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國際核事件分級表中唯一的第七級事件,切爾諾貝利早已成為一個符號。時至今日,切爾諾貝利留給后世的影響還在延續,20多年來它給全世界造成的傷害無時無刻不在為我們敲響警鐘。
在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故25周年之際,日本福島核電站接連傳出爆炸聲,仿佛幽靈重現,恐慌情緒再次散播開去。
雖然相關專家第一時間澄清:福島和切爾諾貝利根本不同,后者事故發生時反應堆正在滿負荷運轉,而并沒有任何防范措施。但在態勢穩定之前,政府和媒體不斷公布的新消息還是在挑戰著人們緊繃的神經。2011年3月15日上午10時左右,福島核電站4號機組發生火災,且有一定量的放射性物質排出。日本核安全機構說,這次爆炸發生在核電站的2號反應堆。日本政府根據國際核事件分級表,將此次事故定級為4級,法國ASN核安全管理局甚至將福島此次事故評定為5級或6級。
按照國際原子能機構“國際核事件分級表”的規定,核安全事件共分為7級,其中1級至3級為事件;4級至7級為事故;5級屬于具有場外風險的事故,放射性物質有限釋放,此時核反應堆堆芯和輻射屏障出現嚴重損壞;6級和7級則分別屬于重大和特大事故。
而發生在1986年的那次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故,是迄今為止唯一的7級特大核泄漏事故。
滅頂之災
1986年4月26日凌晨,切爾諾貝利核電站4號反應堆發生爆炸,1200噸的頂蓋被噴入高空,天際呈現繽紛色彩,火光之下映照的卻是現實悲劇。對事故一無所知的居民如常生活,直到30小時后軍方宣布緊急疏散,1000多輛巴士駛往普里皮亞季,當地居民才被迫丟下擁有的一切和全部的生活,離開家園。
據BBC攝于2005年的專題片《搶救切爾諾貝利》,事故當時即有2人死亡,接下來幾個月,陸續有28人喪命。專題片里記錄到,1986年4月28日,前蘇聯政府從阿富汗戰爭前線撤回了最頂尖的飛行員,讓其駕駛直升機運送士兵。自200公尺高空,士兵們徒手扔下80公斤的沙包。“他們希望透過大量填沙與硼酸,將反應爐的火焰悶熄。”
然而,反應爐底部195噸核燃料不會憑空消失。洞口堵塞后,燃燒產生的熱量令沙子熔化,使堵塞口出現裂縫,可能導致再次爆炸。反應爐下方的水泥板也可能裂開,若帶有放射性的巖漿與用以降溫的水接觸到,也會引發毀滅性的爆炸。
前蘇聯方面決定采取措施,派出消防員將反應爐底部的水抽干,并將2400噸鉛空投入反應爐。到當年5月,又調集附近礦工挖出地下通道,填滿水泥,使反應爐降溫。在這過程中,不計其數的人在工作時遭受輻射,吸入放射性微粒,不得不終身忍受病痛的折磨,甚至失去生命。但這些造就了一批批“國家英雄”的措施,并不能將反應堆徹底封閉。
大火熄滅后,“搶救切爾諾貝利”行動最關鍵的一個挑戰到來:為4號反應爐建造一個長170公尺、寬66公尺的鋼鐵混凝土石棺,將其完整覆蓋。
戈爾巴喬夫向BBC記者回憶,事發之初,他曾向亞歷山卓夫院士咨詢過反應爐的安全性:“他告訴我反應爐絕對安全,甚至可以裝置在紅場。過程跟煮茶沒兩樣,就像在紅場擺個茶壺一樣。”
為反應爐加罩,相當于用石棺封存“茶壺”,但這并不能排除“茶壺”本身的危險性,事實上,就像封存一顆地雷。
然而,在獲悉事故嚴重性實情后,前蘇聯政府仍然對切爾諾貝利的信息采取了分類區別對待的政策。在國際社會的不斷詢問下,蘇聯公民對此事信息的獲知少得可憐,而美國和西方國家則可以獲知全部信息。
據國際衛生組織公布的資料顯示,在事故發生時,約有840萬人正處在核輻射區,其中有300萬是兒童。
無視人民生命安危的撒謊之舉,瓦解了很多人的政治信仰和對當局的信心。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故信息的不透明,無形中成為日后蘇聯解體的導火索之一。
從1991年到2000年12月,2號、1號和3號機組相繼停止運作。至此,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終于被全部關閉,但這并不意味著災難的結束。根據媒體報道,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負責人維塔利·托爾斯通諾格夫曾說:“結束?你們認為切爾諾貝利的關閉就意味著結束嗎?這只是一個開始。這座核電站即使關閉了,這里的問題也不會解決。”
切爾諾貝利核反應堆的保護措施,是在事故發生后的緊急狀態下臨時實施的。隨著四季輪回,年復一年,在自然界的侵蝕下,石棺逐漸老化,雪水和雨水逐漸滲透到“茶壺”里,既令其頂部有塌陷的可能,又使得“茶壺”再度煮沸、爆炸的可能性日漸增大,還可能造成某些放射性物質隨水流外泄。
據俄新社2007年9月消息,為了防患于未然,烏克蘭與法國某公司簽訂合同,將在受損的4號反應堆外部建造一個新掩蔽體,還與美國Holtec國際公司達成協議,在廠區內建設一座乏燃料干法貯存設施。2008年3月,俄羅斯原子能出口公司則啟動了旨在延長切爾諾貝利石棺使用壽命的相關工作,耗資12億美元,對石棺過度老化的外殼進行修復和強化。既便如此,這種修復措施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至今還是個未知數。
前車之鑒
有媒體報道稱,到目前為止,俄羅斯、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三個國家由于切爾諾貝利核電站事故造成的輻射而死亡20萬人。僅烏克蘭就有250萬人因切爾諾貝利核事故而身患各種疾病,其中包括47.3萬兒童。最常見的是甲狀腺疾病、造血功能障礙、神經系統疾病以及惡性腫瘤等。
而在那些災難發生后出生的孩子里,大批人因他們的父母體內或血液內含有輻射物,從在胚胎中孕育生命那刻起,就埋下了先天性疾病的種子。畸形、癌癥、敗血癥已成為虐殺這些無辜兒童的主要殺手。
白俄羅斯官方稱,事故發生后,白俄羅斯有五分之一的人口大撤離,衛生官員說大約有200萬白俄羅斯人的健康受到損害,有2800平方公里的土地至今還不適于人類生活。
而在烏克蘭,大量的放射性核素碘-131和衰變期很長的銫-137通過空氣的流動擴散,嚴重污染了事發地點周邊的空氣、土壤和河流,破壞了當地自然環境以及生態系統。20余年間,烏克蘭甚至誕生了新的物種,成為傳說中“歐洲最大的野生動物庇護所”,枝蔓叢生,是生物學家研究動物代謝和基因變異的絕佳實驗室。
切爾諾貝利漸漸形成了新的生態:2006年事故20周年紀念時,隔離區住著近4500名從烏克蘭招募的合同工人,以輪換作業制在那里工作。他們收集金屬,加工原木,把木材賣往烏克蘭全國,還建造起巨大的貯藏庫,以存放放射性廢料。還有幾百名陸續自發回到切爾諾貝利的居民,從事自然經濟,以漁業和打獵維生。他們用切爾諾貝利土地上生長出的糧食,自制蒸餾酒,以一種生活在輻射下的無畏精神,把酒一口干掉。
然而,時至今日,切爾諾貝利留給后世的影響絕不止于此,20多年來它給全世界造成的傷害無時無刻不在為我們敲響警鐘。
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事故后,放射性粒子大量擴散,云層被風吹向北方,在俄羅斯上方飄移1000多公里,在三天之內到達白俄羅斯、波羅的海、瑞典上空。正是由于瑞典某家核電廠偵測到了急劇升高的放射量,才令國際社會最終意識到蘇聯的切爾諾貝利出了問題。然而那時,普里皮亞季的4萬多居民,已經在輻射中暴露超過48小時。
因此,面對眼下的福島核電廠爆炸事件,日本政府不得不第一時間發布公開信息,疏散附近居民,并定期監測出事地點及周邊的輻射水平。日本文部科學省宣布從3月15日起,一天兩次在官網公布在日本全國各地測得的放射濃度數據。
2011年3月15日18時許,在經過三次爆炸、有“微量”放射性物質被釋放、避難隔離半徑限定為20公里后,福島縣開始針對避難所的11.2萬受災市民,逐一進行放射量檢查。
但在國內外,關于日本政府是否如實、及時、客觀提供事故信息的討論,一直沒有停止。如著名媒體評論員加藤嘉一所說:此刻國民對政府的支持力度比平時大很多,但依然抱著“政府公開的信息是否如實,及時?有沒有故意隱藏信息,欺騙老百姓?”的想法。作為公民社會,這是日本社會健全成熟的表現。
由于日本福島核電站事故不斷惡化,對于與日本距離較近的韓國、中國,以及隔著太平洋相望的美國來說,日本政府以25年前的切爾諾貝利事件為前車之鑒,如實、及時公開信息,同樣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