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稱柿樹為佛,是樹嫁接了結果。
這佛在北方的山峁存在,山峁不平,隨勢筑形。遠看渾然橢圓,恍惚疑涌地而起的峁上峁,又如天外飛來,浮聚了一堆濃云,這是佛的臃臃體態了。再遠看黑粗的主干恰與細微的枝梢組合,葉脈的枝條輻射為扇面,枝梢分椏,這是佛的柔柔千面手了。再遠看梢椏錯綜復雜,在天的襯景上如透雕又如剪紙,天成了撕碎的白紙虛幻衍化,這是佛之煌煌靈暈了。再遠看,再遠看,倏忽收納囂風而使其寂然消聲,驟然吸群鳥而又轟然釋放,這是佛的浩浩法度了。
樹而為佛,樹畢竟有樹的天性,它愛過風流,也極夠浪漫,以有彈性的枝和柔長的葉取悅于世。但風的撫摩使它受盡了方向不定的輕薄,鳥的殷勤使它難熬了瑣碎饒舌的囂煩。北方旱水,北方不宜桃李。要經見日月運轉四季替換,要向往高天聽蒼鷹鳴喚,長長的不被理解的孤獨使柿樹飽嘗了苦難,苦難中終于成熟,成熟則為佛。
佛是一種和涵,和涵是執著的極致;佛是一種平靜,平靜是激烈的大限,荒寂和冷漠使佛有了一雙寬容溫柔的慈眉善目,微笑永遠啟動在嘴邊。
佛以樹而顯身了,難道為著的是貧瘠的山峁?為著的是委瑣了的農人?
有樹佛存在,大美便在了世間。
(選自《鄭州日報》2010年12月2日,有刪改)
美文點讀:
佛是一種境界,這種境界里有執著,也有平靜;有寬容,也有慈悲。它是人性的極致,也是世間的大美。然而,要達到這種境界,卻必須經過坎坷、孤獨的歷練,正如孟子所云“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這是一個超越自我,超越凡俗的過程。其實,每個人都可以成“佛”,都具備成佛的天賦,能否成佛,關鍵在于個人的心性修煉,關鍵在于能否忍受得了成佛過程中的苦難與寂寞。
【焦文林/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