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適時地喊喊累;不舒服了,該哼哼時就放膽地哼哼。家里的老少爺們,家庭主婦也需要尊重,不然撂了攤子,看吃苦頭的是誰?
三年前辭掉高薪職務回家做全職主婦時,并非出于無奈,而是有種云淡風輕的灑脫。在為事業打拼了多年之后,我需要做女人的另一種生命體驗,實現自己的另一種價值。老公并不完全理解我的“發瘋”,但他贊成。他太忙,兒子又上重點中學了,也許他覺得我的“退隱”,至少對家里有好處——他對我有著另一種期待。
我滿心歡喜地把自己窩在暖融融的小天地里,美美地睡了幾天懶覺之后,辭退了保姆,開始興致勃勃地打理家政。
我買回《家事大全》和一堆菜譜,且學且用,用慣于敲擊電腦鍵盤的手奮戰拖把抹布、鍋碗瓢盆,琢磨著讓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過上最幸福美好的生活。餐桌上,每當看到老公和兒子大快朵頤、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就特別有成就感。勞作時,快意在我的心頭蕩漾開來,覺得自己舍棄那份工作真的很值。擁有職業以外的另一片天空,原來也是如此的讓人自豪和愉悅。
有時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用手帕束起頭發、系著圍裙的標準主婦裝束,想想也很驚訝,從職業女性到家庭主婦,怎么這么快就完成了角色的轉換,而且是在不知不覺間?老公似乎也很欣賞我的變化,一次我正在衛生間擦洗浴池,他悄悄地湊上來,把他的臉貼上我汗涔涔的面頰:“你知道嗎?你這樣在家忙忙碌碌的,好有女人味哦!”我心里一熱,但一把將他推開了:“去去去,別在這里搗亂,衣服弄臟了我又得多洗一次!”
居家的日子,在雞毛蒜皮、針頭線腦中緩緩地流淌。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的默默付出再也不可能收獲老公和兒子的贊美。恣意享受我的勞動成果,對他們來說,已成了習慣和自然。
當初剛回到家里時,我做飯,老公有時還會過來幫把手;我搞衛生時,兒子也會接過拖把劃拉幾下。可現在,我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老公也不會扔下手上的報紙進廚房半步;我拖地拖到兒子跟前時,他頂多把腳挪開便于我工作,而決不會說一聲:“媽您歇著,我來吧。”
以前我上班時,如果加班回家晚了,老公會噓寒問暖,給我放好洗澡水,讓我泡個澡好好休息;而現在,因家里經常來客人,我忙到晚上10來點鐘是常事兒。我在那里手腳不閑地打掃戰場,老公卻視而不見,歪在沙發上看他的電視,還時不時因為我在跟前晃動影響他看節目而不耐煩。
有時躺到床上,整個人就像散了架一樣,腰酸背疼的,多想老公幫我揉一揉、捏一捏。可他,好像對我的疲累痛苦無知無覺,更不會體察我的這些小小的需求。
兩件小事,徹底打破了我內心的平衡,使我不得不對自己眼前的生活狀態進行思考。
那是個周日,兒子出去踢球還沒回家,老公在電腦上玩一種新開發的游戲,我在廚房忙著午飯。父子倆都喜歡吃紅燒魚,我買了一條大魚。可能是魚身的水沒有濾干吧,放進滾燙的油鍋時,砰砰幾下,幾滴熱油濺到了我的臉上,又驚又燙,我不禁“啊呀”大叫起來。我的叫聲,老公是聽見了的,但他并沒有起身,甚至問都沒問一下,仍然在玩他的游戲。我自己跑去抹了點兒燙傷藥膏,擔心魚煎焦了,又趕緊回到廚房。吃飯時,兒子問我臉上怎么有紅點子,我說油燙的。老公說,下次當心點,還好沒濺到眼睛里。我機械地扒拉著飯粒,臉上火辣辣地疼,心頭悲從中來。
兒子和同學春游,穿了那身棉質的運動裝前去。回來時,白衣服已成了花的,上面有了好多塊污漬,有樹汁草汁果汁油污等,還有一些別的什么。我費了好大的勁,把自己的一雙手搓得破了皮,才把所有的污漬洗凈了,還原了那套衣服的白。第二天,我炫耀地把那衣服拿到兒子面前,心想他肯定會驚嘆:“媽你真能干,你是怎么洗干凈的?”或者他會拉著我的手說:“媽你辛苦了!”然而這些都沒有發生。兒子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就大叫起來:“媽你是怎么搞的,把衣服都洗舊了!你看,都被你洗出毛來了!”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天轉不過彎來。
我開始思考我的生活。本來,回到家里,是懷了一份美好的心情,想讓生命像花兒一樣在自家的園林里開放。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心傷!難道我回家的決定是錯誤的?只有老死職場,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不,不能歸罪于回家。回家之后,我不是也曾享受到別樣的歡樂?也曾有過另一種滿足和成就感?問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勞動價值沒有得到充分的肯定,作為一個女人,我沒有得到應有的憐惜和疼愛。而這些,有老公和兒子的原因,也有我自身的原因。這些年在職場,我養成了獨立、堅強的性格,我太能了,能得讓人誤以為我可以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別人的愛憐。我忽視了這一點,我有勞動的權利、為他人創造良好生活條件的權利,同時也應有讓他人尊重這份勞動的權利,還應有休息的權利、被人呵護及疼愛的權利。
我不是一個愚笨到頂的女人。一旦想透徹了,解決的方案也就跟著來了。我決定先“罷工”,讓這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父子倆知道我的勞動價值、我的勞作艱辛。但我想做得稍微藝術點兒,我讓外地的一位女友給我發來了邀請。老公寬宏大度地說:“去吧,不就是一個星期嗎?我好久沒休假了,正好在家休息一周。”
我跟老公和兒子交代了一些家里的事宜,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本來行前想去買點兒菜回來,做點兒熟食放到冰箱讓他們享用,但轉念一想,硬硬心腸沒有去。到朋友家的那天,往家里打電話,大小男人都說讓我放心玩兒,他們挺好的。第二天,接到老公的幾個咨詢電話,不是找不著東西,就是有的工具不知道怎么使。第三天起,兒子開始每天告狀,說他爸做的飯菜難吃,說他爸把拖把柄弄斷了,還說他自己洗不干凈衣服。老公倒是沒有叫苦叫難,只是委婉地問我幾時回去,說他有些想我了。
我知道“罷工”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第八天,我神清氣爽地回了家。家里還不太亂,但看得出來,兩個男人收拾得很辛苦。兩人像重拾了寶貝似的圍著我轉,讓我好生得意。晚上我們三人進行了傾談,我毫無保留地向他們談到了我前一段時間的感受,并且明確地向他們提出了尊重我的家務勞動的要求。兩個男人都有些愧疚,說讓我看他們的行動。
他們也真的有了改變。老公如果回家早,就主動幫我干點兒活。兒子見我忙出忙進的,也會說“媽你辛苦了”。但男人畢竟是粗心的,要想讓他們學會始終尊重和疼愛,還得時時點撥。
以前我認為示弱和叫苦是很沒志氣的事,再怎么累、哪怕是病了也自己咬牙扛著。現在我卻拿它們當作法寶。累了,就適時地喊喊累,不舒服了,該哼哼時就放膽地哼哼;腰酸了,背疼了,也不在那里消極地等待老公來按摩,而是積極地召喚他來為自己服務。兩個男人漸漸明白,我這個女人也不是鐵打的,我是需要他們的關心、愛護的。
1月12日是我的生日,以前這個日子常常被人忽略和遺忘。今年我也并沒有指望老公和兒子記得它,畢竟沒有這個習慣。但我決定提醒他們,讓他們給我過生日。臨近生日的前兩天,我在飯桌上說:“過兩天,是一位偉大女性的誕生日,知道她是誰嗎?”老公愣了一下,一拍腦袋:“好險,又忘了,幸虧你提醒!”兒子也明白過來,吃吃地笑著。
生日那天早上,感覺老公躡手躡腳起床了,一會兒聽到兒子也起來了,兩人在廚房鼓搗著什么。等我起來時,看到一碗長壽面已擺在了餐桌上,兩個男人齊聲說著:“壽星請用膳,生日快樂!”吃完面,兩人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份禮物,遞到我的眼前。老公說:“今天你別干活了,讓我和兒子為你服務吧!”
嗨,愜意啊。做主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