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的強項是安內,我的長處是攘外,所以,他寧愿放棄一部分權利,全心全意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大展身手——做我生命里的“田螺先生”。
生命里冒出“田螺姑娘”
我出生于山水甲天下的廣西桂林,有人說我是沾了桂林的靈氣,其實我一直自我感覺很不錯:從北京廣播學院(現為中國傳媒大學)播音系畢業后就進了央視,12年里,我主持了10多個品牌欄目,數百場重大晚會,獲得了100多個獎項。所以,當我辭職離開央視時,我對未來充滿信心。
但天有不測風云。那時,我接了一部廣告——“眼保姆”。因為這個廣告,我把自己的前途斷送了——代言的產品被工商部門查封,我也背上了“涉嫌欺騙和誤導消費者”的罪名。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接到過一單知名的廣告代言。
而且,本來正在跟我洽談的幾個劇組也都黃了,以前對我很關心的那些異性朋友,也驟然冷淡下來,聯系一天比一天少。
一個女人,風光了那么多年,在30多歲的時候,忽然變得幾乎什么都沒有了,這是非常讓人沮喪和絕望的。
我把自己關在家里,哪兒都不去。我那陣兒的生活過得一團糟,我已經沒有了按時吃飯、到點上床的習慣,餓了去冰箱翻點東西填肚子,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就胡亂往床上一倒——什么生活品質、睡眠質量、飲食營養……全都不重要了。
就在這種幾乎已經忘記了幾月幾號星期幾的顛倒生活中,我家的門鈴響了。我從貓眼往外看,沒有人;把門打開一條縫,門口的地上有一個很大的購物袋。
我把購物袋拎進來,打開,頓時飄出一股讓人抗拒不了的香味——4個青翠欲滴的蘋果,小半板蠟黃的芝麻蕉,一盒子用紅棗枸杞燉出的烏骨雞湯,還有開心果、腰果、瓜子……甚至還有一盒用干冰包裹著的八喜冰激凌。
我不相信童話,但從那以后,好像我的生命里冒出了一個“田螺姑娘”。每隔兩天,隨著門鈴響一聲,家門口就會出現幾個購物袋。蔬菜和水果都是洗好了的,肉食也都已經切片切絲處理好。豬肉配上了青椒、筍片,牛肉配上的是泡椒和榨菜,都用保鮮膜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需要下鍋打個滾就可以變成美味。排骨和雞肉之類可以燉湯的東西,裝在現成的瓦罐里,里面還加了百合、天麻、西洋參……只需加滿水,擱在爐子上用小火煨,就可享受一罐滋補靚湯……
本來只有牛奶雞蛋的冰箱一日日變得琳瑯滿目起來。冰箱充實了,我的胃也充實了。我就這么又活了過來,雖然還是覺得自己灰頭土臉,但我起碼開始覺得能活下去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一定要知道是誰。門鈴響的時候,我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開門,但總是看不到人——我的家門旁邊就是安全通道,一轉身,不到1秒鐘就能閃進去。
“田螺姑娘”總是在晚上9點到10點之間來按門鈴,我掐準時間,搬個高腳凳坐在門后面把臉湊在貓眼前目不轉睛。當“田螺姑娘”終于小心翼翼地拎著購物袋走過來、準備按門鈴時,我才發現我弄錯了“田螺姑娘”的性別,他應該是田螺先生!
感動像海嘯一樣鋪天蓋地
這個人姓田,跟我是中學同學,外號就叫田螺。田螺在北京讀完大學后留京任職,普通白領。他遠住在花鄉,每天上下班在路上得花上兩個多小時。因為有一層老同學的關系,我們一直都保持著聯系,但僅限于幾個重要節日的祝福短信。
我記得當我接的廣告出事以后,他曾經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想請我吃飯,但被我婉拒了。我沒想到的是,一個若即若離的老同學,會如此關心我,而且細致入微。他一定是在聯系了眾多的中學同學后才打聽到了我的住處,然后臨時客串田螺姑娘來給予我一份雪中送炭的溫暖。
我請他進來喝杯茶,然后送他進電梯。兩天后,門鈴依然響一聲,打開門,他拎著購物袋沖我微笑——雖然從幕后走到了臺前,他卻依然還是那個讓我覺得心里充滿暖意的田螺先生,不驕不躁,不卑不亢,自自然然。
慢慢聊得多了,我才知道他給我送這些東西有多么費事:田螺在中關村上班。每當要來給我送東西時,他5點下班后必須先坐城鐵轉公汽回花鄉,在花鄉的超市大采購后再回他自己的住所,然后把買的東西料理干凈,該洗的洗、該切的切、該配的配,全部弄好了,差不多就到8點了;然后拎著這些東西重新坐公汽轉城鐵換地鐵來到我家,送到我手里后,再花上一兩個小時輾轉回他自己的住所;回到花鄉多半都是11點多了,他在路邊攤順便買碗餛飩加兩個饅頭,帶回家當做晚飯兼夜宵。
30來歲的一個女人,有過失戀的痛,而今又添了事業不得志的落寞,驟然有個異性如此鉚著勁付出,我的感動像海嘯一樣鋪天蓋地。
我終于不忍再坐享其成飯來張口了。當他再要來的時候,我去農貿市場買了新鮮的菜,下廚細細料理出幾個精致的小菜,擱在蒸鍋里保著溫,燜了一鍋米飯,米飯上面臥著一碗汽水肉蒸蛋,等著他來。
那晚我們邊吃邊聊,他沒有走,雖然只是住在客房,但我的心里一點點充實,家里有個異性陪伴,感覺真好!
后來我問他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他說:“我愛了你這么多年。”終于,我們從老同學變成了戀人。我讓他退了花鄉租的房子搬了過來,開始了我倆的新生活。
那時我依然不大出門,我的車扔在地下車庫已經好幾個月沒動過了,田螺幫我檢查了車以后告訴我,電瓶已經徹底沒電了,車胎也嚴重缺氣,這樣對車的損傷非常嚴重。
借鄰居的電瓶打著火以后,田螺把車開到服務站換了機油、打了氣、做了保養,我也就索性把車鑰匙交給了他,讓他每天開車去上班,一來他方便出行,二來也可以讓車跑跑,比擱著不動強。
把車交給田螺一個星期后,我一次開車出去跟幾個老同事吃飯,拉開車門我覺得那簡直不是我的車了——車里的坐椅全部被套上了KITTY貓圖案的座套,座套外又是一套鵝黃凈色的羊毛絨坐墊和靠墊,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摸摸,打心眼里覺得充滿暖意。后擋風玻璃內側被擺上了一溜兒12個迷你的KITTY貓玩偶,形態各異。
杯架里擺著現成的飲料,后備廂里是成箱的礦泉水,中控臺上多了一盒面巾紙,手套箱里有幾塊巧克力,還是我最愛吃的榛仁口味的……
車被洗得纖塵不染,仔細聞聞,能聞到新鮮打蠟過的水蠟香味。曾經刮蹭的那些痕跡早已被修補得完好如新,已經開了好幾年的舊車在陽光下竟然又一次熠熠生輝,儼然一輛新車——他真是個神奇的田螺先生。
去掉花哨的生活本真
田螺似乎真的能給我帶來好運氣,我們在一起之后不久,我終于接到了第一部戲,一部名為《十月懷胎》的電視劇。不過,我并非主角,出演的只是一個小配角。但我依然很高興,不管怎樣這也算是一個新的開端。
因為我在《十月懷胎》中的露面,制片人導演們也終于想起了原來還有我這么一號人,此時,廣告代言事件的副作用已經慢慢消退,我開始陸續接到一些劇組的邀請。
田螺讓我盡管放心去重新打造我自己的事業,不管我什么時候回家,都會有一碗熱湯、一盞燈、一個人等候著我。
我跟田螺之間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高潮,也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感人片段,但是,我越來越確定他就是最適合我的那個人。我們領了結婚證,一起回了一趟桂林老家,兩家的親友們在一起吃了頓飯,我成了田螺太太。
結婚后,田螺把他的工資卡辦了一張副卡,然后把副卡留給自己,把主卡交給了我,密碼是我倆結婚的日子。他說卡上有兩個戶頭,錢少的那個是他的工資戶頭,錢多的那個是他這些年的積蓄,他說娶我他完全沒花錢,房子是我的、車子也是我的,他只能把他這些年的積蓄交給我。
我們還是住在我以前買的兩居室的房子里,這套房子入住已經五六年了,當初裝修的時候,我不懂行,手也比較松,所以一切以賣相為重,只是好看,不實用,也不耐用。當田螺搬進來之后,我當初疏于考慮的那些狀況就全都冒了出來。
就拿燈來說吧。我全部都是買的那種帶小燈珠的造型燈,一個大燈下面綴著十幾二十個燈頭,燈頭只能裝那種插入式的燈珠,打開來,的確是珠光寶氣很漂亮,但弊端是:第一,燈珠是易耗品,一個燈珠用不了一個月就會燒掉;第二,這些燈頭是串連的,也就是說,一個燈珠壞了,整個燈就都不亮了,還需一個一個去試,直到找到那個壞燈珠為止。
沒結婚前,田螺先是幫我把這些線路改成了并聯,這樣一來,哪怕有燈珠壞了,也不影響別的燈珠,燈依然是亮的,不會驟然一團漆黑。但還是麻煩,一個燈珠8塊錢,使用壽命不過一個月,全屋子的燈珠加起來大概得有上百個,這么一算,成本就實在太高了。
田螺自個兒開車去了一趟燈具城,拖回來四個吊燈,客廳餐廳臥室客房全部推陳出新了。新吊燈的樣子都不難看,更大的好處在于全部是用的節能燈,4只8瓦的燈湊成一個整體,打開來,照明效果一點也不比以前那些能耗200多瓦的燈來得差,配上的節能燈使用壽命都在5000小時以上,按照我們家的開燈時間來計算,估計三年內是不用再管它們了。
諸如此類的推陳出新還有很多,反正我最后的感覺是,他硬是將一個講情調講氣氛的單身公寓改造成了一個實用至上方便至上的夫妻房。但這種感覺并不壞,任何事情都變得簡單直接了,去掉了花哨,還原成生活的本真。
轉眼間,我儼然成為了幸福的田螺太太,只要是跟衣食住行有關的事情,他都處理得干凈利落,完全不用我操心。除此之外的事情,比如我的事業、我的發展之類的,他不過問,也不管。他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的強項是安內,我的長處是攘外,所以,他寧愿放棄一部分權利,全心全意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大展身手——所謂術業有專攻,大概就是這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