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地道的京腔,一件古樸的唐裝,一個標準的馬氏微笑。
一見面他總那樣笑容可掬字正腔圓的拉著你談古論今。
在瓷色世界之中沒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似乎也沒有什么可以難倒他。
從自學成才的文學青年到名望京門的編劇大王,從睿智的收藏大家到被老百姓喜愛的鑒定名師。
雖然總是不斷改變著自己的身份,但每一步卻走得那樣的沉穩有力。
他所創造的成就給我們這些老“京片子”們著實長了回臉。
他的成功印刻著30年來中國民間收藏的勃興與發展。
因為他與馮小剛、王朔、劉震云是發小,所以被我們一同戲稱為“京版F4”。
他便是名震京城的觀復博物館館長,京城古玩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馬未都。
在會員室里我仔細思考著采訪的細節,說實話,我其實是蠻緊張的。采訪馬未都著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為他是個大忙人,每天應邀乘車往返各處的時間比在家里還要多。架好燈后,我緊張的等待著我的“主顧”。沒多久,隨著門外傳來的一陣歡笑聲,緊接著一只貓跑了進來,隨后一個非常熟悉的面龐出現在我的眼前。一見面,他就像是見到熟人般對我說:“很高興你能來。稍等,我得先找下我的貓,黃嗆嗆……”于是,我們的采訪就在這樣一個別開生面的情境中開始了。
自學成才的智者
他告訴我,他曾經與我是同行。因為在80年代初,他曾在《青年文學》里當編輯。馬未都說在雜志社填履歷表時,總愛在文化程度這一欄上填“文盲”兩字。這是自嘲,也有點較勁的成分。但在簡歷的背后,他卻很豪邁地寫著四個字:自學成才。成功者都善于自我閱讀,馬未都便是這樣一個人。他從小酷愛看歷史書,懂得歷史后,對記錄歷史的器物也產生了濃厚興趣。這為他后來的收藏之路打開了一扇藏寶之門。
“收藏”是瓶夠味的烈酒
“是男兒就應該死在戰場上。”很多人喜歡收藏,就是以為它夠勁。馬未都說,“當初與王朔、馮小剛等人組建海馬影視創作室,劇本創作只是玩票。這些對我構不成吸引”。收藏這行底蘊很深,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這種有挑戰的東西對我很有吸引力。所以在影視這塊沒待多久,就走進文物圈了。在我眼里,文物好像層次更高一些,勁兒也比較大,所以就更容易讓我上癮。就像喝酒,一定得喝烈性的才過癮。”
馬未都成功并非在有錢之后才玩起收藏,最初是靠不斷積攢起來的薪資超前切入,最終成為京城一大玩家。馬未都坦言,“對于收藏走過的路,自己很懷念過去的時光”。他的成功是因為碰巧趕上了好時候。古玩的價格一般都很低,真品多,贗品少。因為技術的短板,偽造的成本是很高的。現在觀復博物館中的藏品,絕大部分是在1995年以前買的。
他開始收藏的時候,正是中國藝術品最不值錢的動亂時期,那時候趕上破四舊,大家看到上輩傳下來的東西就犯怵,怕一不留神被扣上頂“大帽子”。到了80年代末形勢稍有緩和,國家恢復向民間收購古玩舊貨了。當時一個清初的青花大瓶價格特低,不分好壞10塊錢一個。那時收入都不高,每月才40多元錢。不過當時東西也便宜,年輕的工人階級成員馬未都,就把平時省下來的錢買“四舊”。剛涉足此道時的馬未都完全是憑興趣。很少考慮藏品的經濟價值,也不受市場起伏的影響。主要是感情起主導作用,并不指望它天天升值。
感謝小偷不識貨
馬未都的第一件藏品是在1982年花1600元買的鈞瓷四扇掛屏。老話說,“縱有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當時剛成家的他本來贊了一點錢準備買彩電,但是看到這件東西后就繃不住了,買了這件寶貝。馬未都說:“這件東西對我后來的影響很大,它既是瓷器,又是家具。有一次家里進了小偷,我趕緊跑回家一看,四掛屏還在,心里就踏實了。掛屏就擺在電視機邊上,小偷把它挪到一邊,偷走了電視機和音響,他認為這些家電比較值錢。”馬未都笑談道。現在這件掛屏陳列在觀復博物館家具館內。
緣分比慧眼更重要
搞收藏就要吃得起苦,餐風宿露,節衣縮食。一開始別指望人家扛著好東西上門來找你,你得自己找。因為“玩意”總與玩家捉迷藏,所以玩收藏的人更相信緣分。對此馬未都也深信不疑。在馬未都的博物館里陳列著一張清代康熙紫檀螭龍三彎腿大畫桌,這就是原香港著名導演李翰祥轉讓給他的,料足,做工又很精,包漿也很亮,十足的宮廷氣派。按照現在的估值得四五千萬。
1998年的某一天,李翰祥突然打電話給他,希望他能幫助處理一下自己收藏的家具。當時李翰祥好像很急,馬未都想下家總要還掉一點的,這是古玩界的規矩。誰知,第二天晚報就登出李翰祥猝死消息。馬未都說:“他好像有預感,把十幾件家具全交給我了。后來他兒子找我,說既然父親生前把這些東西都托付給你了,那么這些東西跟你就有緣了。我想這就是緣分吧。我也沒還價,照單全收,當時花了幾十萬美元。”
馬未都若有所思地對我說:它見證了一段人生經歷,太離奇,也太有啟示性了。
收藏是樂趣 鑒定是尊重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馬未都樂山水。觀復館隨處都可以看到魚在水中游的情景。在他的語錄中曾提道。“深度出自廣度,水最深的地方一定在大海中,不會在江河湖泊之中”。馬未都是從周圍人都沒有多少收藏意識的時候開始收藏的。30多年,他不但積累了可觀的藏品,也積累了可觀的財富。面對收藏家,一般人總想知道他從多少資金起步,而現在已經擁有多少財富。當我試圖求證其的身價有幾位數時,他笑笑回答:“不提錢,一提錢就俗了。咱們就談收藏”。
現在他從收藏轉向做鑒定。他說“做鑒定本身是一種對文化的尊重。很多人開始很不理解我做鑒定為何是要收費的。免費不一定是對文化的尊重,而收費一定是對文化的尊重。一天百十來號人抱著可能是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排隊等我下結論,有些人還是坐飛機從大老遠的城市專程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想在這里得到最后的解釋。就像看病,他在別的醫院看過了,病是明擺著的,就是不死心,一定要到北京最好的醫院,請最權威的醫生看了才算數。所以在他們面前我說話都得小心,否則他就要激動啊,特別是涉及到債務什么的,弄幾件假貨在手里,跳樓都有可能。”
我問到:“通過做鑒定,你發現了什么問題?”馬未都說:“大部分持寶人都能面對鐵一般的事實,不回避個人的想法,喜怒形之于色。想發財就是想發財,想弄明白就是想弄明白,完全是病人進醫院的心態,任憑醫生處置。但也有少數人不諳此道,以為編造一段謊言就可以弄假成真。這在我看來有些可笑,尤其對病入膏肓者,我只能客客氣氣,不愿意當面揭穿,為的是回避難堪,避免尷尬”。”
“教”業之心上“善”若水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從《醉文明》到《百家講壇》再到《瓷之色》。在他所著的作品中,每一部都會給我們帶來多樣的快樂,同時也拉近了我們與古玩間的距離。那質樸、清晰、生動的言語和充斥著精、氣、神的文筆,惟妙惟肖把看起來呆滯、古板、毫無生氣的傳統文化賦予了一種全新的生命活力。看他做過、聽他說過、見他品過的人全都返璞歸真。少了份對得失較真之心,多了些對文化的景仰之情。
打開老子的《道德經》,那句“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從中溢出一種看透萬世的指導精神。觀復博物館的精神也許便是如此。馬未都作為開創者,他的人生,他的智者哲學也便從此開始踏上一條歸復之路。都說規矩定方圓,在鑒賞之路上馬未都把自己定義成一個為廣大民眾傳授、解釋的引導者。而老百姓也從一開始便把他視為古玩界的精神導師。在自己設定的圈子里,馬未都始終堅守著一條不變的規則,“我是中華文化的傳承者和中轉站,幫襯著廣大收藏愛好者樹立起對傳統事物正確的價值觀”。從無為的哲學思想匯總中,馬未都已經有了自己堅定不移的觀點,這也便是他立足于頂的原因。
起初,很多收藏者都是揣著對物件本身收益的價值觀前來拜訪馬未都。在踏進觀復館大門的之前,不少人都在考量著自己藏品的價格尺度。而現在,他們拋開物件的本身價值反而更愿意與馬先生暢談古文化方面的知識和各種關于傳承方面的問題。正是這種由小我到眾生的價值觀改變,從而有了現在的被廣泛關注。也為文物收藏在老百姓心中確立起很高的地位奠定了基礎。
現在的馬未都是家喻戶曉的名人了,每天的應酬也隨之增多,但馬未都依然秉持著原來的一貫做事態度,每每有人手持“珍寶”登門拜他長眼,他都會十分熱情的接待,樂此不疲。不管結果是怎樣的,現在的鑒寶之為在他的影響下,儼然已成為一件當下頗為時尚的事。
采訪到了末尾。隨著琵琶曲的尾音,我們漫步在觀復館內,周邊的景象讓人猶如穿越了時代。他的笑臉一次次的從我腦海中浮現。現在,我也稱自己為“永遠的馬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