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浪潮拷問出版專業化命題

　　2009年11月2日，新浪微博迎來了第100萬個用戶，2010年4月28日，新浪微博注冊用戶突破千萬大關。2010年8月28日，新浪微博迎來了一周歲生日，其注冊用戶數增長到3000萬。截至 2010年10月底，新浪微博用戶數已達5000萬，平均每天發布超過2500萬條微博內容。按目前微博通常規定每條140字計，每天就有35億字。到2009年，中國共有出版社579家。2009年全國出版新書14萬種，以每種平均15萬字計，為220億字，可謂出版一年不如微博一周。同樣，盛大文學旗下網站已擁有大約85萬名作者，每天上傳字數近6千萬字， 擁有超過430億字原創文學版權與大約85萬名作者，注冊用戶逾3800萬。
　　什么叫井噴，這就是井噴，多少億年的壓抑和沉寂，終于有一個突破口，于是就有了災難性的噴發。然而我們要考慮的不僅僅是出版業如何處理這些天文數字，而是我們的讀者如何去面對這些天文數字。有人說，21世紀是產品過剩的世紀，21世紀最大的產業不是制造業，也不是流通行業，而是搜索和分揀行業，甚至是垃圾處理業，于是百度和谷歌成為信息產業的老大。傳統的產業劃分也應該有新的說法：第一產是制造業，第二產業是流通業，第三產業則是信息處理業。
　　說盛大是垃圾站當然有點過分，網絡文學畢竟誕生了很多原創精品，也許文學作品就應該這樣的大浪淘沙，問題是我們的讀者有沒有時間去閱讀幾十億幾百億的作品。讀者在有限的生命里，只能從商場購買成品的項鏈和戒指，而不是成噸的金沙礦。那么誰來做沙里淘金的工人呢，當然是編輯。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出版的專業化命題再度提上議事日程。所謂出版的專業化水平，就是編輯的專業視野和出版的綜合實力，在熟視無睹中發現真金白銀，并做成豪華的飾品。專業化是出版業在信息社會的立命之本，通俗地說，一本詞典讓商務的編輯看過和一般的編輯就是不一樣，這就是出版的專業水平。經過十幾年急功近利的出版產業化、市場化對出版專業化建設的沖擊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出版管理部門以產值和利潤為導向的出版產業多元化使出版核心產業受到損害。比如被稱為是出版脊梁的上海世紀出版集團，十幾個億的銷售，在全國出版集團排行榜上幾乎墊底，缺少足夠的教材和自己的發行網絡，甚至連印刷廠也很小，所以以書養書、產業升級、資本運作等大動作對世紀出版經常是力不從心。中國出版集團也基本上是一個放大的世紀集團。這種出版生態顯然不利于出版的專業化導向。中國出版集團在圖書零售市場上雖然占有接近1/10份額，主要是集團成立時大面積圈地的結果，由于缺少資本運作的支撐。集團建立以來在專業化建設方面缺少大的動作，除了《大百科全書》、《中國美術全集》、《二十四史》、《現代漢語詞典》、《魯迅全集》等為代表的早期標志性出版工程，就是做了一套以翻新重印為主的“中國文庫”。中國出版集團2002年成立到2008年，作為其核心企業，也作為全國出版界的專業龍頭，圖書總定價商務從4.4億到5.8億，增長31%，年均4%；人文從2.4億增長到3.6億，增長50%，其中“哈利.波特”系列是主要增長點。同期中央出版社的總定價從187億元增長到350億元，增幅為87%；中華書局也是全國古籍出版的龍頭，但這些年在古籍整理、文化創新方面沒有大的投入，倒在大眾暢銷書方面業績赫然，于丹確實給中華賺了不少，甚至造就了一個新的中華，但于丹的出現對中華是福是禍還很難說。
　　二是出版社以利潤為核心的考核體系，使編輯對書稿的本身花費的精力越來越少，而公關、營銷成為日常工作，什么賺錢做什么書，編輯獨立的價值取向，出版社的專業品牌被輕易地放在一邊，出版的短期行為越來越多，文化積累長線工程越來越少。反而是民營書業則更多地著眼久遠，往往十年磨一劍，并經得住虧損。不但編輯的專業性日益淡薄，出版社的專業分工也日益模糊。全國90%以上的出版社做少兒圖書，暢銷的養生圖書大部分都由非專業社制作，全靠民營合作的空殼社比比皆是。出版專業化的破損是當前出版業改革發展的大問題。部委出版社是賣書號的重災區，最近聽說商務印書館堅決關閉了自費出版的大門，這一舉措對拯救商務善莫大焉。
　　三是國家為了做大出版產業，造大船，將開放的資本引進封閉的產業，把出版的外延搞得過大，出版的專業內涵日益縮小。比如目前做通訊的移動電信，做硬件的漢王、方正都想擁有出版權，為了擴大出版產業的總量，新聞出版主管部門似乎也非常愿意這些財大氣粗的業外資本進入出版主業。當當、卓越等風投和外資機構與傳統書店的競爭也非常不平等。我們不反對建設一個公平開放的出版市場，但目前的中國出版非但不是一個開放的市場，而是還非常封閉，非常壟斷，出版在一種壟斷和粗放的產業環境下，如果突然有一些非專業的強勢資本進入，資本的惡意擴張必然會帶來惡性競爭，不利于出版的專業化建設，對傳統出版產業無異于飲鳩止渴，到時候雞飛蛋打在所難免。日前，新聞出版總署公布了首批獲得電子書資質的21家企業，四家獲得電子書出版資質的還是中國出版集團、人民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甘肅人民出版社。漢王、方正等硬件制造商翹首以待的出版權并未如愿獲得，這說明了我國出版業意識形態屬性一以貫之不會輕易改變，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出版管理部門對出版產業發展的一種理性思考。市場開放有開放的政策，不開放也得有不開放的做法。原則是不能自相矛盾。
　　出版專業化也可以有不同的生存環境：一是有完全開放的市場環境，大浪淘沙方顯英雄本色，二是國家保護的文化環境，編輯可以一心只編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如果前者不具備條件，我們就只能保往后者。傳統的國有出版畢竟積累了幾十年，是中國出版業的中堅，國有出版是有傳承和積累的文化企業，不是說誰能做就能做的，國家在出臺相關產業開放政策時，必須考慮傳統國有出版的存在。同時，我們還是呼吁一個真正開放的出版大環境，壟斷不可能做成出版強國。而且，信息社會，一天幾百億字的信息量，靠幾百家出版社大浪淘沙，能淘得完嗎？信息社會對于出版業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加工產能嚴重不足，讀者是上帝，現在上帝每天沖浪很辛苦、很困惑，出版作為一個加工和制造業，在信息井噴的時代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產業發展機會。出版管理和產業政策是放，還是收？必須及早作出決斷。
　　最近，鳳凰出版傳媒集團董事長譚躍在《出版商務周報》上論“大” 與“ 小”之道。他說，鳳凰集團要做大，但并不關注“大”?！按蟆睆哪硞€角度來看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做大意味著形成了一定的規模，有了規模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他說，鳳凰的理想是要做更多久遠的書籍，搞1000億不如一套《紅樓夢》。但是他又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單憑傳統出版不可能迅速做強做大。那么出版的專業化發展前景又在哪里呢？在電信、IT，甚至能源、金融等強大的業外競爭對手面前，傳統出版唯一可以堅守的，也許就只有專業的底線，換句話說，在未來可能開放的出版市場環境下，傳統出版除了自己的專業本領，幾乎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