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許志行原名潘祖圣,1902年5月21日生于江蘇吳縣。他14歲時輟學當了學徒,18歲時想繼續求學,從做學徒的長沙逃到漢口。在此有幸與毛澤東相遇。毛澤東對他不愿做奴隸的精神及繼續讀書的愿望大加贊賞,要他回家等待,待自己回湖南后設法幫助他繼續求學。1921年春,毛澤東當了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附屬小學主事,籌辦了“成年失學補習班”,遂寫信,邀許志行來長沙讀書。在毛澤東的資助下,許志行“在補習班高級部讀書”,后考取浙江省第一師范學校。1925年五卅運動后,已擔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的毛澤東約許志行到廣州擔任宣傳部交通局干事,負責與上海交通局(負責人是沈雁冰)的聯絡工作。許志行因此與茅盾相識,并結識了馮雪峰、宋云彬、許杰等作家。大革命失敗后,毛澤東回湖南發動秋收農民起義,許志行則到上海、杭州等地從事地下革命活動。此后,許志行與毛澤東失去了聯系。新中國成立前后,許志行主要從事教育工作,先后在上海格致中學、新成中學教書。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許志行獲悉消息非常激動,寫長信向毛澤東匯報20多年的情況。此后,和毛澤東多次互通信函。1957年夏,已入上海師范學院中文系任教研組長的許志行應邀到北京,與毛澤東在中南海兩次見面敘舊。隨后,又在毛澤東的安排下,到韶山參觀、訪問。
這里發表的是許志行日記記載的1957年6月21日至7月1日在北京的活動和與毛澤東會面的情況,以為研究這段歷史提供些許參考。標題為編者所加。
6月27日
早六點十四分到北京,雇車至三益池洗澡;太早,尚未開門,退至某旅館業服務所,等候到九時再去三(益)池洗澡理發,酣睡一覺,醒來已十一時,然后叫三輪車到中南海找葉子龍。先到警衛室,旋有一高同志出來接待,略談數語,即為設法住處,電話聯系結果,用小汽車把我送至前門招待所。
下午到前門飯店找云彬,旋俞先生及雪峰來,把晤甚快。三時,他們都要開會,我才辭去,雪峰要我約一晚上時間到他家去一敘。
晚飯后上街看了一看,買了一些信紙信封。
6月22日
上午到西郊機場看定之、華宗。定之變了樣,完全是個少婦了。這和她的頭發有關。從前是童式,現在朝后總結。她因懷了孕,胃口不佳,吃了要嘔吐,所以面色黃瘦,精神疲乏,但工作照常。華宗似乎較去年稍胖,精神抖擻,小夫婦生活和樂,甚以為慰。
在機場用午飯,飯菜很合我口味,所以吃了滿滿三碗飯。一點半離機場回招待所。知道中南海高同志有電話來過,要我回話,我已知道大約毛主席要接見我了。電話聯系,結果果然不錯。
六點半毛主席派高同志放小汽車來接我去,毛主席在他私寓的游泳池旁等著我。一見面,我用雙手擒牢他一只手,久久不放,心里激動得很。坐定談話中,毛主席問我還要在北京看些什么人?我就把他也熟識的謝覺哉、易禮容告訴他,他就說“好,去請他們來!”于是就叫人去接了他們來。我和易先生已三十年和謝先生則已三十五年不見了,此刻相見,都還認得,他們都比從前胖了。謝老面色紅潤,神氣更好。
七點半用夜飯,還喝了葡萄酒,飯菜豐實,我和毛主席碰了兩次杯。毛主席還親自夾菜給我吃。飯后又談,談到九點鐘,我說:“毛主席疲倦了吧?”意思想辭走,但毛主席說:“不,還可以談談。”到九點半,謝老提出先辭,毛主席才讓我們走。臨走毛主席特地對我說,我要到韶山去玩的事,他可叫人替我安排一下。
這次會見毛主席,我實在太興奮了,也完全出乎我的想象之外——事前我總以為毛主席接見我的時間不會多,談話的態度很嚴肅。結果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他那種親切的帶有風趣的談話態度,使我活潑地毫無顧忌地把心里要說的話都向毛主席傾吐了。
回到旅館,興奮得睡不著,給瑞瑜寫了一封信。
6月23日
一早到前門飯店云彬處,不久,云裳和嘉燕、嘉貞他們來了。最后華宗、定之也來了。在飯店里照了幾張相。我隨即和華宗、定之出來,到王府井吃了午飯,我因精神疲倦,回招待所休息,定之、華宗去買東西。約好星期三到頤和園去玩。
晚訪陳章躍不遇,留條明后再去,又訪傅彬然碰著傅兄健康尚佳,不為想象之壞,傅師母也胖了些,談得很愉快,但因顧慮傅兄身體,所以未曾多談。回來知中南海來過電話。今天胃口不好,吃得很少,大約疲勞之故。
6月24日
上午辦公廳高同志來,帶來了毛主席為我寫給韶山鄉人民政府的親筆介紹信,還有人民幣伍佰元,又轉告我說,從北京到韶山的一路車票由這里的交際處替我買。我接到錢,看了親切的介紹信,心里愣住了,也仿佛置身于云里霧中,我何德何能而競能得到毛主席為此過分的寵待呢,覺得慚愧,心里難過得很。
午前往干面胡同30號訪靜之,持毛主席托我轉致他的話告訴他之后,他很激動地說,此后必須以實際行動來答報毛主席的隆情。
晚八時偕靜之訪雪峰,雪峰愛人也出來招待。我三十年前見過她,現在全不認識了。雪峰瘦了,白發更多了,精神不很好。但老友重敘,談話甚愉快。約我們明日午在東安市場和平西餐館吃西餐,我再三辭謝終不能,十時辭出。
6月25日
上午到章躍辦公處訪問了她。十年不見,反覺年輕了,這大約和結了婚有關系,只覺她胖了,臉色紅潤。她一定要陪我出來,我再三推辭。出來順道訪祖璋于青年出版社。因為到靜之處約他一同到和平吃飯,所以只和祖璋談了半小時即辭出。祖璋一定要約我和云彬明天或后天到他家便夜飯,我說取決于云彬吧;未約定,再電話聯系。
中午和靜之應雪峰約,到和平吃西餐,雪峰夫人及最小的孩子(也19歲了)也在座。這是北京有名的西餐館,但食客不多(旁的中菜館都很擁擠),大約北京人不喜吃西餐。
晚赴易禮容先生約,在他家吃了夜飯。新夫人年輕貌美,我未見過,舊夫人許文煊所生的一個兒子,已在新華社工作,也在家,我也全不認識。禮耕的夫人,自禮耕1927年廣暴犧牲后,夫人一直守寡到現在。禮耕是我同班同學,而且生前極相好,所以當時心里很不好過。九時辭出,易先生以小汽車送歸旅舍。
6月26日
交際處八時放了小汽車來,即往機場約定之同玩頤和園和西山。這兩個地方我以前都未游過,所以特別覺得好玩,尤其對一些別處看不到的富麗堂皇的東方建筑。在頤和園吃中飯,在西山碧云寺吃了茶點。五時送定之回機場后我也即回旅館休息。
6月27日
昨一日之間,游了頤和園和西山兩個地方,登頤和園排云殿、西山碧云寺白塔,實存太疲勞了,所以身體微感不適。今天上午休息不出門,下午三時到云裳家,會晤了云裳之婿和甲豐,即在云裳家吃晚飯。有梅菜肉,其味甚佳。晚飯后同去訪陳微明,適赴北戴河休養去了未晤。出來又一同到前門飯店看云彬,也未晤,他到葉圣陶家去了。回到旅館已九時,得中南海電話,毛主席相邀,不久就放小汽車來接。于是與毛主席第二次相敘于原處。除向毛主席致感謝之意外,談到“鳴放”,涉及云彬與許杰。約一小時始辭出。
6月28日
上午作兩信,一給瑞瑜,一致蘊莊。十一時去看云彬,在他那里吃午飯。飯后回旅館,服
“羚翹解毒丸”后睡了一覺,醒來得云裳電話,約去云彬處。晚應靜之約,在他家夜飯后,他的愛人竹影陪我去看了豫劇。回來已十一點多鐘,洗澡作日記兩日。
6月29日
晨八時到干面胡同約靜之夫婦同往飛機場約定之夫婦,一同出發游十三陵、八達嶺。因華宗有訓練任務,耽擱至十一時半才出發。在中途停下來吃了午飯,所以到十三陵已兩點多鐘。長陵某大殿,建筑偉大,富麗堂皇,除北京外,別地方是看不到這種建筑的。時間只允許我們走馬觀花地兜了一個圈子就出發到八達嶺看長城去。出南口,過居庸關,盤山而上,經過許多險境,相當緊張。聞不久前汽車曾出過毛病,死三人傷數十。我們的司機同志駕駛得雖很穩當,但我們仍不免緊張。到得八達嶺已三點鐘,天熱,時間也不允許,所以我們只在嶺腰遙望,未能直達嶺頭。長城蜿蜒山際,氣勢非凡,一種民族的自豪感與思在之幽情油然而生。在一個國家特為游覽者建筑的休息館休息了一會,喝了一些水,吃了一些水果,即匆匆下嶺。小汽車一下山嶺,風馳電掣,開足速率,所以回到北京還不過七點左右,天色還很亮。到東安市場東升樓吃了晚飯。小汽車送定之華宗回機場。我又和靜之到老君堂訪俞平伯師,適出外觀劇未晤。回旅館已九點半,洗澡、服藥、睡覺。
6月30日
上午到內務部看謝覺哉部長,敘談約一小時,大都關于文教方面,未涉及時事。他很反對現行的中學語文課本,教初中一二年級小學生就從古到今學習古典文學,他大不以為然。講了許多他自身所受的經驗教訓。其次他對于流行的黨八股文章也大起反感。此外他又告訴我1950年他到老解放區去慰問的事,特別關于何叔衡和瞿秋白兩同志壯烈犧牲的經過,聽了很受激動。
7月7日
今日停止一切活動,靜坐旅館休息。上午交際處劉同志送車票來,是明天上午十點左右的快車。并約定明天九點鐘他再來送我上車。并帶給漢口交際處的介紹信來。
晚至澡堂洗澡理發,又到前門飯店云彬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