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暑假。辰時,滄浪亭。
“媽媽,給你照張相。”我把媽媽拉到一個花瓶形的門邊,“這張美其名日——美人倚瓶。”
“你這壞孩子,”媽媽笑了,湊近我的相機看,“嗯,拍得還挺有意境的。”
我也得意地笑了:“葉圣陶老爺爺云,蘇州園林講究花草樹木的映襯,講究近景遠景的層次。你看這里近景有芭蕉、花瓶門,遠景有疏卞、紅廊;還有那隔而不隔,界而不界的……”
“行了行了,讀了點書的皮毛就賣弄上了。”媽媽嗔笑我。
滄浪亭一直是我最神往的一座園林。記得七年級第一篇文言文是《童趣》,那位觀蚊如鶴、神游山林、鞭打癩蛤蟆的作者有個性,有情趣,讓我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后來,在老師的指導下,我閱讀了《浮生六記》。文言功底尚淺的我,只能囫圇吞棗,看了個大概,知道作者沈復曾在滄浪亭有過一段神仙般的日子。“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小時候背過的詩文又堅定了我對它的向往之情。這不,一到蘇州,我就催著媽媽直奔滄浪亭而來。
滄浪亭高踞丘嶺,飛檐凌空,簡浩拙樸,落落大方。“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我輕輕地念著楹樁上的對聯。這時,一位精神矍鑠、鶴發童顏的老者手拎舊黑包,站在了我的邊上,他問:“小朋友,你知道這副對聯的作者和意思嗎?”我搖搖頭。這位老者侃侃而談:“上聯是歐陽修的句子,下聯是蘇舜欽的。整副對聯的意思是說,清風明月到處都有,但對俗人來說有錢也買不到;近水遠山本是無情之物,但在詩人眼里,都成了有情之物。小朋友,其實滄浪亭里刻的每一個字都可以講出故事來。”
我點點頭,對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網師固有副對聯是‘曾三顏四,禹寸陶分’,‘曾’是孔子的弟子‘曾子’,‘曾三’是曾子的三句話,你知道是哪三句話嗎?”一聽到曾子,我的腦海跳出了《論語十則》,不禁脫口而出:“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厲害,厲害!小朋友有出息啊。蘇州園林就是古人所寫的‘地上之文章’,它是中國文化的載體,也折射了社會的道義和良心。”接著他把這副對聯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了將近半個小時。
原來他是一位古漢語教授,退休以后長期研究蘇州園林,并免費給來游園的年輕人作講解。平時,他最喜歡去的園林是滄浪亭,說到滄浪亭的美,他眉飛色舞:春天,滄浪亭,昆曲,美酒。四美具,人生至樂也。
我們且游,且談。在老人的眼里,滄浪亭處處是景,景中有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但他又沉重地告訴我:“中國的文化在異化,一位能英文的導游月收入六千元,卻看不懂墻上的對聯。小朋友,你們要多讀書,把祖國古老的文化傳承下去啊。”我使勁地點頭。
“裊睛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牡丹亭》的曲子從風中傳來。夕陽下,我和媽媽與老先生依依而別。
沐浴在滄浪亭的夕風晚照下,我的心頭溫暖而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