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帝國》1920年代的美國風情畫

　　這部“史詩般的電視劇”可以被解讀為黑幫浮沉史，人們也可以從中一窺圍繞投機與財富的勾心斗角或某個特殊歷史節點上，政治權利與商業利益的媾和過程
　　
　　《大西洋帝國》的第一季片尾，音樂響起，歌手反復吟唱“人生最終只是個可笑的命題”。至此，1920年的大西洋城和觀眾揮手作別。一幅充斥著酒精、性、暴力和陰謀的美國風情畫，暫且掩卷。極致的狂歡和被隱藏起來的深切之痛，都要等到下一季再登場。
　　美國人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點上制作和播出《大西洋帝國》？這部“史詩般的電視劇”可以被解讀為黑幫浮沉史，人們也可以從中一窺圍繞投機與財富的勾心斗角或某個特殊歷史節點上，政治權利與商業利益的媾和過程。也許對過去一個多世紀的美國人來說，在經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失落10年”后，此刻才是理解這部電視劇和它所講述的時代的最佳時刻。
　　催生《大西洋帝國》的，是曾經出品過《兄弟連》和《血戰太平洋》的美國HBO電視臺。制作方不惜血本，請來“電影社會學家”馬丁?斯科塞斯擔任監制，以尼爾森?約翰遜耗時20年、巨細靡遺記錄大西洋城1920年代禁酒令時期的全景小說《大西洋帝國：一座城市的興與衰》為藍本，僅僅是拍攝電視劇首集就耗資2000萬美元，創下美劇單集最高投資紀錄。HBO的目的，自然不只是打造一部休閑電視劇而已。
　　《大西洋帝國》播出之初，每個人都拿它和《黑道家族》或者《教父》相比，蓋因主人公Nucky是個典型的黑幫教父兼地方政要，整部電視劇講述的就是他的故事——他如何玩弄眾人于鼓掌間，如何秉持老派的黑幫傳統，如何臨危不懼，如何不動聲色地一次次消滅自己的對手，以個人史帶出一個城市的變遷。Nucky的原型是當年共和黨高層兼大西洋城副警長（而非電視劇中的財政長官）Enoch Johnson。1929年，Enoch Johnson在大西洋城公然舉辦美國最為臭名昭著的黑幫頭目聚會，與會者有Al Capone、Meyer Lansky和Lucky Luciano等人，全東海岸的帶頭大哥幾乎全數到場，這相當于中國的杜月笙、竹聯幫幫主、陳浩南等人坐在一起劃分勢力地盤。這一段史實被編劇拷貝進了《大西洋帝國》里，鏡頭漸次掃過，與會者各懷鬼胎。熟諳美國歷史的人，恐怕免不了恍惚，有種見證風云變幻的錯覺。劇組在布魯克林河邊復制的大西洋城木板橋被如是形容：“一座海邊的紀念碑，塑造著符合美國民粹主義的觀念——在你所能支付的范圍內，你就是這兒的王。”多么符合黑幫心態，財富的得來與花費皆如流水。
　　歷史上，美國實行過15年的禁酒令，但除了令酒精變得更時髦更昂貴、有能力走私酒精的人更富有更貪婪和導致更多窮苦家庭更不幸以外，幾無任何建樹。Enoch Johnson在大西洋城公然販賣私酒，他說，“我們有美酒、女人、歡歌和老虎機，我不否認也并不感到抱歉。它們存在只能證明人們需要它們。”大西洋城由此變成一個全美國最為令人向往、財富流通最快也最多元的地方，充斥著享樂主義的紙醉金迷氛圍，儼然是那個時代的拉斯維加斯。
　　然而，當電視劇以異常的耐心緩緩繼續自己的講述節奏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這不是一部黑幫劇，它其實是想借90年前的往事反思今天的美國政治生活。《時代周》刊說，“《大西洋帝國》和今日的相似之處在于——社會監管與個人自由的沖突，改革與過界的擔憂，競爭與充滿掠奪性的資本主義制度矛盾——都如此顯而易見。”聽起來是不是似曾相識？2008年的金融危機前后，人們不斷重復的也是這樣的觀點。
　　劇中有個不起眼的角色——Al Capone，他是眾多大哥呼來喚去的小人物。有些不太熟悉美國黑幫史的觀眾抱怨浪費太多鏡頭在他無聊的故事上。殊不知，此人就是日后的芝加哥之王，也許稱得上全美最著名的黑幫頭目。而每一集的片頭，Nucky站在大西洋城外的沙灘上，放眼望去，風云繾綣，海中是無數私酒，隨著浪花拍打上岸，一波波來襲。無窮無盡，來去起伏終有時。這也許是對這部劇集的最好注腳：在一個變幻莫測的時代，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飛黃騰達或落魄潦倒的人是誰，就像2000年誰也不知道8年后次貸市場的泡沫會如此迅速地破裂。
　　反正，人生最終只是個可笑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