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有層紗

　　原來我與母親之間一直有層紗。
　　家中的爭吵如一首凄涼婉轉的鋼琴曲摻雜著心酸，它無孔不入，瞬間的音符化做數(shù)支利箭直射我的耳膜，仿佛那音量只要再大一點耳膜就會瞬間破碎。心煩意亂，有一剎那甚至逛吃飯也成了一種懼憚。母親的面孔如那青石門板般鐵青僵硬著，那細細的眼角紋如同那沉睡的火山口下一秒就會怒氣噴發(fā)!手禁不住一哆嗦，一不小心將飯菜抖落在桌子上，嘈雜的咒罵就沒頭沒腦地向我轟炸，如決堤的洪水將我掩埋得近乎窒息。有一瞬間，竟然被“母親并不愛我”這個想法給吃了一驚。
　　母親不愛我么?
　　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是在沉默中毀滅。我沉積在心底的濃重委屈再也裝不下了，如一艘在驚濤駭浪中超載的船只翻了!在一次母親為瑣碎小事而罵我時，心底的小船終于翻了。我怒吼，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又不是我的錯，為什么老是說我!你根本就不愛我!”瞬間我被自已脫口而出的話愣住了，我顫抖著，以為下一秒母親的攻勢將wspY4KrLzxmJXj8QdbKl7w==會劈頭蓋臉而來。可她沒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她頹然坐下，昏黃的光線投在她傴著的背上，硬是勾勒出無限的滄桑。她讓我坐下，她開始慢慢地訴說著，似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我傾訴——從她與父親的相識到婚后“七年之癢”的無數(shù)次爭吵……有液體溢出滴在我的手背上，溫熱的，無奈的，苦澀的。她哭了，第一次。我竟覺得她這一刻卻如同孩童般無助。她開始不斷地拭淚，局促之間不小心打翻了茶壺，熱水飛濺到我的手上，我像被電擊般難受，更多的并不是來自肉體的疼痛，隱隱地在某個深處作痛著。
　　她開始慌亂了，手足無措，去洗手間拿藥膏，去冰箱里拿冰塊，在她涂藥那一刻，她嘴上不住地念叨：“我真傻，我真傻……”冰涼的藥膏伴隨著淚水混雜在手背上，我竟然也哭了，瘋了似的跑出去。望著拉下的夜幕，伴著蕭瑟的冷風，我號啕著。是為了那已隱隱斑白的發(fā)么?是為了那被生活壓垮的背么?是為了當初的誤解?母親的萬般好竟然不斷涌現(xiàn)在心頭，壓得心頭粗喘，竟也開始喃喃重復母親剛才的話：“我真傻……我真傻……”是啊，我竟然傻到忘記了母親當初在我大病時徹夜不眠的滿眼血絲，傻到忘記了母親在只有一個蘋果時送到我嘴邊的笑臉，傻到忘記了母親在我晚間奮筆疾書的一杯熱茶，傻到忘記了母親在寒風下送的一件外套……我怎能忘記這一切?
　　回家，望著仍然無助的背影，走過去擁住了她，反復地叫：“媽……媽……”母親厚實的雙手緊緊貼著我的腦袋，沙啞著嗓子回應著：“哎!”
　　世上的每一個母親，沒有一個不愛孩子的。
　　真情的面前一直有層紗，很薄，卻足以蒙蔽心靈。我伸手輕輕地揭開了那層紗——現(xiàn)在，以后，將來，它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