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儒林“取以自鏡”的巨著

內容簡介

元朝末年，少年王冕雖家境貧寒，但博覽群書，才華橫溢?？h令登門拜訪，他避而不見；朱元璋授他“咨議參軍”職務，他也不接受。明朝立國，推行八股取士制度。王冕反對八股取士，甘做清貧的隱士。在他死后百余年，文人們所走的卻是一條醉心于科舉功名的歧路。

教書先生周進屢次參加科舉考試，60多歲了，卻連秀才都沒有考上，被迫跟著人經商。在省城貢院，他觸景生情，頭撞號板，悲痛不已。幾個商人見他可憐，于是湊銀子替他捐了個監生。他后來竟考中了舉人、進士，升為御史，被指派為廣東學道。

在廣州，范進因周進被取為秀才。不久，范進又中了舉人。知道喜訊后，他高興得發了瘋。幸虧老丈人胡屠戶給了他一耳光，才治好了他這場瘋病。

進士王惠被任命為南昌知府，衙門內整天是一片戥子聲、算盤聲、板子聲。這樣一個貪官，在朝廷考察政績時，竟被認為是“江西的第一能員”。

高要縣知縣湯奉，將做牛肉生意的回民老師傅活活枷死，鬧得群眾義憤填膺，鳴鑼罷市。事發后，他不僅沒有得到處罰，反而獲得“清廉”的贊譽。

舉人張靜齋，為霸占寺廟的田產，竟唆使流氓誣陷和尚與婦女通奸。

監生嚴致和家財萬貫，但吝嗇成性，臨死時還因為燈盞里多點了一莖燈草，遲遲不肯斷氣。他的哥哥貢生嚴致中，強關了別人的豬不還，還打斷了人家的腿，沒有借給別人銀子，卻硬要人家償付利息。他把云片糕說成是貴重藥物，恐嚇船家，賴掉了幾文船錢。嚴監生死后，他以哥哥身份，謀奪兄弟家產。

農家子弟匡超人刻苦學寫八股文，得到李知縣的賞識，被提拔考上了秀才。李知縣出事后，逃到杭州的他，結識了冒充名士的頭巾店老板景蘭江和衙門里當吏員的潘三爺，學會了代人應考、包攬訟詞的本領。又因馬二先生的關系，成了八股文的“選家”。李知縣被平反升為京官后，匡超人為巴結權貴，拋妻棄子做了恩師的外甥女婿。

徽州窮秀才王玉輝，恪守禮教綱常。三女婿死了，他勸親家讓女兒殉節。女兒絕食而死后，他仰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

在科舉制度的影響下，儒林墮落了，社會更加腐敗了。但市井小民中，也有不受科舉八股影響的“奇人”。擅長書法的季遐年，面對求字的人，只要他不情愿，任你王侯將相，大把的銀子送他，他正眼兒也不看；開茶館的蓋寬，樂善好施，活得自尊自立；賣火紙筒子過活的王太，下起圍棋來，別人拉他吃酒都不去；做裁縫的荊元，甘于低賤的行業，彈琴，寫字，做詩，活得逍遙灑脫。

綜合評價

吳敬梓的《儒林外史》是一部長篇諷刺小說，是一幅活生生的社會面貌圖。作者運用多種手法刻畫人物，如漫畫式的外貌描寫，對人物最富特征的細節進行夸張的描寫，如運用對比手法，通過人物言行的自相矛盾來揭露人物的虛偽可笑，可謂窮形盡相，淋漓盡致，加強了小說的諷刺特點。正如惺園退士所說，它摹繪世故人情，真如鑄鼎象物，魑魅魍魎，畢現尺幅；而復以數賢人砥柱中流，振興世教。其寫君子也，如睹道貌，如聞格言；其寫小人也，窺其肺腑，描其聲態，畫圖所不能到者，筆乃足以達之。

作者把民間口語加以提煉，以樸素、幽默、本色的語言，寫科舉制度的腐朽黑暗，腐儒及假名士的庸俗可笑，貪官污吏的刻薄可鄙等。在藝術結構上，它沒有貫串到底的人物，而是分階段地展開。這種體例，對清晚期小說有很大影響。

精彩片段

1.嚴貢生道：“……實不相瞞，小弟為人率真，在鎮里之間，從不曉得占人寸絲半粟的便宜，所以歷來的父母官，都蒙相愛?！庇值?，“我這高要是廣東出名縣份；一年之中，錢糧、花布、牛、驢、漁船、田房稅，不下萬金?！庇钟檬衷谧郎袭嬛?，低聲說道，“像湯父母這個做法，不過八千金；前任潘父母做的時候，實有萬金。他還有些枝葉，還用著我們幾個要緊的人。”說著，恐怕有人聽見，把頭別轉來望著門外。

一個蓬頭赤足的小廝，走了進來，望著他道：“老爺，家里請你回去。”嚴貢生道：“回去做甚么？”小廝道：“早上關的那口豬，那人來討了，在家里吵哩。”嚴貢生道：“他要豬，拿錢來?！毙P道：“他說豬是他的。”嚴貢生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罷，我就來?！蹦切P又不肯去。張、范二位道：“既然府上有事，老先生還是請回罷。”嚴貢生道：“二位老先生有所不知，這口豬原是舍下的！”

2.二人進來，先是靜齋見過，范進上來敘師生之禮。湯知縣再三謙讓，奉坐吃茶，同靜齋敘了些闊別的話，又把范進出的文章稱贊了一番，問道：“因何不去會試？”范進方才說道：“先母見背，遵制丁憂?！睖h大驚，忙叫換去了吉服，擁進后堂，擺上酒來。……知縣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銀鑲杯箸。范進退前縮后地不舉杯箸，知縣不解其故。靜齋笑說：“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這個杯箸?！敝h忙叫換去。換了一個磁杯，一雙象牙箸來，范進又不肯舉動。靜齋道：“這個箸也不用。”隨即換了一雙白顏色竹子的來，方才罷了。知縣疑惑：“他居喪如此盡禮，倘或不用葷酒，卻是不曾備辦。”后來看見他在燕窩碗里揀了一個大蝦圓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

3.嚴監生喉嚨里痰響得一進一出，一聲不倒一聲的，總不得斷氣，還把手從被單里拿出來，伸著兩個指頭。大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你莫不是還有兩個親人不曾見面？”他把頭搖了兩三搖。二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你莫不是還有兩筆銀子在哪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兩眼睜得滴溜兒圓，把頭又狠狠地搖了幾搖，越發指得緊了。奶媽抱著哥子插口道：“老爺想是因兩位舅爺不在跟前。故此紀念？”他聽了這話，兩眼閉著搖頭，那手只是指著不動。趙氏慌忙揩揩眼淚，走近上前道：“老爺，別人說的都不相干，只有我曉得你的意思！……你是為那盞燈里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說罷，忙走去挑掉一莖。眾人看嚴監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

名家點評

1.迨吳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摘時弊，機鋒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諧，婉而多諷；于是說部中乃始有足稱諷刺之書。

……時距明亡未百年，士流蓋尚有明季遺風，制藝而外，百不經意，但為矯飾，云希圣賢。敬梓所描寫者即是此曹，既多據自所聞見，而筆又足以達之，故能燭幽索隱，物無遁形，凡官師、儒者、名士、山人，間亦有市井細民，皆現身紙上，聲態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惟全書無主干，僅驅使各種人物，行列而來，事與其來俱起，亦與其去俱訖，雖云長篇，頗同短制；但如集諸碎錦，合為帖子，雖非巨幅，而時見珍異，因亦娛心，使人刮目矣。

——魯迅

2.《儒林外史》的偉大，首先就在于它那種深刻的、無情的真實。從來沒有看到小說的作者，具有吳敬梓這樣撕開假面、直面人生、正視現實的巨大勇氣，從來沒有看到小說的世態描寫像《儒林外史》這樣接近真實的生活?！獜垏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