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人物形象再解

　　摘 要： “打虎英雄”這一品牌形象與武松如影隨形，這一巨大而光輝的業績足夠照耀武松的一生，也足以耀花許多讀者和后人的眼睛。武松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動輒出手的“豪氣”更是讓許多青少年學習和效仿。那么，武松身上的一切都是英雄行為么？當今的青少年到底應該學習他什么？本文對這些問題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 小說《水滸傳》 武松 人物形象
　　
　　在很多人的眼中，武松是“快意恩仇”的人物形象。張恨水說他“有超人之志，無過人之才；有過人之才，無驚人之事，皆不足以有成。何言之無其才而不足以展其志；無其事又不足以應其才之用也。若武松者，則于此三點，庶幾乎無遺憾矣”。“天下有些等人，不僅在家能為孝子，在國能為良民，使讀書必為真儒，使學佛必為高僧，使做官必為純吏”。張恨水的觀點代表絕大部分人對武松的看法，他們幾乎把武松看做傳奇式的英雄。武松也是當今不少青年人崇拜的對象，認為他的一切行為都是英雄壯舉，是值得學習和效仿的榜樣，也確實有很多青年人在模仿著他的一舉一動。但我認為，小說《水滸傳》中許多地方對武松行為的描寫有誤導的一面，這讓許多青少年學生不能正確分辨。
　　一、一個充滿“痞性”的打虎英雄
　　武松，綽號“行者”，因為排行第二，又稱武二，山東清河縣人。從小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備受他人欺負，被人稱之為“三寸丁谷樹皮”的哥哥武大。武二是一個頑劣青年，喜好習武，并練得一身好武藝，但脾氣暴躁。在清河縣時，經常吃官司，讓武大受苦。武松與武大兄弟情深，他卻不受哥哥的約束，脾氣照樣發，是非照樣惹。最后因酒醉后以為打死了人就不管不顧一個人跑了。他這一段不光彩的經歷與他身上具有的一種個性是分不開的。從武松與武大在陽谷縣第一次相見時，武大對武松又怨又想，可以得到這一點信息。
　　武松逃亡到柴進莊上后，柴進用物質滿足了武松的要求，給他酒喝，給他肉吃，但武松身上的“痞性”沒有任何改變：“但吃醉了酒，性子剛，莊客有些顧管不到處，他便要下拳打他們”，以至于后來連柴進都有些怠慢他了。
　　武松與宋江分別后，獨自來到陽谷縣地面——景陽岡下的一個酒店。他的言語行動中又一次顯示出“痞性”：要酒喝，不給酒就罵人，威脅要將“屋里粉碎，把你這鳥店子倒翻轉來”；酒家勸說他不要一個人過崗子，他說酒家“你留我在家里歇，莫不是半夜三更要謀我財，害我性命，卻把鳥大蟲來唬嚇我”，把酒家的好意通通當做惡意。這可看做是他行走江湖的警惕性，這種警惕性來自他多年形成的“痞性”。武松的“痞性”加上他的好運，使他遇上吊睛白額大蟲，并最終使他成為一名打虎英雄。
　　在十字坡，他遇到了賣人肉包子的張青夫婦。他發現這是一家黑店，他與孫二娘周旋的方式也頗具“痞性”。武松對孫二娘道：“我見這饅頭陷內有幾根毛，像人小便處的毛一般。”“娘子，你家丈人怎的不見？”武松特地說些風涼話，誘孫二娘下手再順勢制服她。如果是李逵或是魯智深會怎樣？當然李逵會掄起斧子砍上去，魯智深也會“教他吃灑家三百禪杖去”。當然，魯智深不具有“痞性”，也就識破不了這是黑店，差點被做成人肉包子。
　　武松的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為，和他身上的“痞性”不無關系。因為有酒壯膽，而他也比較要面子，要強。我想，當他最終成為威震四方的打虎英雄時，可能自己還覺得有些迷糊：本來以為打死了人逃亡在外，后來又聽說打死的人沒有死，又救活了。既然沒有打死人，也就不必逃亡，準備回家看望哥哥，卻又在路途之上打死了老虎，被當地縣令抬舉為“都頭”。而這一切的榮譽都來自他酒醉之后，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老虎。也證明他確實是武藝高強。不過，再藝高膽大，如果武松那天沒有喝酒，是清醒的，不知能不能產生一個打虎英雄？
　　當然，我們并不是說他的這種行為不算英雄壯舉，不管他是因不聽酒店老板的勸阻喝得爛醉執意要上景陽岡，遇上老虎是必然還是偶然，他畢竟為民除害，殺了一直危害老百姓安危的吊睛白額大蟲，這并不是隨便哪一個人都可以做到的，也并不是誰都有這個運氣的。
　　二、一個魯莽、任性、缺乏智慧的剛毅漢子
　　武松雖然成為打虎英雄，但他遇事魯莽、任性的性格依然沒有多大的改變，而且在處理突發事情時也非常欠考慮。這在和他兄嫂相處時表現得尤為突出，那場悲劇的發生不能說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打虎英雄武松被委以重任，還在他鄉遇到了自己正在一直尋找的哥哥，和年輕貌美的嫂嫂，一家人團聚，共享天倫，其樂融融。雖然嫂嫂潘金蓮對自己有些過分熱情，但武松還是沒有想到，在一個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一個美麗的陷阱等著他。一場比遇見老虎更大的挑戰正等著他。面對潘金蓮的步步引誘和無禮挑逗，雖然武松最終的絕情反擊受到了后來讀者的一致贊揚，但我認為他的做法太魯莽、處理事情太缺乏智慧，什么事情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自己想怎樣就怎樣。武松是這場沖突中的真正失敗者。
　　（一）叔嫂相見
　　潘金蓮本是清河縣大戶人家的使女，年方二十余歲，因頗有些姿色被大戶看中，潘金蓮不肯依從，大戶懷恨在心，寧愿倒貼些妝奩，把她嫁給了“三寸丁谷樹皮”的武大郞。潘金蓮的美貌和婚姻使清河縣的浮浪子弟感嘆說：“好一塊羊肉，倒落在狗嘴里！”我們再通過武松的眼睛看看她。兄弟重逢，武松來到哥哥家，“只見蘆簾起處，一個婦人到簾子下應道：大哥，怎地半早便歸？……武松看那婦人時，但見：眉似初春柳葉，常含兩恨云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如果拋開作者描寫的褒貶色彩偏向，我們不得不承認，潘金蓮的確生得很是美貌動人。而我們從潘金蓮“寧嫁武大郎，也不從張大戶”的選擇上可以判斷出她的基本品行，她還“頗識禮數，有作得好針線，燒得好菜”，用她的話說是“響當當的婆娘”，用今天的話來說，她也是既有本事又有做人的原則和理想的。很可惜，她被張大戶殘酷地懲罰式地嫁給了武大——如果潘金蓮嫁的即便不是武松式的英雄俊男，哪怕是一個身材相貌普通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個“三寸丁谷樹皮”的一個侏儒，按潘金蓮的基本品行分析，我想她不至于走上與西門慶私通，乃至于毒殺親夫之路。浮浪子弟們的騷擾罪不在她；世道的險惡不公，潘金蓮的美貌動人和武大郎的弱小無助，都決定了武大潘金蓮夫妻倆坎坷的際遇。盡管她對武大郎是一百個不愿意、一千個看不起、一萬個不情意，但她還是整天足不出戶，與武大郎過著安生的日子。
　　（二）叔嫂翻臉
　　武松的出現喚醒了潘金蓮沉睡的心靈，使她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命運的極大不幸，從而不斷自覺地審視自己所得到的極不人道的婚姻家庭生活，并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尋求改變或者哪怕是一點點補償。潘金蓮看了武松這等人物，自己心里尋思道：“武松與他（武大）是嫡親一母兄弟，他又生得這般長大，我嫁得這等一個，也不枉為人一世！”因此，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對武松問寒噓暖，操持飲食，無微不至地伺候，有了別的心思，以至于發展到多次挑逗武松。而武松對待著這一切卻是采取了三不政策：不見怪、不搭茬、不上心。實際上，武松不是不見怪，他對潘金蓮的行為不是說一笑置之，不在乎，他實際上非常討厭。那么他為什么在此時能夠表現得不見怪呢？實際上是因為此時不知道怎么應對，那就只好裝糊涂。這就為他最終的失敗埋下伏筆：因為他身上的“痞性”決定了他這種人不善于用腦子，不擅長用計謀，對一些事情用各種心理活動推理的成功性沒有把握，所以這種人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
　　但這種事對武松來說又遠不止打虎這么輕易就能解決的。潘金蓮下定決心了：今天我要著實撩撥撩撥他，我就不信他不動情。因此，在一個風雪之夜，她精心備好酒菜、燒好暖爐專等武松下班回來，然后從行為、語言上極盡曖昧之所能，直到最后攤牌：“你若有意。請飲下這半杯殘酒。”武松在為難尷尬之后，斷然接過酒杯把酒撒在地上，徹底斷絕了潘金蓮心中的暢想和追求。這只能說潘金蓮太不了解武松，武松自小沒有爹娘，由哥哥含辛茹苦地撫養長大，他視兄若父，與兄感情篤深；再加上武松是極重義氣、廣傳江湖的打虎英雄，無論從個人情感、家庭倫理，還是社會道德而言，拒絕是他必然而唯一的抉擇。但他拒絕的語言太絕情，甚至是一種撕破臉皮的叫罵。其實，潘金蓮在此時并沒有犯多大的錯，她只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里愛上了一個她不該也不能愛上的人。雖然這種愛情不能被接受，但又有什么不能被理解的呢？這種愛情必須拒絕，但武松完全可以對她報以家庭的溫情，可以對潘金蓮動之有情、曉之以理：“我們之間不可能有愛情，但我們有親情。”等等，并從言語上尊敬她，而不是當著武大的面說一些什么“籬牢犬不入”“只要心口相應，卻不要心頭不似口頭”等話來諷刺潘金蓮，那么，依照潘金蓮的性格，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投入西門慶的懷抱。其實這時的潘金蓮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認為她也沒有犯多大的錯，錯就錯在她和西門慶合謀毒殺親夫，徹底走上不歸路。
　　
　　其實發生這一切武松是有一定的責任的，也就是說都是武松搞砸了。當然，我們首先要肯定武松的這種正直、豪爽、剛強的性格。也不是說他不該拒絕潘金蓮，如果沒有拒絕他就不是我們喜愛的英雄武松了。但這一切的發生不能說和武松的魯莽性格無關。如果武松把其中的道理和這種行為對雙方的危害詳細說清楚，這個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
　　生活中有許多像武松這樣的人，本性是好的，但是很多事情不動腦子，缺乏靈活性，處理方法不得當，只是憑著一時性起魯莽行事，會讓原本很簡單的事情變得很復雜，并最終釀成悲劇。武松維護大哥家庭完整的目的卻被自己徹底摧毀了。
　　在現實生活中也有許多相似的事情，本來自己很有道理，卻因自己的魯莽、任性，做之前沒有冷靜的思考而釀成悲劇。前不久看過一篇新聞報道：一個農民工因為被黑心的包工頭拖欠幾年的工資，屢次討要不到，最后一怒之下把他給殺了。我們不是生活在武松的那個官逼民反不講法制的年代，即使在那個時代的武松也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而被發配孟州。在這個法制社會里，我們完全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因一時性起不顧后果，否則既害己又害人。
　　三、一個只講江湖義氣不講原則的報恩者
　　武松本來是一個是非觀很清晰的人，但是自從到了十字坡，和張青夫婦結拜為兄弟以后，是非界線就模糊起來了，身上充滿了“江湖氣”，只講“兄弟”的義氣，而不能分辨是非善惡。要知道，“義”分小義和大義，是不能混同的。他在安平寨僅僅吃了施恩送來的好酒好肉，就不問青紅皂白，把施恩看成是“好漢”，而且不問是非對錯，就下決心為施恩“赴湯蹈火”了。這樣的人只能說是“渾人”。這種人只要給他一點兒小恩小惠，就能給你賣命，最容易被人利用——可惜，打虎英雄武松從此走上了被人利用的道路。
　　那么施恩是個什么人呢？為什么要這樣優待武松？原來，他仗著父親是老營的管營，在孟州東門外的快活林小鎮開了一家酒店，卻不是靠“合法經營”賣酒菜賺錢。書中有云：“此處東門外有一座市井，叫做快活林，凡是山東、河北的客商，都去那里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二三十賭坊、兌坊。往常時，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倚仗營里有八九十個舍命的囚徒，在那里開著一家酒肉店，都分給眾店家和賭坊、兌坊里。凡是有過路妓女之類人到那里去，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后許她們趁食。那許多去處，每天都有用錢，月終有二三百兩銀子進項。”
　　這分明是一個借重父親的權勢，在快活林強買強賣收取保護費的黑惡勢力的頭子。官營老爸出錢當后臺老板，兒子出面做生意，實際上施恩就是流氓幫會的“大哥”。他不僅利用父親的勢力欺行霸市，還把犯人中的亡命之徒調到酒店當打手。這個施恩分明就是當年典型的黑社會兼“官商”，如果他一個月真有二三百兩銀子的進項，一年可就有三四千兩銀子的收入。這可是一筆巨款——鄆哥父子只要有五兩銀子就能生活“好幾個月”，難怪要引起別人的眼紅。于是管營的頂頭上司張團練就插手了。張團練帶來一個外號“蔣門神”的人，此人不但有一身好武藝，而且擅相撲。他來到快活林一頓拳腳把施恩打跑，強占了施恩的地盤。這叫什么行徑？這叫強中自有強中手，大魚吃小魚，是黑社會惡勢力的廝殺。
　　施恩把自己受排擠的情況都說清楚了，要武松給他報仇：打敗蔣門神，把酒店奪回來。武松當過都頭，不應該不懂得“黑吃黑”的行徑。如果他是一個懂得法律、講求正義的人，應該堅決拒絕。但是武松出于“義氣”——不是正義之氣，而是好酒好菜招待的酒氣和肉氣，不但一口答應了，而且和施恩結拜成兄弟，投靠了黑社會惡勢力，給黑社會老大做幫兇。從此武松被扯進了黑社會的互相攻擊，陷進了是非冤仇之中，也引發了他后來的不分好歹，為報復而殺了張都監一家男女老少十五口，造成一宗大血案。
　　“武松醉打蔣門神”讓很多讀者特別是青少年誤認為武松的行為是“義氣”的義舉，是出于“正義”的義舉。實際上，他這次行動和“義”字根本不沾邊兒。武松這次的所作所為，最多不過是沒有是非、沒有原則的“江湖義氣”罷了。
　　現在有很多青少年喜歡講“江湖義氣”，模仿“桃園結義”。當“兄弟”被別人欺負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維護“兄弟情義”，結果因為“義氣”而進了牢房。
　　義有“小義”和“大義”之分。孔子說：人要有仁愛之義。為祖國、為人民挺身而出者是“大義”，而那種為兄弟的情義不顧原則地幫忙充其量只是“江湖義氣”，而為了講“江湖義氣”毀了自己的前程，那真是得不償失了。
　　四、結語
　　當然，血的教訓讓武松逐漸走向成熟，怨怒之情化作了驚心動魄的反抗行為。他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殺了蔣、張等十幾人，蘸血在墻上寫下“殺人者，打虎武松也！”生活讓武松認清了現實的社會，他不再向官府投案，投身武裝反抗的行列。在反抗官府圍剿和攻城奪府的行動中，武松勇敢堅定，是義軍的主要將領之一。而這一切都是當時的社會因素造成的，是官逼民反。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那一些舉動都是合理的，帶有當時社會的色彩，“時勢造英雄”，在當時的社會武松就是一個英雄，是社會造就了一個人、一代人的思想氛圍，這些東西或許不是一個人能夠左右的。社會是循序漸進發展的，發展至今日，昔日武松的行為已不適應社會的規定和要求。
　　今天的青少年讀者，第一要有明辨是非的眼光，要分清時代不同，要看清“醉打蔣門神”的事件本質，并不是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行為；第二千萬不要像武松那樣，把這種并不體面的打斗當做“英雄業績”來模仿學習。
　　
　　參考文獻：
　　［1］水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