從另一個側面證明探討本主題的確有其價值和意義。問題在于,如何從建立文化大格局的角度,來正確認識KUSO文化存在的合理性,認識其在電視媒體中的地位與作用,以及會給目前的電視媒體帶來什么樣的(正面的和負面的)影響,從而將目前的就事論事的一般性意見爭論,升華到學理探索的高度,并用恰當的文化批評,使KUSO這個大眾文化的新生事物得到正確的匡扶。
新時期電視媒體的職能轉變
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下,逐步建立社會主義文化在市場體系中的大格局,是實現社會和諧發展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KUSO文化之所以能夠在國內興起并進入電視媒體,與建立文化大格局的社會需求有關,也與新時期電視媒體的職能轉變有關。
從國外KUSO的發展歷程來看,KUSO文化的興起并迅速向電視媒體蔓延滲透,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電視媒體出現了職能轉變。一些學者認為,在世界范圍內,電視的傳統標準已日漸遭受科技和經濟發展的威脅。以歐洲電視媒體為例,這些具有爭議性的變化主要包括:有線、衛星、數字電視和寬帶網絡的擴張引發了受眾的分化現象;處于壟斷地位的公共服務電視受到無數商業競爭者的威脅,并且面臨著來自媒體定位和資金方面的雙重危機;技術集中化所帶來的圖像、聲音以及傳輸數據的數字化和壓縮技術,提供了全新的多媒體環境,從而在數據傳輸能力上打破了電信、視聽媒體和電腦之間的傳統壁壘。同樣,節目來源的多樣化也導致了美國幾大廣播網統治時代的終結。
社會文化的變遷導致了電視生存發展環境和文化職能的改變,娛樂性成了電視爭奪受眾和廣告商的主要法寶,而KUSO文化這個從互聯網叢林中奔躍而來的“野孩子”不那么遵守陳規舊習,其“惡搞”的效果常常使人耳目一新,得到了受眾的喜愛。因此,KUSO必將隨著電視職能的改變而加大向電視領域的滲透和影響,并且初步爭取到了它在電視媒體中的生存地位。以臺灣中天娛樂臺詼諧時事的談話綜藝類KUSO節目《全民大悶鍋》為例,它在一天24小時中的播出次數為5次,與綜藝游戲類節目《小氣大財神》﹑資訊類談話節目《今晚哪里有問題》和綜藝新知類節目《冰冰好料理》的播出頻率一樣高。由此可見,隨著電視主要功能向娛樂性和大眾性的轉移,KUSO文化也將與其他綜藝娛樂節目一樣,受到傳統電視媒體的接納和廣大電視受眾的喜愛。
當然,這一職能變遷的程度,根據不同國家的政治文化體制而有所區別,但媒體話語權向公眾化和平民化的轉移乃是總的趨勢體現,這就同樣能夠為KUSO文化向電視媒體的滲透提供發展機遇。從本質上說,KUSO僅僅是一種現代藝術或文化的表現形式,亦可視為一種藝術的表現手法。盡管KUSO文化常常略顯離經叛道,但仍不失為一種可以供大眾共享的娛樂游戲方式。雖然KUSO文化具有需要寄生于某一實體才能一展其“惡搞”的特性,由此可能會觸及知識產權、敏感社會問題等領域,但這些現象的發生也并非僅僅是“惡搞”才會引發的問題,故而也不必像提防洪水猛獸那樣神經緊張。何況,電視職能的轉變并不意味著其原有職能的取消,電視所傳播的涉及社會文化各個層次和方面的信息內容,仍然擁有其不同的受眾群。美國學者皮帕·諾里斯(Pippa Norris)對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媒體環境的研究結果表明:體制上的主要區別仍然導致了經合成員國廣播體系間的差異。讀報、看電視乃至上網沖浪的行為模式,隨著受眾的不同也可能差別各異,這取決于各國的傳播環境。曾在許多國家處于壟斷地位的公共服務電視已經進入了多頻道的世界,但仍擁有相當多的受眾,且其新聞和時事廣播也仍在擴張。后工業社會正經歷著新興的“后現代傳播”,其特點是電視節目來源的多樣化程度和增長速度進一步增加,以滿足不同欣賞口味的文化消費群體的需求,并將導致更為豐富和多元化的電視文化環境。③所以,隨著電視職能的轉變,為了“滿足不同欣賞口味的文化消費群體的需求”,“后現代傳播”的電視媒體應當給KUSO文化以一席容身之地。
“第三條道路”:公共利益和商業利益的共存之道
KUSO文化是在電視職能有所改變的大環境下“順勢”向電視媒體滲入的,所以它對電視文化這個新的生存環境有著自己的選擇。中國內地電視節目的多元化市場需求和來自新媒體的激烈競爭,使得電視以往那種作為公共利益的代言人和維護者的形象很難維持下去了,因為節目之間的競爭實質上反映的是商業利益和文化市場的角力,KUSO因素就是這樣趁機滲入到多元節目的制作之中,它豐富了節目的表現力,吸引了受眾的注意力。也就是說,節目的競爭才是KUSO在電視媒體中的生存環境,商業利益是滋補它迅速成長的營養品。因此,當我們評判電視節目里的KUSO文化現象時,難免要采納兩條截然不同的標準:一條標準是維護電視作為公共利益代言人的正面形象,更多地挑剔KUSO文化在內容上的缺陷,而對其藝術形式則忽略不計;另一條標準則是讓市場來選擇其存在價值,能帶來商業利益的就是好的節目,哪怕它內容上確實有所缺陷。關于KUSO文化的許多爭議,其實都是因為價值評價的標準不一致的緣故。
要認識KUSO在電視媒體中能否得到適合自己生存的環境和發展條件,就要看在電視的公共利益和商業利益之間,是否能出現二者兼顧的“第三條道路”,這樣也就能為KUSO文化找到一個新的價值評價標準。
從目前的實踐來看,電視節目也確實正在向“層次和形式愈加多樣化”的方向發展。細分文化市場并配以有區別的管理辦法,使之成為和諧發展的文化事業和產業組成部分,這也符合建立文化大格局的設想。就電視文化來說,將豐富的內容渠道運作于從通俗到嚴肅的多種層次上,這一模式可能更適于滿足不同人群的不同信息需求。這種將電視節目分解出不同層次的平臺,用不同的利益(公共利益或商業利益)作為驅動力,以涵蓋更大的公眾群體的設想,并非毫無道理。例如在英國,BBC采用的就是混合或叫“雙元”的體制,使公共和商業電視在一個被精心調控的環境中長期共存,在信息需求的兩端同時履行公共教育職能和公共娛樂職能,從而實現電視媒體平臺和層次的多元化。
走中國特色的電視之路:商業平臺上的“公共領域”
那么,在電視媒體這個平臺上如何展現節目的多層次和多元化,如何來平衡電視媒體上體現的公共利益和商業利益之間的關系,這一直都是電視業內和學術探討的焦點問題。筆者認為,要走中國特色的電視之路,致力于構建商業平臺上的“公共領域”,給KUSO文化一個展示身手的舞臺,應該是一條有益的探索思路。
這里所說的“公共領域”,是由德國哲學家哈貝馬斯(Juergen Habermas)提出來的一個概念。哈貝馬斯所謂“公共領域”(public sphere),指的是介乎于國家與社會(即國家所不能觸及的私人或民間活動范圍)之間、公民參與公共事務的地方,它凸顯了公民在政治過程中的互動。④
我們知道,單向傳輸是廣播、電視處理信息的基本特性,其傳輸的終端是受眾群體,因此在信息溝通方面無法做到真正的即時和平等。而在互聯網傳輸工具的幫助下,網絡媒體卻形成了這樣的“公共領域”:它既沒有諸如“聊天室”那樣的私密性,也沒有廣播、電視那樣在接受上的被動性;所有的信息和所有的參與者,都可以進行平等的即時的交流和討論。作為概念引進,這樣的“公共領域”依靠技術能力的進步,已經在電視的領地里劃分出來了,國內許多電視頻道在借鑒學習的基礎上,目前已在一些頻道或欄目里,創新發展出了不少節目形式,并通過商業運作的電視平臺,用“公共領域”的理念予以展示。僅就電視綜藝類節目來說,利用現代通信和計算機制作技術,可以將主現場與各個分會場進行聯動,與短信平臺聯網;用FLASH制作傳統相聲短片,用各地方言為經典影片配音;塑造動漫人物形象擔當節目的介紹與主持工作。至于各種類型的“選秀”、“造星”、吉尼斯挑戰等曾引起社會強烈反響的電視節目,其中不少都是由商業傳媒公司制作完成后,再出售給電視臺播出的。這些事實說明,只要建構好商業電視平臺上的“公共領域”,就能夠刺激文化資本的加速流動,從而開創出百花爭艷的熒屏新天地。
KUSO的良性發展,也有賴于電視“公共領域”的建成。這個平臺既是KUSO文化發揮作用的場所,也是它賴以生存的條件。當前互聯網絡上爭論得風起云涌的各種“惡搞”現象,以及一些在網絡上傳播的優秀的“惡搞”短片,完全可以進入這個“公共領域”里進行平等的展示和討論,也可以在一定的導向性制約下鼓勵電腦公司或者個人進行KUSO作品創作,以豐富大眾的電視文化生活。電視文化是大眾文化的體現,而商業性正是大眾文化的本質屬性之一。電視節目對收視率的追求,實質上是遵循市場原則對商業利益最大化的追求。但是,在商業的平臺上應該建構的,終歸是具有“公共”屬性的信息領域。只有實現信息的共通互享,才能真正體現現代社會中人與人的平等關系。KUSO文化對電視節目的介入,其實是把平民階層的認識、評價和情感要素,投射在電視這個公共領域里,以打破原來的電視傳播那種單向被動的信息接收方式,強化電視作為大眾傳媒的社會功能,因而具有積極進步的意義。在當前中國新的時代文化背景下,電視節目內容與形態的多元化,既是對舊的傳播方式的否定或改進,也是對電視的公共職能予以豐富和完善;在此基礎上,一條把公共利益和商業利益結合在一起的“第三條道路”,可能就會在我們眼前出現。
注 釋:
①②《〈武林外傳〉收視一路攀升,觀眾反響兩極分化》,http://yule.sohu.com/20060123/n227736255.shtml,2006年1月23日,22:40。
③皮帕·諾里斯(Norris Pippa):《A Virtuous Circle: Political Communications in Postindustrial Societies》,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P116-117。
④展江:《警惕傳媒的雙重“封建化”》,http://www.cctv.com/tvguide/tvcomment/tyzj/zjwz/6140.shtml。
(作者單位:南昌大學人文學院)
編校: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