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有眼

　　一
　　
　　大東公司科長周順雄和該公司職工蘇國良住一個院子。那年，周順雄的妻子徐麗菊和蘇國良的妻子趙冬英都到了預產期，一同住進了醫院。又是湊巧，她倆同時喊肚子痛，被一起推進產房。一個多小時后，護士跑出來報喜，兩個女人生的都是男孩。守在產房門口的周順雄和蘇國良，都高興得情不自禁握住對方的手，相互道喜。
　　不一會兒，護士又跑出來，把周順雄叫了進去。原來，徐麗菊把孩子生下后，發現孩子雙腿軟軟地垂著，叫了起來：“這孩子的雙腿怎么不能動啊？”周順雄看了也目瞪口呆。婦產科主任檢查后，說孩子患的是雙腿全痹癥，這種病的原因很復雜，目前還沒有很好的辦法治療，以后只能一直癱著。 徐麗菊一聽，哭著喊：“怎么辦啊？”
　　周順雄回過神來，從妻子徐麗菊手上脫下從國外買的鉆石戒指，塞到婦產科主任手里。婦產科主任心領神會，趁護士不在場，把兩個孩子調了包。當時，徐麗菊瞪大眼睛，朝周順雄喊：“這……這怎么行呀？” 周順雄狠下心說：“長痛不如短痛，孩子調包的事在醫院多得是，這事不用你管。”
　　這時，蘇國良盯著產房的門，已心急如焚等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護士把妻子同孩子推出來。他的心怦怦直跳，想到妻子身體一直不大好，難道產后出什么事了？果然，護士跑出來通知他：他妻子產后大出血，處于休克狀態，醫生一直在搶救，要他做好心理準備。護士又告訴他，孩子也有點問題，暫時不能見，不過沒有生命危險。蘇國良腦子轟的一聲，差點倒下去……
　　一周過去了，蘇國良的妻子趙冬英還處在危險期。周順雄來醫院接他的妻子和孩子回家。離開前，周順雄假惺惺勸蘇國良：“蘇師傅，你也不要太難過，醫生總有辦法的。”
　　當天晚上，護士突然通知蘇國良去特護病房，趙冬英已經瘦得臉上只剩下層蠟黃的皮，一時昏迷，一時清醒。他忍住淚水，俯下身喊：“冬英，冬英，你醒醒……”
　　趙冬英從昏迷中被蘇國良喊醒。她伸出手，顫抖著指指身邊的孩子，意思要蘇國良把孩子抱起來。蘇國良抱起孩子，突然發現孩子的兩條腿都無力地垂著，一摸，像沒有骨頭似的。他大吃一驚，喊：“這孩子怎么了？”
　　護士告訴他：雙腿癱了。“為什么瞞著不早說啊？”蘇國良朝護士瞪起眼睛。護士低聲解釋：“蘇師傅，我們怕……怕你受不了，醫生說，這病目前還無法治療。”
　　趙冬英流著淚，嘴角痛苦地抖動著。蘇國良立刻把耳朵貼上去。護士知道趙冬英離開人世的時辰到了，退出病房。
　　五六分鐘后，特護病房里傳出蘇國良悲慟萬分的呼喊：“冬英，冬英，你為什么拋下我獨自走了啊……”
　　
　　二
　　
　　料理完妻子的后事，蘇國良對著哇哇啼哭的孩子，目光呆呆的。突然，他瘋了似的把孩子高高舉起來，盯住孩子晃蕩的雙腿，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接著冷汗從額頭淌下。是呀，妻子亡故，留下個雙腿癱了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過，怎么不叫他痛苦得萬箭穿胸？
　　這時，蘇國良手中的孩子咧開小嘴，竟然朝他笑了起來，小舌頭不住地舔著紅潤的嘴唇。他知道，新生兒出生后起碼要個把月才會笑，這孩子才出生十多天，怎么會朝他笑？他的心一顫，雙臂一縮，把孩子抱到胸前。這時，孩子又伸出一雙嫩嫩的小手，揮動幾下后抓住蘇國良粗糙的大手，再不肯松開。此刻，孩子不笑了，一雙眼睛朝蘇國良看，蘇國良似乎讀懂了孩子的眼光……
　　不久，蘇國良向廠里請了長假，準備帶孩子治腿病。離開前，周順雄同他的妻子徐麗菊送來一沓鈔票，周順雄裝作十分懇切的樣子說：“蘇師傅，冬英遇上了不幸，孩子一出生雙腿就癱了，我同麗菊心里都難受。這回你帶孩子出去看病，這錢你一定要收下，以后有了再還我。”
　　蘇國良把錢推回去，說：“周科長，孩子是我養的，我會對他負責，錢我已經有辦法了。” 周順雄見拗不過，只得把錢收回。他的妻子徐麗菊抱過蘇國良懷里的孩子，摸摸他一雙軟綿綿的雙腿，眼睛紅了起來，對蘇國良說：“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媽，讓我給他喂一口奶吧。”說著，她轉過身子，拉開衣服，給孩子喂起了奶，她的淚水滴到了孩子的臉上。
　　從此，蘇國良抱著癱了雙腿的孩子，踏上了漫漫的求醫路。令他失望的是，不管他來到哪家醫院，醫生都搖搖頭，勸他別浪費時間了。
　　這天，正當他抱著孩子萬念俱灰，準備放棄求醫的時候，孩子一雙小眼睛盯著他，突然揮動胖嘟嘟的小手，發出一聲清晰的喊聲：“爸爸！”
　　蘇國良渾身一震。孩子的叫聲像一聲驚雷，讓他感到絕對不能放棄對孩子的責任。他給孩子取名為蘇堅。他對孩子說：“蘇堅，從今天起，爸爸向你起個誓，只要爸爸活著，就要治好你的腿！”
　　時間過得很快，蘇堅上小學了。蘇國良背著他到學校，放學再背著他回家。到了暑寒假，又背著他出去四處求醫。鄰居看了都搖頭，蘇國良這苦要吃到何年何月啊……
　　這一切，讓周順雄看在眼里，雖然也有隱隱的負疚感，可還是暗暗慶幸自己當初的果斷。他把蘇家的孩子取名周星，意思是像明星一樣，今后前途無量。由于營養好，周星長得白白胖胖，個子高出蘇堅一個腦袋，讓他越看越喜歡。可是妻子徐麗菊卻是常常愁眉苦臉，胸口陣陣揪痛。這點，周順雄感覺到了，他擔心妻子心軟，日后生出什么麻煩事來，又想出個主意：讓徐麗菊看不到他親生兒子的影子，心病也就去了，便對妻子謊稱：“公司轉制了，老板不讓我干科長，說不定還要下崗。好在我做了十幾年供應，生路有的是，干脆我辭職下海吧！”
　　經不起周順雄的再三勸說，徐麗菊同意了，一同帶著周星來到南方一個城市。周順雄在原單位撈了不少鈔票，就用這些錢開了家公司。
　　那年周星小學畢業，被周順雄送到一家私立中學讀書。不久，周順雄的公司生意興隆起來，徐麗菊也慢慢習慣了新的生活。周順雄暗暗高興，覺得一切順風順水，好日子還在后頭。
　　由于這所私立學校里的學生都是有錢有勢人家的子女，周星天天跟他們一起吃喝玩樂，成績一落千丈。高中畢業時，周順雄花了大把的鈔票，才勉強讓周星被一家三流院校錄取。讀了兩年大學，周星因參與一場惡性毆斗，被學校開除。
　　周順雄為此十分惱火，這孩子四肢發達，腦子也聰明，為什么這么不爭氣？可退一步想，如今讀書就算讀了個碩士、博士又如何，開除就開除吧，讓周星跟自己學做生意，早點獨當一面也未嘗不可。可是，他想錯了，周星腦子里只有玩，哪有什么心思跟他做生意？有一回，周順雄讓他去做一筆生意，幾十萬鈔票散出去血本無回。從此，他再不敢讓周星接觸生意，周星便整天惹是生非、玩女人……
　　一晃又是兩三年過去了，周星依然沒有改變，甚至學會了吸毒，讓公安局找去了幾回。
　　周順雄痛心疾首，想到這樣的兒子將來要接手自己辛苦創下的事業，還不被敗得干干凈凈？因此整日憂心忡忡，而妻子徐麗菊比他想得更多，對周順雄說，與其養著這個沒有出息的兒子，不如給蘇國良一筆錢，把癱了雙腿的親生兒子要回來！她心里十分清楚，蘇國良是個很有責任感的堅強男人，受他的影響，自己的親生兒子肯定會是個懂事好孩子。她還想到，周星回去后，在蘇國良的教養下，也一定能夠改邪歸正。如果這事成了，對雙方的家庭和孩子都有益處。周順雄覺得也有道理，便對妻子說這事不急，讓他回老家打聽一下情況，再作打算。
　　
　　三
　　
　　再說蘇堅讀高中時，蘇國良打聽到鄰縣的天蒙山有座泰清廟，廟里住著個八十多歲的老和尚，專治疑難雜癥，并且不收一分費用。蘇國良自然不肯放棄這個機會，一定要試一試。 那年蘇堅放暑假，蘇國良背上兒子，不遠千里，經歷了千辛萬苦，找到了隱在深山里的泰清廟，果然看到一個須眉皆白的老和尚。蘇國良放下兒子，向老和尚跪下便喊：“求求師傅，救救我兒子，他的雙腿一出生就癱了……”
　　
　　老和尚坐著一動不動，也不睜眼，任蘇國良怎么求，像是睡熟了似的，哼都不哼一聲。
　　就這樣，蘇國良帶著兒子跪在老和尚跟前，一直跪到天色昏暗，老和尚才微睜眼睛，說：“阿彌陀佛，看你父子倆意誠志堅，先住下吧，明天再說。”第二天一早，蘇國良同兒子滿懷希望，又來到佛殿，發現老和尚還是坐在蒲團上，蘇國良喊了聲：“師父，我們來了，替孩子看腿吧。”
　　老和尚朝外指指，說：“去吧，到前面山溪摸三顆拳頭大小的石蛋回來。”
　　蘇國良想，石蛋怎么能治腿病？但不敢多問，去山溪里摸回三顆石蛋。老和尚起身把父子倆引進一間空房，里邊架著一口鍋，一鍋黑水被下面的木柴燒得上下翻滾，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怪味。老和尚吩咐：把石蛋扔進去，一個小時后撈起來，趁熱在孩子的雙腿從上到下反復摩擦，越燙越好，起泡也不用怕。連著三天三夜，除了吃飯時間，都不能停下。孩子累了可閉上眼睛，但大人切不能有絲毫懈怠……
　　這時，殿堂里木魚聲篤篤，蘇國良把三顆石蛋丟進發出怪味的沸水中，一個小時后，用竹笊籬撈起其中一顆，想起老和尚說過石蛋越燙越好，便往蘇堅腿上擦去。由于蘇堅雙腿麻痹，什么感覺也沒有，可不一會兒，腿上就燙出了一串紅紅的水泡。就在蘇國良心疼猶豫的時候，老和尚的木魚敲得更緊了，督促他不能半途而廢。蘇國良不再猶豫，他抖著手問蘇堅：“有什么感覺，痛嗎？” 蘇堅搖搖頭說：“爸爸，只要能治好我的腿，哪怕擦出骨頭我也不怕！”
　　第三天清晨，東山頭露出一縷曙光，就在蘇國良累得眼睛發花，手足酸軟時，奇跡出現了，一顆從沸水里撈起來的石蛋剛擦到蘇堅腿上，蘇堅突然一縮那條腿，大喊：“痛！”擦到另一條腿上，蘇堅又喊：“痛！”
　　殿堂里的木魚聲戛然而止。蘇國良扔下石蛋，捧住兒子傷痕累累的雙腿，激動得大喊：“你有知覺了，有知覺了！”老和尚跑過來，蘇國良急忙同兒子一起跪下說：“謝謝師父的大恩大德！”老和尚合起雙掌道：“阿彌陀佛，待老僧再為他調理一下，你們就可以下山了。”
　　接著，老和尚從葫蘆里倒出一把藥丸，放進缽里搗成粉末，再用清水調成糊，敷在蘇堅的雙腿上。兩天后，兩條腿上的燙傷都好了。老和尚對蘇堅大喝一聲：“還不站起來！”
　　蘇堅一個激靈，雙腿一使勁，竟然一下站了起來，先是有點搖晃，接著，邁開了步子。
　　蘇國良高興得一下子抱住兒子，淚水從眼眶里涌出來。十五六年了，不就是盼著這天嗎？
　　父子倆哭夠了、樂夠了，又一同跪在老和尚面前，問為什么用沸水里撈起的石蛋擦腿，能治好被醫生判為絕癥的小兒全痹癥。
　　老和尚微微閉上眼睛，回答：“阿彌陀佛，世上的事本來心里只要有個愛字，別無雜念，心里盼著的，到時候自然水到渠成。至于這石蛋如何治腿病的，無非是石蛋吸收了沸水里的藥力，趁熱摩擦，打通患者痹腿的氣脈，再稍加調理，便行動無礙了。”
　　蘇國良父子倆對老和尚千恩萬謝，離開了泰清廟。
　　 蘇堅高中畢業后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省城重點大學。四年后，蘇堅又回到家鄉，在一家單位找到了工作，為的是能天天看到為他吃盡千辛萬苦的父親。如今，蘇堅站在蘇國良面前，體格剛健，面容英俊，談吐穩重，是個人見人愛的小伙子了。
　　這一切，都讓周順雄打聽得清清楚楚，令他欣喜若狂。他不敢同蘇國良貿然見面，暗里偷偷拍了蘇堅的幾張照片，急匆匆地回南方了。
　　當周順雄的妻子徐麗菊捧著丈夫偷拍回來的照片時，激動得一下哭成個淚人，好久才對周順雄說：“趕快把孩子要回吧，這些年我想兒子都快想瘋了。”
　　這天，周星回到家，周順雄朝妻子使了個眼色，徐麗菊眼睛一紅，眼淚就掉下來：“周星，有件事想同你談談，你長大了，不能再瞞你，你不是我親生的，是我生孩子那天在醫院里被抱錯了。現在雙方都把孩子養大，該各自回到自己的親人那里……”
　　周星大聲問：“我的親生父母在哪里？” “你的親生媽媽生你時就去世了，你的爸爸就是你讀小學時住一個院子的蘇國良呀！”徐麗菊說。周順雄從皮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周星，這卡上有一百萬，你可以拿去創業。”
　　周星冷笑一聲，把銀行卡扔到周順雄臉上：“你們好卑鄙啊，當初看到親生的孩子雙腿癱了，在醫院里把我同蘇堅調了包。后來見我沒有出息，讓你們失望了，想必那個蘇堅的腿病可能也治好了，你們又搞花樣，哼，一百萬想打發我，做夢！”
　　周順雄喊：“你……你要多少啊？”“拿出你公司的一半財產，不同意，一切都免談！”周星頭一扭，說出了狠話。周順雄想了想，咬咬牙說：“數額不小，給點時間讓我籌錢，到時候我們就兩清！”
　　周星好不快活，天天開著越野車去郊外狂飆，只等姓周的把資金籌到。哪里知道，五六天后，樂極生悲，他飆車時沖下了山溝……
　　
　　四
　　
　　當周順雄同妻子趕到出事現場時，發現周星的那輛越野車四輪朝天，周星早沒了氣。徐麗菊當場昏厥過去，醒過來后，痛哭不止。周順雄勸她：“人死不能再活過來，我們該好好想想，這事怎么告訴蘇國良，把我們的兒子怎么要回來。”
　　過后不久，他們回到了老家。周順雄撥通了蘇國良的電話，要他馬上過來，說有件十分重要的事同他商量。蘇國良按周順雄說的見面地址來到賓館。周順雄立刻打自己的耳光，對蘇國良喊：“蘇師傅，我不是人，我混蛋！”徐麗菊不住地流淚，沒有開口，她實在開不了口。蘇國良站著不動，說：“到底什么事，直說吧！”周順雄盯住蘇國良，眼光哀求：“把蘇堅這孩子還給我……我補償你一百萬撫養費！”蘇國良一聽，臉色鐵青：“為什么？”周順雄頭一低，說出了二十二年前那個驚人的調包秘密。哪里知道，蘇國良平靜地說，這一切他早已知道。“你怎么知道？”這下，倒讓周順雄感到奇怪了。
　　原來趙冬英產后大出血，醫生對她進行搶救。她一時昏迷，一時清醒，可醒來后她聽到了鄰床徐麗菊的一聲驚喊：“孩子的雙腿怎么不能動呀？”后來她就一直昏迷。她醒過來，懇求護士把自己的孩子抱來，她本能地一摸孩子的雙腿，感到軟軟的，像沒有了骨頭一樣，驚得像落入冰窟窿。她明白自己的孩子被調了包，氣得又昏了過去。那天，她用最后力氣，斷斷續續告訴丈夫孩子被周順雄調包了。當時，蘇國良肺都快氣炸了，想去周家把孩子要回來，但腦子里一個念頭讓他退縮了：這個雙腿全癱的孩子如果調回去，按周順雄那自私德性，說不定什么時候會被他扔出去，孩子的命運將會十分凄慘……想到這里，他咬咬牙，認下了這個雙腿癱了的孩子。此刻，蘇國良誠懇地對周順雄說：“二十二年了，孩子已經同我有了感情，我的孩子在你家里，想來同你們也有了很深的情結，你干嗎要去傷害兩個孩子的心？”
　　周順雄同妻子徐麗菊朝蘇國良跪下，從床鋪下捧出一只盒子，告訴他：一個月前周星在城郊飆車，摔到山溝里死了，這是他們帶回的骨灰盒，讓他陪在他的親生媽媽身邊……
　　蘇國良把骨灰盒捧到妻子的墓地，痛哭一陣，才把兒子的骨灰盒葬在他媽媽旁邊，讓他們母子相會，永遠相伴。
　　回到家后，蘇國良像生了一場大病，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夜深人靜時，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想到這孩子畢竟是周順雄的，決定讓蘇堅回到他親生爹娘身邊。第二天，蘇堅發現父親躺在床上，好像一下蒼老了幾年。他大吃一驚，急切地問：“爸爸，你怎么啦？”蘇國良緊緊拉住蘇堅的手，把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蘇堅一聽，平靜地回答：“爸爸，你糊涂了，我本來就是你的親生兒子呀，別聽姓周的瞎說。”
　　“真的，我一點沒有騙你。”蘇國良心里陣陣絞痛，冷汗淋漓，用雙手捂住胸前。蘇堅二話不說，背起父親跑出家門，攔上一輛出租車送到醫院。
　　
　　周順雄遲遲不見蘇國良答復，于是去法院討要親生兒子。法院向出院不久的蘇國良發出傳票，只等蘇堅回家后一同出庭。兩天后，蘇堅出差回到家，蘇國良把痛苦壓在心底，對蘇堅說：“爸爸沒有什么掛念的，去了法庭，你就認了親生爹娘吧！” 法庭上，周順雄一口咬定，蘇堅是他妻子徐麗菊親生，法官問蘇國良是不是事實。蘇國良回答，是事實，他不爭辯，同意讓蘇堅回自己到親生父母那里。法官又問蘇堅意愿如何。
　　“事實被歪曲了！”蘇堅鎮靜地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紙，交到法官手里。法官看了一陣，鄭重宣布：蘇堅持有事實為證，他是被告蘇國良的親生子，調包之事不實。
　　周順雄一下怔住了，大聲叫：“不可能，調包是我一手操辦的，他有什么證據？”
　　蘇國良也呆住了，孩子明明是周順雄夫婦親生，妻子親口告訴他的呀！
　　法官拿起一張紙，念道：“二十二年前，我是醫院婦產科的一個護士，由于那天產婦特別多，我忙亂中把趙冬英產下的孩子同徐麗菊產下的孩子放錯了位置。可當我出去辦完事回到嬰兒房，準備把孩子調回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被調回。這時，我看到婦產科主任神色慌張，明白他們之間已經進行了一場骯臟交易。當時我想到既然孩子已經歸屬各自父母，也就沒有張聲。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看到蘇堅的腿病竟然在他爸爸頑強的意志下治好了，我突然擔心起來，周順雄可能會回來奪去孩子。思考多日后，我寫下這份材料，交給蘇堅，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蘇堅補充說：“所以，我在送爸爸去醫院治病的時候，讓醫生抽了血，去省城一家權威醫院作了親子鑒定，這回讓我徹底放心了，我的爸爸就是蘇國良，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爸爸……”
　　真相揭露，周順雄一下癱倒，想不到自己費盡心機，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貼上了親生兒子的一條命。徐麗菊一下倒地，手腳亂抖，她怎么接受得了如此重大的打擊？
　　這時，從法院門口進來兩個公安人員，向周順雄亮出了逮捕證。他們從南方城市趕來，經公安部門調查取證，一個多月前，周順雄花五萬元錢，雇用一個汽車修理工在周星的越野車上做了手腳，讓周星飆車出事，這是一場謀殺……
　　徐麗菊聽了一頭朝周順雄撞去，悲呼：“作孽啊，老天發怒了，懲罰我了！”警察又說，這些年，周順雄的公司一直做著走私生意，案情重大，現在將他逮捕歸案……
　　蒼天有眼，周順雄人財兩空，后半生跑不出大牢了。
　　周順雄被警察帶出法庭的時候，徐麗菊也昏了過去。可當徐麗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正掛著鹽水，旁邊竟然守著蘇國良和他的兒子蘇堅。她想不到他們父子倆不但不怨恨自己，還送她進醫院。她動了幾下嘴唇，流著淚說：“我男人進去了，公司、財產被法院查封，我什么也沒有了，你們還送我來醫院干什么？我只有一死了！”
　　蘇國良臉色沉重，對徐麗菊說：“你放心，我們不會放下你不管的。”
　　蘇堅也動情地向徐麗菊表態：“爸爸告訴我，你喂過我一口奶水，這恩情要我永遠不能忘記。再說，你同周順雄不同，你的良心沒有泯滅，你心里一直想著我，當我就是你的親生兒子，我會把你當親媽看待的！”
　　徐麗菊抱住蘇堅，想到蘇國良父子對她如此寬容羞愧難當，失聲大喊：“蘇堅，我哪里配得上你把我當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