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入21世紀以來,無人機系統經歷了爆炸性的增長,世界各國普遍將無人機視作未來裝備的熱點。那么,無人機是在怎樣的背景下開始研制應用的?其經歷了怎樣的發展演進歷程?讓我們一同走過這段歷史——
1950年代前
無人機發展的萌芽期
無人機出現的時間并不短,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各交戰國曾試圖開發今天被稱為“無人機”的飛行器,但限于技術能力,當時更多的只限于構想。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一些國家陸續開發出一些采用無線電遙控的無人靶機,但它們最初并未用于作戰,僅供空軍訓練使用。此外,在二戰期間,德國和美國也曾試圖在這些靶機的基礎上,開發具備作戰功能的無人機,比如二戰末期德國曾大量使用的V-1巡航導彈實質上就是一種無人機,但由于技術限制,這些產品并未在戰爭期間發揮明顯的作用。
二戰結束后,由于核武器、導彈等新式武器的出現,以及電子、材料、發動機技術的迅猛發展,使得具備獨特優勢和性能的無人機重新成為各國爭相發展的重點。因此,現代無人機于1950年代開始了一系列研究和嘗試,特別是美國和蘇聯當時在這一領域投入了大量精力和資源,更對現代無人機的發展產生了直接而深遠的影響。
第一次研發高峰伴隨著
戰術核武器普及而到來
最先對無人機感興趣的是陸軍。1950~1960年代以核武器為代表的陸基超視距大規模殺傷火力開始配備部隊,這就需要一種能抵近目標區域并能實時偵察傳輸戰場情報的偵察手段,而當時地面部隊所擁有的常規偵察方式遠不能滿足這種需求。新型戰術核武器夠能發揮其效能的必要前提條件,就是要盡量在其射程的最遠端對目標進行攻擊,否則核武器的巨大殺傷就可能波及自身。美國最初曾簡單地認為,只要其人員躲進裝甲車輛中就能免受核武器殺傷,進而可在相對較近的距離內使用戰術核武器,但經過多次核試驗表明,核武器的殺傷效應并非只有初期的沖擊波和核輻射,最安全的辦法仍是在盡可能距己方力量較遠的地點使用核武器。因此,要有效并且不傷及自身地使用戰術核武器,就必須找到一種能實時為它們指示目標的偵察手段。
在北約構想的地面戰術核交戰場景中,利用高速有人駕駛的噴氣式戰機完成偵察任務基本不可行,因為這些高速戰機在空中飛行時要發現、識別出地面相對低速的目標非常困難。因此,美國陸軍遂將無人偵察機改裝后用于為其地面部隊提供偵察監視情報。采用無人機充當這一角色有很多優勢:一是不用擔心它的損耗及被己方核武器毀傷;二是它飛行速度慢、高度低、目標小,便于獲取敵方地面部隊的情報。從某種意義上說,可將此舉視作美國陸軍希望重新獲得戰場前沿戰術偵察能力所做出的努力,而這種偵察能力更是空軍當時無法提供的。
1950年代初期,美國陸軍開始為其駐歐地面部隊配備了“原子安妮”核火炮、“誠實約翰(MGR-1)”戰術核火箭系統,射程約為50km,后者更是一直在北約服役至1985年。隨著這類遠程攻擊系統的陸續配備,為使用部隊配備相應目標指示手段的工作也越來越急迫。當時美陸軍評估與“誠實約翰”核火箭系統搭配使用的實時偵察系統必須在火箭使用前到達前線50km遠以外的區域待機偵察,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核火箭的射程遠和殺傷力大的優勢?!罢\實約翰”核火箭系統于1951年開始試驗,1953年1月開始部署到歐洲。最初,美陸軍仍指望用常規炮兵校射飛機為“誠實約翰”指示目標,但考慮到體積較大的有人駕駛校射飛機在華約裝甲集群嚴密的野戰防空火力下極難生存,因此很快采用了無線電飛機公司(已并入洛克希德公司)的防空靶機作為偵察機,經過改裝后,新偵察機被稱為USD-1型無人偵察機(后正式取得軍用編號MQM-57,綽號“獵鷹者”)。
“獵鷹者”無人機于1959年量產并配備美軍,它也是美國陸軍第一種大規模裝備的無人偵察機?!矮C鷹者”無人機一直服役到1966年,總產量約1445架。該無人機航程為161km、續航時間約30分鐘,最大飛行速度為300km/h,其負載為1部晝間照相機(95張膠片)或1部紅外照相機(10張膠片)。但由于膠片沖洗需花費額外的時間,所以這降低了無人機獲取信息的時效性。當時,美國駐歐地面部隊中,每個裝備有“誠實約翰”核火箭的陸軍師,都編配了1個航空監視和目標指示排,每排共編有12架“獵鷹者”無人機。這種早期實戰化無人偵察機的飛行完全依賴無線電遙控,這限制了它們的有效操控距離,也無法在遮蔽物后對其進行操作,而且還需要雷達跟蹤以確保它們時刻處于正常的飛行狀態。
1957年以后,美國陸軍研發了一系列射程更遠的戰術導彈,因此,其對遠程無人偵察機的需求也就愈發強烈,而且對其性能要求也大為提高,因為它們越深入敵方一側縱深,就需要面對更多敵方復雜的戰術防空系統(當時,防空導彈剛剛出現)。1960年代初,美國又陸續開發了超音速的USD-4“燕子(Swallow)”、USD-5“魚鷹(Osprey)”等多種無人偵察機。但由于傳統有人偵察機和新興的衛星偵察方式逐漸能滿足陸軍遠程火力的偵察需求,這類無人機的發展也就逐漸陷入低谷。
相比美國,在1960年,北約也制定了戰場無人機需求,各國相繼開發了一系列無人機,比利時開發了“食雀鷹(Epervier)”,法國以其CT-20噴氣式靶機為藍本開發了相應的偵察型號,意大利則生產了“米拉齊(Mirach)”系列無人機。這些當年開發的無人機中,有些機型的衍生型或改進型至今仍在服役。
越南戰爭時期無人機研發
向高空高速方向發展
1970年代,美國成功地在越南戰爭中大量使用無人機,主導這一階段無人機發展的主要是美國空軍。隨著防空導彈技術的發展,高速有人駕駛飛機在執行任務時越來越脆弱,為降低飛行員被俘的機率,空軍在投入越南戰爭后開始大量使用這類改裝的無人偵察機。當時,這類無人機也表現出了未來可能排擠有人戰機的趨勢。
考查1970~1980年代無人機發展的歷史,必須提及在無人機發展史上占據重要地位的美國“火蜂(Firebee)”系列無人偵察機?!盎鸱洹钡母拍钤O計最初始于1948年,由泰勒?雷恩公司開發并制造,當時是作為具有更高性能的、可模擬當時最先進的亞音速噴氣式戰機的靶機而投入開發的。其原型機于1951年首飛,之后便被各軍種廣泛采用。當時,“火蜂”無人機并未引起空軍的重視,空軍仍只將其用于訓練的靶機。
1959年9月,空軍部負責偵察的機構在準備大規模利用U-2高空偵察機對蘇聯進行戰略偵察前,曾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即如果U-2偵察機在蘇聯上空被擊落會發生什么情況。當時在研究U-2偵察機的替代方案時,就有人提出利用無人機搭載偵察設備,取代有人戰機執行這類高風險的戰略偵察任務,也有人提及了“火蜂”無人偵察機,但仍未引起空軍高層的重視。
而當時空軍對這類無人機偵察功能不感興趣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空軍將精力和資源投入到剛剛興起的秘密偵察衛星上,而且他們也并不認同陸軍的無人偵察機是可與U-2偵察機或衛星相提并論的偵察平臺。但此時,泰勒?雷恩公司已開始著手實現其設計,公司于1960年1月成立了偵察無人機分部,負責改造和重新設計已有的“火蜂”無人機,使其具備偵察功能。
與原機型相比,新機型的機鼻部位被加大(具有類似鯊魚嘴的特征),以容納更多的偵察負載;飛行器的主翼也被加大,這樣提高了升限(20500m),而且機體也被加長加寬,用以攜帶更多燃料和負載;此外,新機型在設計時考慮到可能執行的敏感偵察任務,特別對機身的雷達信號反射特征進行了重新設計,減少了雷達反射截面和紅外特征(利用網格覆蓋了發動機進氣口、非電介質吸波涂料涂裝、發動機噴管也進行了覆蓋處理),同時還改進了飛行控制系統。最初估計可將其航程由1220km提升到2210~2600km,使其飛越較大內陸縱深遂行任務成為可能。泰勒?雷恩公司評估認為,如果進一步優化機體結構,增加燃料儲量,并改裝新的無人機,其航程還可進一步增加到4600km,這樣便足以由巴倫支海起飛橫穿蘇聯的歐洲版圖到達土耳其,或是由印度起飛穿越中國大陸到達韓國或日本。泰勒?雷恩公司為使“火蜂”無人機的新增航程優勢發揮出來,還專門重新設計了更精確的機載慣性導航設備,使其能較準確地按預定航線飛經指定地點上空,以執行偵察任務。
泰勒?雷恩公司在完成新“火蜂”無人機的方案設計及原型機制造后,曾竭力向空軍推銷這一新機型,但直到1960年代U-2偵察機被擊落,空軍對無人偵察機仍全無興趣,公司也因缺乏進一步資金投入,而暫停了該項目。但U-2偵察機的被擊落卻給空軍當頭棒喝,他們原先認為萬無一失的方法不再奏效,所以尋找新的更可靠的偵察手段就成為當務之急。1960年之后,空軍開始正視利用無人機替代有人偵察機實施戰略偵察的方案。事實上,此前U-2偵察機在蘇聯領空被擊落后,空軍仍未徹底放棄對U-2偵察機的信心,但在1962年10月當又一架U-2偵察機在古巴導彈危機期間飛越古巴進行戰略偵察時被SA-2導彈擊落后,空軍的無人偵察機項目開始加速,“火蜂”系列無人機最后能投入使用也正受益于此。
隨著美國在1960年代中期開始逐漸涉足越南南北方沖突,大批美國無人機開始投入到越南戰爭中,泰勒?雷恩公司開發了性能各異、尺寸大小不等的“火蜂”系列無人機。根據美國空軍檔案顯示,“火蜂”系列無人機是現代戰爭中第一種大規模使用的無人作戰系統。從1964年8月~1975年4月,參戰各軍種的共1016架“火蜂”無人機共完成了3435次出擊(針對中國、北越以及朝鮮);共損失544架無人機(其中1/3的損失是由于機械故障)。戰爭期間,1架“火蜂”無人機實際上平均可執行7.3次任務,其中完成出擊次數最多的一架無人機甚至順利地執行了68次任務。
總體說來,這一時期的無人機,是朝著高速、高升限、高性能的方向發展,其作戰使用目標主要是替代傳統有人戰機,實施深入敵國縱深的戰略偵察任務,但隨著越南戰爭后軍事需求的減少,空間戰略偵察方式的日趨成熟,以及守舊的軍種文化等原因,美國空軍對無人機的熱情也迅速消退了。比如,越戰后,美國空軍公開稱對于任何減少飛行員在未來戰爭中作用的飛行器開發項目都不感興趣,甚至拒絕參議院要求其保留一定數量無人機的要求。事實上,戰爭結束后,空軍很快就停產了“火蜂”這類無人系統,并重開了U-2/TR-1這類傳統有人偵察機生產線?,F代無人機的發展在美國亦再次陷入低谷,直到1980年代以色列對無人系統的創新性應用成功后,美國才開始重新重視無人機的發展。
1980年代以色列
對無人機發展的探索
與美國竭力追求無人系統的高升限、高速度等性能不同,以色列在無人機開發和使用領域走出了一條獨特的發展道路。
“火蜂”系列無人機在越南戰爭中的大規模應用也引發了以色列對這種新型偵察手段的興趣,1965年,以色列軍方就向美國提出了采購“火蜂”無人機的申請,但當時美國決定不出口此型無人機。1970年夏,中東地區戰云密布,以色列空軍在數架F-4戰機遭薩姆導彈擊落后,其對無人偵察機的熱情也被重新點燃。在向美國反復求援后,美國遂同意向以色列輸入無人機技術,并如約向以方提供了包括“火蜂”在內的多種無人機。1973年“贖罪日”戰爭期間,以方利用這些無人機執行過多次任務,在使用上也不僅限于偵察用途,比如以方將部分無人機改裝成電子誘餌靶機,用以消耗阿拉伯國家新進口的蘇制防空導彈,這為戰爭后期以空軍的絕地反擊埋下了伏筆。
以軍方發現,用更低成本制成的低性能無人機,也能發揮出高性能的“火蜂”所起的作用。根據中東戰場的實際情況,以選擇了另一條開發之路,即不再追求航程、升限、速度等性能指標,而是注重提升無人機的偵察效能,提升無人作戰系統與地面部隊的配合程度。戰爭結束后,以空軍要求以色列飛機公司和塔迪蘭公司開發一種小型的戰術偵察無人機,用于替代有人偵察機,為地面部隊提供實時戰場情報。與“火蜂”這類高性能、用于獲取戰略情報的大型無人機相比,以色列顯然更注重將小型無人機視作戰場實時情報的來源,這一運用思想上的差距使以軍在運用無人機方面取得了更顯著的效果,具體到無人機的開發上,其開發的很多無人機在性能上并不出眾,但它們搭載著更為實用的戰術傳感器,配備了實時數據鏈,可直接為地面部隊所用。以軍在1982年黎巴嫩戰爭中所廣泛使用的“偵察兵(Scout)”和“馴犬(Mastiff)”無人機,就是在這一應用思想指導下開發的產物。
1982年黎巴嫩戰爭期間,以軍將各類戰術無人機創造性地應用在危險的戰場前沿,使其可以直接控制使用無人偵察機完成戰場目標偵察、指示支援等戰術任務。這一新戰術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以軍地面和低空無人機部隊以極小的代價取得了重大戰果,從而激發了很多國家對無人機的熱情,這其中就包括美國。
在1983年貝魯特爆炸案(當時恐怖分子駕駛的自殺式卡車撞進美國駐貝魯特的陸戰隊兵營后引爆,導致重大人員傷亡)后,美國海軍陸戰隊司令P.X.凱利將軍專程訪問以色列,期間以方向凱利將軍展示了無人機實時拍攝的他與以軍方領導人會面所在建筑物的外景圖像,凱利大為震驚,他也希望其部隊具備這種能力。很快,陸戰隊就采購了以制“先鋒(Pioneer)”無人機,之后又購買了該機型的生產許可權,并稱為RQ-2“先鋒”無人機,該機型一直服役至1991年的海灣戰爭。
在第一次海灣戰爭期間,美國像以軍那樣為其地面部隊直接配備大量無人機。戰爭中,美軍地面部隊共部署了43架“先鋒”無人機,完成任務出擊330次(飛行時數超過1000余小時),在聯軍地面部隊著名的“左鉤拳”側翼突擊中,陸軍的“先鋒”無人機亦全程跟隨鋒線部隊見證了整個作戰行動,憑借著敏銳的戰場偵察監視能力,使部隊更為有效地發現、摧毀伊軍目標,有力支持了整個戰役行動。海軍的“先鋒”無人系統則主要用于為波斯灣美軍戰列艦上的16英寸巨炮提供觀察和校射支持。海軍陸戰隊則主要利用“先鋒”無人機替代老式的RF-4戰術偵察機,為前線部隊直接提供實時戰場態勢情報。
進入21世紀,無人機的發展、應用則繼續沿著這一思路發展,雖然現役無人機的速度、升限與以往相比并未有顯著提升,但借助衛星鏈路、戰場寬帶,它們與地面部隊結合的緊密程度更甚以往。比如伊、阿戰場上大出風頭的“掠食者”、“收割者”等無人機的作戰模式,與當年以色列早期應用的“偵察兵”和“馴犬”無人機并無本質上的區別。而就在現有無人機擴展、完善以往作戰模式的同時,其新突破也在醞釀之中,新一代更具智能的、更為實戰化的無人機,如美國海軍的X-47B,歐洲的“神經元”、“泰塔尼斯”等機型,也都處于部署前最后完善的階段。對高性能無人空中作戰系統的追逐,不僅意味著人們又開始重新審視用無人機整體替代有人飛機的可能性,更意味著具有更先進性能的無人機再次開始突破現有運用戰術和功能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