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本.拉丹

　　本·拉丹是怎么被發現的？究竟是誰擊斃了這個“9·11”事件的元兇？這次神不知鬼不覺的突襲為何能一擊即中？行動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仍然留下一堆謎團。最新一期的《紐約客》雜志在采訪了多名當事人之后，首次詳細披露了擊斃本·拉丹的全過程。
　　“不速之客”如入無人之境
　　2011年5月1日，夜。月黑風高。
　　兩架MH-60黑鷹直升機從阿富汗東部賈拉拉巴德空軍基地起飛，目的地：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機上23名美國海豹突擊隊第六分隊隊員將執行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秘密任務：殺死本·拉丹。
　　除突擊隊員外，機上還有一名翻譯，巴基斯坦裔美國人，名叫艾哈邁德（本文中所有參加行動的成員均為假名），和一條比利時瑪倫牧羊犬，名叫“開羅”。
　　15分鐘后，“黑鷹”進入巴基斯坦領空，沒有被發現。兩架直升機外部都做了特殊處理，覆蓋了一層防雷達的“皮膚”，因此，這兩個來自西北方向的“不速之客”如入無人之境。
　　阿伯塔巴德距離巴邊境120英里，是一個避暑勝地。本·拉丹藏身于一座三層建筑物里。按照事先制定的計劃，海豹突擊隊員將直接空降到建筑物所在院內，制伏警衛，近距離射殺本·拉丹，然后將尸體帶回阿富汗。
　　“黑鷹”出發后45分鐘，四架MH-47“支奴干”直升機也從賈拉拉巴德基地出發，沿同樣路線飛往巴基斯坦。抵達邊境后，其中兩架停在阿富汗這邊，另兩架繼續前行。增派“支奴干”直升機參加行動是最后一刻的決定，因為奧巴馬總統要求確保美國人“能順利離開巴基斯坦”。停在阿富汗邊境的“支奴干”直升機上有25名海豹突擊隊隊員，一旦“黑鷹”在行動中出現重大失誤，這支快速反應部隊將立即被召喚。進入巴基斯坦境內的兩架“支奴干”沿著“黑鷹”的飛行路線，停在了巴基斯坦西北一片沒有人煙的干涸河床上，螺旋槳始終處于旋轉狀態。
　　與此同時，兩架“黑鷹”已經逼近本·拉丹藏身的建筑物，1號“黑鷹”里的隊員單腳跪在敞開的艙門邊，準備一接到命令就拋出繩索空降到院內。就在這時，駕駛員突然感覺“黑鷹”失控，好像要摔向地面……
　　幾經磨礪的“海王星之矛”
　　奧巴馬上臺后，中央情報局明顯加強了對本·拉丹的搜捕工作?！盎亍苯M織的一份公報抱怨，間諜活動“遍布全境，像蝗蟲一樣猖獗”。然而，本·拉丹的蹤跡依然是個謎。
　　2010年8月，中情局局長列奧·帕內塔給奧巴馬帶來好消息，他們追蹤到本·拉丹的一名信使，30歲出頭，名叫阿布·艾哈邁德·艾爾-科威提。中情局發現科威提開的車停在阿伯塔巴德一棟三層建筑物院內?？仆岷退母绺邕M進出出，但有一個人始終呆在三樓，從未離開過院子半步。分析師推測，這人就是本·拉丹。
　　2010年底，奧巴馬指示反恐顧問約翰·布倫南制定軍事行動方案。布倫南找到海豹突擊隊負責人比爾·麥克雷溫，后者責成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官員布萊恩具體執行。
　　2011年3月14日，奧巴馬召集國家安全顧問商討行動方案。分歧點主要是采取特種部隊襲擊還是空襲，還有人建議與巴軍方合作。奧巴馬最終決定不通知巴方，因為“我們實在不確信巴方能否將這個秘密保守十億分之一秒”。
　　布萊恩邀請特種部隊指揮官詹姆斯和馬克加盟，三人花了兩個半星期商議如何進入建筑物。一種方案是直升機降落在城外，隊員們徒步潛入城內，但這樣會加大暴露風險，而且是勞兵作戰。另一個方案是挖隧道，但情報顯示，建筑物位于洪泛區，挖隧道不切實際。最后，他們決定出奇制勝，直接空降院落，這是“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布萊恩、詹姆斯和馬克從海豹突擊隊紅色中隊挑選了20名隊員，在北卡羅萊納州一片密林里搭建模擬建筑物進行實戰訓練，之后又飛往內華達州訓練一周。翻譯艾哈邁德原本從事案頭工作，從未利用繩索空降過，但他很快掌握了這一技術。
　　至此，行動方案已經敲定，代號為“海王星之矛”：1號“黑鷹”上的12名隊員將直接進入院內；2號“黑鷹”先飛到院落東北角，放下艾哈邁德、“開羅”和四名隊員——他們負責監視周邊情況，然后飛到建筑物上空，將其余隊員空降到屋頂。如果搜索本·拉丹不順，“開羅”將發揮用武之地。
　　“我們干掉了他”
　　1號“黑鷹”失去控制，駕駛員盡力拉操作桿，但無濟于事。院落的高墻和熱浪形成一個“豎井”，令“黑鷹”在自己制造的氣旋中墜落。這種情況非常危險，隊員們在實戰訓練時也曾遇到過，但因為模擬建筑物周圍是木柵欄，空氣可以自由流動，所以問題并不嚴重。
　　駕駛員決定放棄空降計劃，想辦法盡可能安全著陸。他發現院落西側有一個牲畜圈欄，于是調轉機頭，一頭扎向那里的土堆，同時向待命的“支奴干”直升機發出危急信號。
　　2號“黑鷹”駕駛員目睹此景，也放棄了原先空降房頂的計劃，改在馬路對面的草地上降落。幾分鐘后，墜毀的1號“黑鷹”里，隊員恢復鎮定，通過無線電發出訊息：行動繼續。
　　1號“黑鷹”里的指揮官馬克和其他隊員立即對院落展開搜索。他們用炸藥炸開兩道門進入內院，發現信使科威提正手執武器沖進房間向妻兒報警。突擊隊員開槍將其射殺。接著，他們在露臺上發現了科威提的兄弟亞巴爾，手里拿著一支AK-47自動步槍。他胸部中彈而亡，身邊的妻子一同喪命。
　　此時，2號“黑鷹”里的突擊隊員分成兩組，其中四人與翻譯艾哈邁德和“開羅”負責封鎖建筑物外圍，其他隊員則進入院內，與1號“黑鷹”隊員在建筑物一層會合。
　　一樓搜索完畢，突擊隊員用炸藥炸開通往二樓的鐵門。三名突擊隊員沖上樓，發現本·拉丹23歲的兒子哈利德正手握AK-47步槍伸長脖子向外張望。突擊隊員立即將他射殺。
　　根據情報，建筑物里住著五名成年男子，現已消滅三個，剩下的應該是本·拉丹及其另一個兒子哈姆扎。
　　行動開始前，海豹突擊隊創建了暗語，其中“杰羅尼莫”代表“找到本·拉丹”。三名突擊隊員跨過哈利德的尸體，又炸開了通往三樓的鐵門。樓道里一片漆黑，領頭的突擊隊員借助夜視鏡，看見一個四肢瘦長、留著胡子的高個男子從一間臥室里探出腦袋，他立即意識到，那就是本·拉丹。他開槍射擊，但未擊中。
　　突擊隊員包圍臥室，第一名隊員推開門，發現本·拉丹的兩個妻子用身體掩護丈夫，其中一人用阿拉伯語尖叫著，好像示意要引爆什么。這名隊員開槍擊中她腿部，然后將兩個女人抱起放到一邊，以防她們身上有炸彈。
　　第二名突擊隊員沖進房間，用M4步槍上的紅外線瞄準本·拉丹胸口。這位“基地”組織老大身穿黃褐色寬松長袍，頭戴禱告帽，呆在那里一動不動，手里沒有武器。突擊隊員毫不猶豫扣動扳機，第一槍擊中其胸部，第二槍從其左眼上部穿入腦袋。然后，這名突擊隊員通過無線電，報告道：“為了上帝，為了祖國——杰羅尼莫，杰羅尼莫，杰羅尼莫?！彼ｎD片刻，接著說：“杰羅尼莫E.K.I.A。”意即“敵人已在行動中被消滅”。
　　正在白宮全程觀看整個行動的奧巴馬聽到這話，抿著嘴唇，神情嚴肅地說：“我們干掉了他。”
　　這一天，距離“9·11”事件９年7個月20天。
　　“你們的計劃聽起來不錯”
　　兩名突擊隊員將本·拉丹的尸體裝入一只尼龍裹尸袋。接下來的20分鐘，行動隊的任務變成情報收集。二樓是本·拉丹的臨時“錄影棚”，突擊隊員仔細搜查了每個角落，將閃存、CD、DVD和硬盤通通裝入手中塑料袋。幾個星期后，中情局分析了帶回的資料，發現本·拉丹介入“基地”組織的程度遠遠超乎先前預計。他曾策劃刺殺奧巴馬和駐阿美軍司令彼得雷烏斯、實施“9·11”周年攻擊、襲擊美國火車等。
　　救援的“支奴干”直升機終于來了，一名醫生從本·拉丹的尸體上抽取了兩管骨髓和其他DNA樣本。
　　接下來，突擊隊員用炸藥炸毀了已損“黑鷹”。凌晨3點，直升機返回賈拉拉巴德空軍基地。
　　在處理本·拉丹尸體前，布倫南給沙特阿拉伯情報機構打了個電話，告知在阿伯塔巴德發生的一切，并表示計劃將尸體拋入大海。他知道，本·拉丹的親戚在沙特王國仍是一個大家族，而且本·拉丹曾是這個國家的公民，也許沙特政府有興趣要回尸體呢？不過，沙特方面的回答是：“你們的計劃聽起來不錯。”
　　黎明，本·拉丹的尸體被運往航行在阿拉伯海上的“卡爾·文森特”號航空母艦。在那里，本·拉丹的尸體經過清洗，被裹上白色尸布裝進一只口袋，一切嚴格遵照伊斯蘭習俗。然后，他被拋入波濤洶涌的大海。
　　本·拉丹之死，讓美國獲得象征性勝利。七個星期后，奧巴馬宣布從阿富汗撤軍時間表。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第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