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金融需要改革的地方很多,對內如利率市場化改革、金融服務業準入制度改革及監管體制改革等;對外如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外匯管制改革等,但這些理論上和輿論上都支持的改革舉措卻遲遲未能推進。尤其是利率市場化口號自上世紀90年代初就開始喊起,但至今沒有多少進展,而在匯率制度改革行如蝸牛的同時,人民幣國際化卻加快了,比如,采取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及與各國頻簽貨幣互換協議等方式來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但人民幣國際化能夠繞開外匯管制問題來實現嗎?而利率市場化的推手又在哪里?
繞過金融改革的代價遠超金融改革成本
這些年中國的金融創新還是在不斷推進,但這些金融創新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盡量不去沖擊現有的利益格局。如企業債發行審批程序繁瑣,拖延時間較長,于是短期和中期融資券就應運而生;存款利率不能上浮,收益率高于儲蓄存款的銀行理財產品就大行其道;人民幣資本賬戶不開放,不允許境內投資者通過正常渠道投資海外證券,國際板就躍躍欲試。這些創新舉措有些確實能夠起到取長補短,推進改革的作用,而有些則事與愿違,反而添亂。
我們不妨分析一下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這一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創新舉措。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理論上確實能給企業帶來規避匯率風險、節省匯兌成本以及提高資金運用效率等好處,但實際操作的結果是進口用人民幣結算與出口用人民幣結算的比例大致是9:1,出口貿易之所以很少用人民幣結算,這與人民幣升值預期、出口談判中的弱勢地位以及現有的出口退稅政策有關。
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人民幣進口貿易結算約為2853.7億元人民幣,相當于少用外匯434億美元,考慮到第二季度外貿規模超過第一季度及出口用人民幣結算因素,簡單推算上半年因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原因將導致外匯儲備多增850億美元左右,或占上半年新增外匯儲備的近四分之一。此外,人民幣外貿結算導致大量人民幣流出,主要流至香港,估計年內香港人民幣存款規模將超過1萬億,但由于香港人民幣存款利率很低,這或許又會導致香港與內地之間的人民幣套利行為的發生。
從上述案例中我們可以發現,試圖繞開外匯體制改革的創新,終究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且,匯率、利率之間會彼此影響,貨幣市場與資本市場又緊密相關,金融創新往往動一發而牽全身。當我們試圖拖延加息來阻止熱錢流入時,通脹就壓不住了;當我們避開匯率問題而想提高人民幣的國際地位時,卻招致更多的外匯流入。所以,盡管改革有成本,但不改革,同樣需要支付成本,而且,需要支付雙重成本,一是經濟現存問題堆積和惡化的成本;二是時間成本,因為遲早要改革,就如病人一定要動手術一樣,晚改革所付出的時間成本就更難以估量了。
倒逼金融改革的因素或在形成
無數事實證明,改革都是在危難中實施的。就目前而言,至少在以下四個方面問題的突顯將最終觸發某些金融領域的改革。
第一,銀行表外業務占比的上升及理財產品規模的膨脹將逼迫利率市場化進程的加快。今年上半年銀行理財產品的發行量上升至8.25萬億,余額大約在7萬億以上,這使得銀行的基準利率約束性不斷減弱。在當前月度CPI水平已經超過6%的情況下,3.5%的存款基準利率實際上已經沒有指導性,央票發行也難以為繼,6月份的央票余額大約比去年同期少了1萬億左右。故只有通過強制性的提高存準率來吸收流動性,但存款準備率的提高不是無限的,假如通脹持續下去,最終還得通過發央票來回收流動性,故屆時央票的招標利率還得參照市場利率水平。此外,民間借貸市場隨著規模的擴大,其利率水平也構成對銀行理財產品收益率水平的牽制,所有這些都將構成利率市場化的倒逼機制。
第二,隨著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規模的擴大,離岸市場的人民幣利率與匯率水平將對央行現有的利率匯率政策造成一定的沖擊,從而也會倒逼包括資本賬戶開放在內的金融改革。其實,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形成與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相關,如上所述,盡管這個人民幣國際化的舉措所導致的結果與初衷相悖,但也意外形成了人民幣離岸市場。
第三,匯率波動對外匯儲備資產的風險不斷加大,并逼迫匯率政策止步不前,從而累積更大風險,央行最終將不得不考慮采取措施來降低外匯儲備。降低外匯儲備的辦法之一,就是增加國內企業和個人的用匯需求,那么,允許和鼓勵對境外投資將是必然之舉,這又將倒逼資本賬戶的開放問題。
第四,地方政府融資平臺所形成的債務將在今后幾年到達償債高峰,如果部分貸款不能如期償還,這也將觸發對現行銀行信貸機制的改革。目前信貸還是偏重于向地方政府部門的關聯企業傾斜、向大企業傾斜,這種信貸機制最終將釀成金融風險。
以上四方面都是構成金融改革倒逼機制的因素,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有更多問題的暴露,從而會引發社會關注,助推金融改革。因此,改革是早晚要推行的,繞不過去。盡管主動改革比被動改革所付出的代價要小,但主動改革的徹底性往往不如倒逼機制作用下的被動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