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她是大胤最后一個公主,為保全年幼的皇帝而委屈下嫁狼子野心的攝政王,新婚之夜,她被逼上演一場活春宮,自此跌落云間,成為攝政王府最低賤的奴仆。
他是權勢傾天的攝政王,為一血滅門之仇而步步為營,凌辱公主,軟禁皇帝,最終贏得全天下,卻不想生死一線時,他竟甘心以身為其擋箭,究竟,是愛情打敗仇恨,還是空余一世悲哀?
NO.1
遠遠地,鐘皓就望見了甄敏的步輦,一襲絳紅的霓裳,艷壓滿園爭芳斗妍的花朵。他猶豫地回頭掃一眼緊閉的金檀雕花房門,快步迎上去:“卑職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恕罪。”
“鐘大哥不必多禮,起來吧。”鐘皓是裴錚的近身侍衛,甄敏素來不把他當外人,左右瞧一眼,卻不見裴錚的身影,“你家王爺呢?”
“回公主的話,王爺他……”鐘皓鎖眉,正欲找借口讓甄敏離開,忽然聽見一陣曖昧的呻吟自身后傳來。他臉色驟然一變,抬眼望向甄敏,原本笑語娉婷的女子,亦在瞬間忽然面色如塵。
“誰在里面?”
“公主……”鐘皓停一下,“公主還是請回吧!”
“本宮再問一遍,誰在里面?”見鐘皓始終不發一語,原本懸在嗓眼的心一剎那就跌進了谷底,甄敏惴惴地顫了一下,拂袖走向兩扇緊掩的房門。
屋子里輕紗垂曼,熏著馥郁的龍涎香,水紅色的繡帳后,一對男女在朱紅色的大床上曖昧糾纏,被翻紅浪,盎然一片春意。
“公主?”絲毫沒有被人抓奸在床的窘迫,裴錚好整以暇地支起裸露的上身,烏黑如瀑的長發軟軟地垂在身下女子的嬌軀上,“你不是陪太妃去祈福了嗎?”余光一掃,又斥責鐘皓道:“你怎么沒攔著她,這是她能來的地方嗎?——罷了,反正她早晚會知道,你先退下!”
“裴錚!這是朝廷出資為本宮修建的公主房,本宮想來就來,想去就去,哪里容得他人掌控?你莫忘了,本宮是天之貴胄,是你的主子!”只是一瞬間,心口就疼的仿似裂開一般,眼前晃過無數的影子,練功的裴錚,騎馬的裴錚,飲酒的裴錚,撫琴的裴錚,每一個都是愛她護她寵她的良人,然而眼前這一個,卻陌生的讓她心寒似水。
“好一句你是本王的主子!”這是大胤皇室的通病,總在安享富貴后忘卻臣子的功勞,先皇如此,甄敏亦是。裴錚譏諷地一笑,“當日先帝駕崩,睿親王叛亂,若非本王親率大軍護立王都,擁護幼帝,你覺得你們姐弟還能活在這世上?公主不妨在朝堂上問一問,究竟誰才是大胤真正的主子!”
甄敏氣的嘴唇發抖,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轉頭瞥見墻上掛著的一柄長劍,沒有猶豫地沖上前一把抽出寶劍。狹長的劍鋒泛著絲絲寒光,劍尖一轉,直直抵在裴錚喉間,“放肆,竟敢以下犯上,本宮這就一劍斬了你!”
“找死!”裴錚還未動,身下的女子就挺身而起,一掌打飛甄敏手中的長劍。
“畫珠,不得對公主無禮!”裴錚鎖眉,目光滑至甄敏的手,只見虎口處一片淋淋的血色。
甄敏傲氣地將手往背后一藏,“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本宮的事,輪不到你管!”
“好,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幸在本王還有畫珠這個紅顏知己!”伸手將畫珠拉回懷中,裴錚輕撫女子裸露的香肩,然后在甄敏顫抖的目光中,緩緩滑至胸口輕攏慢捻起來,“畫珠你也是胡鬧,公主怎么舍得殺本王呢,若是本王就這么死了,只怕她那寶貝弟弟的龍椅也坐到了盡頭!”
甄敏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卻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王爺另有所愛,那本宮這就回宮請皇上下旨,取消我們的婚約!”
“慢著,本王讓你這么做了嗎?”裴錚冷冷地笑起來,他從畫珠身上收回手,然后赤著精裝的身體走下床,然后將又羞又氣的甄敏困在懷中,曖昧低頭,輕佻地舔了一下她的唇角,“不想嫁給本王也可以,只要公主愿意拿皇位來交換!怎么,舍不得?那就乖乖地給本王嫁過來!”
NO.2
還未入夜,廊庭里的琉璃宮燈就漸次亮起,一盞盞,宛若一顆顆明珠,流紅青綠,熠熠生輝。甄敏單手支著下顎,側身依坐在廊檐下的白玉石凳上,憑欄遠眺,整座皇宮都漸漸淹沒在濃重的夕陽余暉中,燈色旖旎,勾勒出宮殿連綿的輪廓,仿佛小山的影,一重重,層層疊疊地涌進視野。
忽有燈火由遠及近地搖曳而來,一溜兒的八檐明黃宮燈,分明是皇帝的儀仗。她站起身,慢步迎上去,余光瞥見帝王身側的男人,腳下忽地一滯,居然是裴錚,這么晚他進宮做什么?
“皇姐,裴王爺好厲害,他說你在這,你果然就在這!”年幼的帝王一看見甄敏,立即笑著沖進她懷中。
甄敏愛憐地為小皇帝擦去額上的一層細汗,一雙美目卻是警惕地望向裴錚:“王爺怎么知道本宮在何處?”
性感的薄唇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公主不妨猜一下。”
猜?這還用猜嗎,裴錚無非是想警告她,即使是在這深宮內院,她的一舉一動也盡在他的掌控之中。甄敏漠然地轉頭,“不知王爺深夜入宮有何要事?”
裴錚意味深長地一笑,“微臣思公主成狂,想早日將公主娶回府做良妻,所以特意進宮與皇上公主商量,想把婚期提前至下月初九。”
“不行!”甄敏一口回絕,迎上裴錚滿是警告意味的眸子,又無奈地解釋說,“婚期一早就定下,若是貿然改期,恐有不周。”
“可若是微臣堅持呢?”裴錚笑起來,忽然伸手撫上小皇帝的頸子。
粗糲的大掌游走在孩童纖細的脖頸,看的甄敏一陣心驚肉跳,“也并非不可行,既然王爺已經有了決斷,那么……那么就讓皇上下旨吧!”伸手將小皇帝拉回懷中,再抬眼看向裴錚,他笑得風輕云淡,卻又冰冷如同寒霜。她趕緊讓嬤嬤領著小皇帝離去,然后轉頭警告說,“裴錚,若是恒兒少了一根汗毛,本宮一定不會放過你!”
“本王暫時還沒興趣對一個奶娃子下手!”言罷,裴錚拂袖欲走。
“站住!”甄敏一把抓住裴錚的衣袖,“本宮要一個明明白白的理由,皇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
“不薄?”裴錚冷笑,“敢問公主,可知道十四年前鎮西將軍裴匡天滿門獲誅一事?”
“難道你是……!”甄敏的手驟然一松,“可裴匡天是咎由自取,他勾結敵國,做出有損我大胤安危之事!”
“不許你侮辱先父!”裴錚雙眸一瞇,一把扼住甄敏的咽喉,“先父一生忠君愛國,你父皇那個荒淫老兒卻聽信讒言誅殺我全家,他也不想想,若非我父親鎮守邊關二十余年,大胤何來的國泰民安之景?昏君,你父皇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絕世昏君!”
“放手……不許你侮辱父皇……不許……”裴錚的力氣極大,甄敏幾乎喘不過氣,她痛苦地掙扎,整個人被懸空提起,腳尖艱難地在空中勾著,踏著,卻始終找不到一點支撐。
“王爺!”隱在暗處的鐘皓忽然自橫梁躍下,伸手托住甄敏,提醒裴錚說,“您再不松手,公主可就……這兒是皇宮!”
裴錚皺眉,目光恢復幾分清明,然后煩躁地一把甩開奄奄一息的甄敏。
甄敏癱倒在地,呼吸沉重且紊亂,迷蒙著一雙淚眼,仰頭看向裴錚,他逆光站在廊庭下,一整個人泛著冷冷的芒光。她指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裴錚,你記住,你今日不殺本宮,他日,本宮定親手殺了你!”
NO.3
婚期提前,轉眼將至,這日午后,裴錚攜內務府總管親自進宮送嫁衣,火紅的嫁衣上一只五彩赤鳳栩栩如生,仿似要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甄敏在一眾宮娥的簇擁下進內殿試穿喜服,穿衣束發,成串的珠玉掛滿全身,華貴且雍容。宮娥們艷羨,紛紛說起坊間的傳說,她茫然地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忽然有點想哭,那坊間盛傳的美人英雄佳話,其實不過一場笑話。
三年前,先皇駕崩,睿親王趁機起兵作亂,她與弟弟被困王都,為了鼓舞士氣共御叛軍,她親披鎧甲上陣助威。在密集如雨的羽箭中,忽有一金甲男子帶著十萬邊關將士踏著戰火而來,他俯身抱她上馬,然后在她耳邊輕聲說“公主莫怕,一切有裴錚在!”
有他在,一切有他在,于是情勢逆轉,睿親王大敗,然后他擁護當時年僅三歲的太子登基,并尊稱她為熙寧長公主。
那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他是她的恩人,亦是大胤的恩人,然而如今……
“公主,嫁衣可合身?”不知何時,裴錚居然悄無聲息地走入了內殿,他看著一身鳳冠霞帔的甄敏,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太美了,她實在是太美了,華光灼灼,美艷不可方物,卻又因那眉宇間的一抹愁思而顯得清絕孤寂。
然而驚艷一瞬即逝,他恍惚想起了慘死的姐姐,猶記得那日是姐姐出閣的良辰,卻也是裴氏一族滅門的日子,滿目耀眼的紅色,到了最后竟渲染成一片甜腥的血色,黑沉沉的光澤,定格成他最后的仇恨。
從那一刻起,他就對自己說:他絕對不能輕易地死去,他要活著,要報仇,要用一整個大胤皇室來祭奠他冤死的族人。
“誰讓你進來的?”甄敏警惕地向后一退,“其他人呢?”
“噓,皇上就在外面呢!”
恒兒在外面?甄敏不自主地壓低了嗓音,生怕驚動外面的人,“你想做什么?”
裴錚走上前,信手拈起一根錦帶:“不做什么,就是問問公主喜不喜歡嫁衣,這可是本王特意為公主設計的式樣!”
心口漾起一抹惡心,“若是王爺覺得本宮配不上這衣裳,脫了還你就是!”
“公主如此急不可耐,本王可是有點受寵若驚!”裴錚伸手制住甄敏的動作,“莫急,待到洞房花燭夜,本王自會好好疼惜公主!”
“別碰,本宮嫌你臟!”他的這雙手,不知碰過多少女人的身子。
“臟么……”裴錚喃喃地重復著,眸子里跳躍著危險的光芒,仿似血,灼灼一片鮮紅。時光交錯,他仿似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鮮紅的嫁衣漾在一泊血水中,喪心病狂的兵士見色起義,居然把姐姐……姐姐是那樣的愛干凈,卻在最后一刻帶著這個世上的污濁離去。
他的眼,漸漸失去了清明的神色,仿若一頭暴戾的野獸,兇殘地撕扯著甄敏身上的大紅嫁衣,炙熱的大掌不帶一絲憐惜地從女子領口探入,然后沿著玉頸、豐胸、纖腰,一路滑至那最神秘的地方。
“叫啊,叫你的寶貝弟弟進來救你啊!”
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是沉默,裴錚低下頭,只見衣衫半褪的甄敏滿目淚光,卻緊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這一幕熟悉得讓他心悸,當日母親在天牢中亦是同樣的隱忍,沉默地接受鞭笞,只因母親害怕,他聽見后會控制不住地在牢中發狂謾罵,而這顯然會激怒獄卒加倍地欺凌他,所以母親寧可活活疼暈過去,也不曾發出一聲苦痛的呻吟。
那么這一刻,這個女人是否亦在用同樣的方式保護著她年幼的弟弟?
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顏色,裴錚冷冷地從甄敏身上站起身,一邊整理著凌亂的衣裳,一邊漠然地說:“大婚當日,本王會邀請皇上和太妃觀禮,你若再像條死魚一般,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他不能心軟,他必須記得,報仇是他活下來的唯一意義!
NO.4
龍鳳紅燭鋪開一地絢麗的紅,甄敏緊咬牙根,頂著沉甸甸的鳳冠坐在婚房內,這是裴錚的“寵愛”,珠玉金釵滿滿登登地插了一頭,稍稍動一下脖子,就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終是忍不住,負氣地一把扯去頭上的大紅蓋頭。
“公主最好安分點,這兒是攝政王府!”畫珠不耐地撿起蓋頭砸在甄敏臉上,若不是裴錚親自下令讓她看著甄敏,她才不愿和這個女人共處一室。
“是你!”甄敏這才認出畫珠,秀眉一挑,指著房門怒道,“滾,你這賤婢給本宮滾出去!”一看見這個女人,她就止不住地惡心,就止不住地想起那一天,在這婚房內放生的淫靡一幕。
畫珠怒瞪,揚手欲打,忽然聽見裴錚的朗朗笑聲,轉頭,只見一道修長的人影大步走了進來。
裴錚本就生的俊朗,此時穿著一襲紅衫,愈發顯得面如冠玉,眉目如云。他一把摟住畫珠,譏諷地轉頭問甄敏:“公主莫不是還在吃畫珠的醋?”
甄敏沒接話,只是問,“恒兒呢?”裴錚說到做到,將小皇帝和幾位太妃請至王府觀禮,其中的脅迫意味顯而易見。
“本王見皇上高興,就讓他喝了一點酒,現在醉了,鐘皓伺候著已經在府中歇下——你放心,只要你討得本王歡心,本王保證皇上明日能按時早朝!”
甄敏咬牙,罷了,裴錚要的無非是她這具身子,反正早晚逃不過,認命地別過臉,“那你讓這個賤婢出去!”
裴錚滿意地點點頭,“公主的確是聰明人,不過——”他笑起來,笑得殘酷且輕蔑,“就這樣讓畫珠離開,似乎有點不大公平呢,莫非公主忘了,當日在這公主房,就是在這喜床之上,公主可是觀賞了本王與畫珠的活春宮。”
“你想做什么?”甄敏下意識地雙手護住前胸,他該不是想……不,不可以,仰頭看裴錚,粼粼的眸子里滿是恨意。
“本王剛稱贊公主聰明,怎么公主就裝起糊涂了?”裴錚手指輕輕一動,撥開了甄敏護在胸前的雙手,“本王要你,演一場活春宮給畫珠看。”
“妄想!”甄敏一口回絕。
性感的薄唇輕輕一揚,“唔,幾位太妃應該還在回宮的路上吧,聽說最近王都的治安不怎么好,若是遇上什么賊人可怎么辦?”
“你!”甄敏氣的咬牙切齒,雙手卻軟軟地垂下去。
“動手吧!”裴錚松開畫珠,神情慵懶且邪妄地側臥在床上,“公主該不是要本王親自伺候你更衣吧?”
眼淚跌落下來,倔強地別過臉去,“不敢勞煩王爺!”
“好,那就——脫吧!”
夜色涼薄,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在幢幢的燈影中戰栗如同枯葉,雙手慢慢移至胸前,然后一點一點褪下衣裳。火一般的紅色,傾瀉下一地的亮麗,如瓷的肌膚,在燈影里泛著誘惑的微光。
迎上甄敏掙扎的眸子,裴錚忽然有些不忍看下去,然而那些痛苦的回憶卻在這一刻占據了他的腦海,慘死的族人,暗紅的鮮血,一股腦地涌上來。他冷笑著,再次殘忍地下令:“過來,替本王更衣,從今以后不許在本王面前自稱本宮,你記住,你只是本王的一個暖床丫頭,是賤婢!”
猶豫著,甄敏慢步走上前,雙手顫抖著觸上裴錚的衣裳,一件件地脫落,然而當手指觸及最后一層阻隔時,她終是克制不住地別過頭,“不要再折磨我了,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本王怎么敢?”裴錚冷哼一聲,“畫珠,去請皇上過來,也許公主看見皇上,手腳會利索一些。”
“是,奴婢這就去請……”畫珠嬌笑著,話還未說完,就見甄敏忽然一把抱住了裴錚的腿,“不要,不要讓恒兒過來!我、我做,王爺說什么,我都照做!”
“那好,你——坐上來!”如魔鬼一般清冷的聲音,裴錚的眸子冷酷而無情,他已經瘋了,這一刻,他只想狠狠地蹂躪她,要她痛苦,要她生不如死,要把那個昏君欠他的全部從她身上奪回來!
含著淚,甄敏伸手拉下裴錚的褻褲,然后緩緩張開雙腿坐上去……
NO.5
“公主怎么了?”裴錚站在床頭看著一臉蒼白的甄敏,他剛退朝回來,就聽鐘皓說她暈倒在后院的井旁。
“公主她……”太醫惴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渾身是傷的女子居然會是熙寧長公主,嘖嘖,尤其是那一雙手,曾經被無數的文人才子喻為嬌蘭和羊脂,如今卻是瘡口泥濘,不忍多看一眼。
“說,她到底怎么了?”自甄敏嫁入王府,他就變著花樣地折磨她,白天讓她做苦工,夜晚命她暖床,明知她素來畏冷,卻讓她在寒冬臘月僅著單衣在后院洗衣,手腳生了凍瘡,不僅不許她上藥,甚至逼著她將手腳泡進鹽水缸中。裴錚曾以為這樣做就能平息他心底的仇恨,讓他不再被十四年前的那場血色噩夢糾纏,然而,無論他如何發泄,心口始終擰著一個疙瘩,不痛不癢,卻噎得他氣息不順,仿似窒息。
“回王爺的話,公主她感染了風寒,又因邪毒入體,引發瘡口感染,而且似是床事……唔,比較劇烈……所以損了元氣。公主之所以會暈倒,則是、是因為胃寒虛空所致。”說出去怕是沒人會信,堂堂大胤公主攝政王妃居然餓暈了,太醫又說,“若要根治,怕是要費些時日調養……”
“不必根治,讓她醒來就夠了。”她是他的仇人,他不能救她,他只要她活著繼續承受他的折磨和抱負就夠了。
太醫冒汗,他沒聽錯吧,王爺居然說不必根治公主的病,再看一眼甄敏,還是血色全無。
“你看夠了嗎?”下意識地,裴錚抬手放下床頭的帷幔,遮住了甄敏的睡容,她是他的奴隸,除卻他,旁人不能多看一眼,更不能有非分之想。
“下官放肆了,請王爺恕罪!”太醫忙不迭地伏在地上告饒。
“那還不滾?”
“是,是,但是王爺……”太醫猶豫,這王爺與公主到底是恩愛夫妻,還是……怨偶啊?
“嗯?”
“恕下官多嘴,公主的身子若是不及時調理,只怕日后難以生養。”豁出去了,畢竟是大胤的公主,身為臣子,理應上諫力保。
“生養?”裴錚一怔,隨即一揮衣袖,“去,馬上熬一碗……絕孕藥給公主。”
太醫大驚,抬頭看裴錚,卻瞧不出任何情緒,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嘆息著退下。
夕陽斜照,穿透萬字符的窗棱一格一格地照進來,裴錚站在暮色中,神情復雜。他近日收到密報,說靖安王私訓軍隊有謀逆之心,朝廷亦聽到些許風聲,卻盡數被他按壓下去。當年睿親王造反前,曾與他私會一面,他向睿親王暗示,如果朝廷有變,他會站在睿親王這一方。然而當睿親王發動軍變,他卻以護駕的名義帶著十萬邊關軍進入王都平息叛亂,從而成為大權獨攬的攝政王,現如今,他亦需要這樣一個契機,而靖安王作亂就是助他登上大胤龍座的東風。
只是,若他為王,甄敏又該如何處置呢?
一刀殺了她?
不,不能殺,他馬上否定這一念頭,他還要留著她折磨一輩子呢!
對于這個理由,裴錚十分滿意,點點頭,轉身欲走,忽然聽見自帷幔深處傳出一聲低低的呢喃,不自主地側耳傾聽,含糊的音節支離破碎,卻隱約能夠分辨出一個“錚”字。
她居然在叫他?!
仿似一道驚雷,他瞬時怔住了,她究竟夢見了什么,是他們在戰火中的初逢,還是乞巧節的不期而遇,抑或是之后的甜蜜往事?
眸光重重地顫了一下,雙手仿似不受控制地拉開帷幔一角,甄敏就像是一朵枯敗的花,憔悴的不見一絲生氣,然而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卻含著淡淡一抹笑意,如同一朵清麗的小花。
仿佛中了魔怔,所有的仇恨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他慢慢俯下身,想要輕嗅一下她嘴角那朵花的清香。
“王爺,您在做什么?”畫珠仆一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裴錚小心翼翼地俯身輕吻甄敏的唇角。她不置信地指著床上昏迷的女子,提醒道:“王爺,您心軟了嗎?難道您真的對這個女人動心了?”
沉默了一會,裴錚薄唇微啟,笑得薄涼且無奈,“怎么可能,她可是本王的仇人!”
“那——”畫珠將藥盅呈上,“這碗絕孕藥,就由王爺親自喂公主服下吧。”
靜默許久,裴錚終是伸手接過藥盅,敏敏,莫怪本王絕情,誰讓你生在大胤皇室!
NO.6
甄敏這場病,一直拖到立春才漸漸轉好,期間一直咳嗽不止,生生將一幅黃鶯般的好嗓子給弄壞了,如今說起話來,仿似透風的圍墻,沙沙的。
裴錚一如既往地折磨著她,分給她最苦最累最臟的活,天不亮就起來工作,臨到入夜也不得休息,唯一改變的是他不再讓她前去暖床。她想,大概惡魔也怕病痛的傳染,于是暗暗地,她竟生出一種希冀,希望這場病永遠不會好。
“公主殿下,近來可好,畫珠給您請安來了。”這天傍晚,甄敏剛洗完幾桶衣服回到住的柴房,就看見一位不速之客,冷冷地睨一眼,徑直錯過畫珠走進房內。柴房極其簡陋,一邊堆著柴禾以及雜物,另一處角落里則支著一張小床。
住在這的第一晚,她差點沒讓滿地亂跑的老鼠給嚇暈過去,抖索著身子縮在角落,卻摸到身下一片冰冷的潮濕,原來裴錚只讓人給她留了一床濕褥子,一遇體溫,潮氣就順著毛孔往身體里鉆,寒的刺骨。
不得不承認,裴錚的手段夠狠夠絕情。
“皇上有很久沒傳召公主進宮了吧?”畫珠冷笑。
甄敏鋪床的手一頓,從前的每個月,恒兒都會傳召她入宮團聚,每逢那時,裴錚就讓她換上華麗的衣裳盛裝去見駕。可最近,大概是從正月十五以后吧,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公公來接她入宮了。
她轉過身,警惕地問:“你想說什么?”
畫珠輕佻地一笑,“你忍辱負重留在王府,無非是想保住你弟弟的皇位,只可惜啊,你的美夢落空了。王爺他已經平定了靖安王之亂,如今民心所向,百官正聯名上奏,請王爺將你弟弟取而代之!”
“你騙我!”甄敏激動地上前一把抓住畫珠的衣襟,“百官怎么會……右相呢,右相大人沒有站出來反對?”
“公主是說姓蘇的那老家伙?他死了,以犯上之罪被王爺處死了,你說,朝廷還有誰敢站出來為你們姐弟說話?”畫珠見甄敏面如死灰,繼續火上澆油道,“至于你的好弟弟,現在被王爺軟禁在宮中,聽鐘皓說,皇上他可是每日每夜都哭著喊著公主呢,也是了,畢竟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
恒兒,她可憐的恒兒還那么小,還只是個孩子,卻……甄敏忽然癡癡地笑起來,“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堅信,畫珠定然有她的目的,而這,將是她此刻的救命稻草,抓住了,就活,若是抓不住,那就只能等待溺斃窒息的那一刻。
畫珠只覺此刻甄敏的笑容異常詭異,看的她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慌亂,靜了靜心神,這才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我可以幫你,五天后,王爺會去太廟祭天,屆時我會安排人祝你逃出王府,至于皇上,那就要靠你自己的能耐了。”
“你憑什么讓我相信你?誰知道這是不是你設下的圈套。”
“因為我想做皇后——王爺他雖然恨你,卻一直舍不得殺了你,我若繼續留你在王府,他日王爺登基為帝,你這個正妻自然會被冊封為皇后。”那她怎么辦,她可以不做皇后,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裴錚的心……畫珠茫然一笑,她跟了裴錚整整七年,救過他,愛過他,也是他第一個女人,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在裴錚的心里,她都只是一個衷心的奴隸,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卻永遠不是能夠放在心尖上珍惜的人。
“真是可笑,我堂堂大胤公主,怎么會做那亂臣賊子的皇后!”空氣里仿似凝了霜,涼的刺骨,甄敏的臉上慢慢浮起自嘲的笑意,“你放心,即便我逃不了,我也不會做他的皇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若是本王非要你做皇后呢?”冷不伶仃,從柴房門外傳來裴錚冰冷的不見一絲情緒的聲音,“玉碎?也要看本王給不給你這個機會,本王要你活,他閻王就不敢收!”
畫珠一驚,“王爺,您不是進宮了嗎?”
“畫珠,你讓本王失望了!”裴錚一腳將畫珠踢到門外,繼而大步走到甄敏身前,他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用力向上一提,“五日后,你隨本王去太廟祭天,本王要叫天下人明白,這大胤,是你姓甄的雙手奉給本王!”
NO.7
攘攘熙熙的街上聚滿了百姓,眾人高仰著頭,想要一覽大胤攝政王的英姿。裴錚騎在一匹如雪的白馬上,身后的八檐鎏金馬車中,端坐著盛裝打扮的甄敏。她自然是不愿的,極盡全力地維護著她大胤公主的尊嚴,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他卻只是冷笑,然后將小皇帝的一件貼身配飾扔在她面前,瞬時,她的眼睛暗了,掙扎弱了,像個木偶一般地任由畫珠為她穿上王妃的服飾——他要天下人明白,大胤公主是他的妃,而非他是大胤公主的駙馬!
忽然,人群中爆出一陣喧囂,大家紛紛望過去,原來是幾個男子在街頭爭斗,一時間,人頭攢動的街道混亂一片。裴錚俊眉輕鎖,機警地縱馬往馬車旁行去,今天是他偕同公主祭天的大日子,就是給普通百姓一百個膽,也沒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鬧事,很顯然,這并非意外。
“上馬!”挑開車簾,他將手伸向甄敏,“有危險!”
粼粼的眸子,滿是木然的淚光,甄敏坐在馬車內,一動不動。
“本王再說一遍,上馬!”只有將她護在身邊,他才能夠放心,裴錚見甄敏還是不動,霸道地一把扯下珠簾,然而未容他夠著她的手,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羽箭劃破空氣的“咻”聲。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提腿一踩馬背,傾身撲在她身前。
“刺啦”——是羽箭穿透衣料刺進皮肉的聲音,甄敏不置信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雙手顫抖著,慢慢抬手扶住了緩緩下滑的身體,“你……”
他居然為她擋了一箭!
他是瘋了嗎?!
時光回轉,她仿似又回到了那紛亂的戰火之中,他浴血而來,然后抱她上馬,輕聲耳語,“公主,一切有裴錚在!”
有他在,一切有他在,山回路轉,她記得的,居然還是這句話,可是……眼淚止不住地滴答下來,甄敏強迫自己不去看裴錚,然后用力推開受傷的他,提起裙子跑下馬車。
這是她逃跑的唯一機會,也是她沒有選擇的最后選擇。
“聽說了嗎,祭天那日,攝政王遇刺受了重傷?”路邊的小茶攤上,一個光頭男人得意地問旁邊的胖子,“我可是親眼看見了,好家伙,箭頭直慣右肩,怕是日后攝政王的右手是廢了!”
“攝政王那么好的武功還會避不開一支羽箭?吹吧你!”胖子不信。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攝政王當時是為了保護公主才中的箭,嘖嘖,公主那樣的美人,也只有咱攝政王配得上!”光頭羨慕不已,余光掃到鄰桌一個瘦小的白面書生,他一直在聽他們講話,此刻面露不屑,似乎不以為然,于是拍桌問道,“小子,難道你覺得攝政王不配咱公主?”
“亂臣賊子!”輕輕地,白面書生吐出四個字。
“你!”光頭火了,“一看你就知道你整日不出門,不知天下事,咱大胤若不是有攝政王,光靠那小奶娃子,早就被人……你小子也不想想,當年突厥來犯,是誰大退突厥兵,還有睿親王之亂時,又是誰保住了王城,還有靖安王叛變,沒有攝政王,你現在還喝茶呢,你喝尿吧你!要我說,這皇位就該能者具之,能讓老百姓過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
“一丘之貉!”白面書生站起身,重重地往桌上拍了一錠碎銀。
光頭“呸”一聲,“就算攝政王不做皇帝,那奶娃子也沒幾天了!”
白面書生猛地回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了吧?”光頭得意,“我舅舅是給御膳房送菜的,聽宮里人說,小皇帝得了天花,沒幾天日子了!”
“什么!恒兒他……”白面書生向后一退,發冠撞上桌角,竟披散下一頭如瀑的黑發。
光頭咻地一聲站起來,“靠,原來是個娘們!”
甄敏撿起束發的木簪,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爬起來,恒兒,她的恒兒居然得了天花!不行,她必須進宮見恒兒一面!
NO.8
長長的廊庭,仿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喬裝成小太監模樣的甄敏捧著藥盅急切地朝著小皇帝居住的寢宮走去。近了,近了,終于,還有最后一小段路,她就能見到恒兒了,然而就在這時,一柄長劍橫在了她的眼前。
“是你?”是畫珠。
“你不是都逃了嗎?還回來做什么?”畫珠挑起眉頭,這個女人是瘋了嗎,不是已經逃脫了嗎,怎么又跑來送死了?她急了,“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王爺他就要來了,你趕快逃吧!”
“不,我要見恒兒一面!”
“皇上得了天花,會傳染的,你這個時候見他,不是去送死嗎?”
“恒兒是我弟弟,就是死,我也要陪著他,他還那么小,一定會害怕的!”甄敏輕輕地笑起來,嗓音卻冷得刺骨,“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做皇后的,等恒兒去了,我就和他一起去天上陪父皇和母后,這樣,我們一家人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她也不用再受盡折磨與侮辱了!
畫珠搖頭,劍鋒緊貼甄敏的脖子,輕輕一劃,如雪的肌膚劃開一道血痕,“不行!你必須馬上離開,否則……”
“否則什么?”一枚玉佩“咻”地一聲擊中畫珠的手腕,長劍陡然脫手。
甄敏一怔,渾身僵硬地不敢回頭看。
“王爺!”畫珠心頭一痛,為什么,為什么每一次都剛好差這么一點,老天啊,為什么要一直捉弄她,她要的不多,只是想留住一個男人而已!
“畫珠,本王警告過你的,若是再妄圖放走她一次,就絕不輕饒!”裴錚伸手按住甄敏的肩膀,“敏敏,不要再逃了,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
“放開我!”甄敏忽然轉身推開裴錚,裴錚受了傷,又沒有防備,竟被她推出兩丈遠。沒有猶豫地,甄敏撿起地上散落的長劍,雙手緊握劍柄,緊閉雙眼朝著裴錚的胸口狠狠地刺去,“你去死!去死!去死!”
悠長而嘶啞的哭喊,響徹整個皇宮。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他?
他明明說,一切有他在,可為何到了最后,一切也盡毀于他手?
呼嘯的風中,甄敏聽見劍刃穿透衣料深入皮肉的聲音,她顫抖地睜開眼,卻迎上一張含笑的臉——畫珠虛弱地靠在裴錚懷中,雙手緊緊地按著刺入胸口的長劍,她哆嗦著,輕笑著問:“王爺,畫珠能為您去死,可是為什么,您一直看不見畫珠?您知道嗎,祭天那日的刺客是我安排的,之前是我故意讓您聽見我和公主的話,王府戒備森嚴,我根本沒辦法把她弄出去,而且我也沒想過讓她活著。我就是想讓您帶她一起去祭天,我要她死,死在您面前,可是您為什么要幫她擋那一箭呢?您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疼,很疼很疼,就像是碎了一般。”
“本王知道,知道是你派去的刺客,可是畫珠,本王不怪你,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是我欠你的!畫珠,你振作點,本王答應你,他日為帝,一定封你做貴妃!”裴錚緊緊擁著甄敏滑下身來,他抱著她,仔細地看著這個可以為他去死的女人。一晃眼,似乎她已經跟了他整整七年,自邊關到王都,她都一路隨行,她不僅僅是他的手下,她還是他的親人,是他永遠無法狠下心腸的親人!
畫珠艱難地搖頭,“不要,畫珠不要做貴妃,畫珠只想做皇后,因為只有皇后才是能夠與您相互扶持的妻!王爺,畫珠知道,在您心里,只有公主能夠成為您的妻,可是畫珠還是希望王爺能夠一輩子記住畫珠!”聽見裴錚的許諾,她又顫抖著滿是血水的手去握甄敏的手,“公主,這條命就當是我替王爺還你的,別恨王爺了,也別逃了,你是喜歡王爺的,你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
“不!”冷風吹亂甄敏的鬢發,她不斷地后退,“是,我是喜歡他,我是逃不了,可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
渾濁的淚,順著眼角緩緩滑下,她最后看一眼裴錚,然后毫不留戀地轉頭朝著房門緊掩的寢宮跑去。
她要去陪著恒兒,一輩子,一輩子都不出來!
尾聲
大胤恒帝四年,恒帝駕崩,年僅七歲,攝政王裴錚登基為帝,改國號為周,是為武帝,冊封熙寧長公主甄氏為孝元皇后,追封畫珠夫人為敬德貴妃。
武帝三年,孝元皇后自焚于鳳藻宮,坊間傳言,武帝為此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