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小村這天發生了一件新鮮事:村長從山外回來,扛著一個大包,還領著一個陌生的姑娘,進了村頭的小學校。
村長剛剛離去,孩子們就好奇地擠到門外,探頭探腦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新來的大姐姐,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看上去是個城里人。
她看到孩子們,笑著說:“我是你們的新老師。”
孩子們興奮地跳著腳、拍著手掌說:“猜到啦,看你進了學校,就猜到了。”
老師說:“明天開學,你們都到齊了嗎?”
孩子們嚷嚷起來,說:“明亮還沒來,他在大樟樹上。”
“他是個喜歡爬樹的孩子呀。”老師感到很驚奇。她走出門,來到孩子們中間,眨了眨眼睛說:“讓我猜一猜,他在哪棵樹上呢?哦,是村頭那棵大樟樹嗎?”
孩子們露出驚喜的表情,說:“你猜對了,他在樹上待很久啦。”
“他在樹上待了很久?”老師摸摸一個孩子的頭,“我們去看看他。”
一群孩子領著老師來到村頭的大樟樹下。這棵老樟樹真大,兩個大人都合抱不攏。樹上的葉子密實又青郁,看不到里面藏著人。
孩子們歪著頭,喊道:“明亮明亮,來新老師啦!”
樹葉叢里沒有聲響。
老師仰著頭大聲說:“明亮,明天開學了,我是新來的老師,你下來吧!”
樹葉深處傳出一個聲音:“你一進村,我就看到你了。”
“你在樹上干什么呢?”老師好奇地問。
“我在樹上望我媽媽,還有我爸爸。”男孩說,“有時候,我在樹上做夢。”
“他媽媽跑了,爸爸找去了,好多天了還沒回來。”幾個孩子說。
“哦,”老師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在樹上做了什么夢?給我們講一講你的夢,好嗎?”
樹上的葉子沙沙響,男孩不說話。
“你給老師說一個吧!明亮,你不是做過很多夢嗎?”樹下的一個男孩說。
“有一天晚上,我夢見媽媽回來了,大樟樹結滿了大蘋果,又大又紅。”樹上的聲音說。
“前天,我爸爸從鎮上回來,帶回了一袋紅蘋果,我送了一個給明亮。昨天,明亮就告訴我,他做了一個樟樹結滿紅蘋果的夢。”樹下一個男孩興奮地說。
“哦,大樟樹結了許多許多的紅蘋果!這么大的樟樹,能結多少蘋果啊!”老師笑起來,說,“孩子們,明天帶著彩色筆來上學,好不好?”
“好啊!老師要教我們畫畫啦!”孩子們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老師還站在樹下,仰著頭,抿著嘴,想著什么。
“明亮,你下來好不好?帶我到你家里看一看。”老師說。
“不好,”明亮說,“以前我在外面玩,屋頂升起做飯的煙,我才回家去。我家的房子好多天沒有升起做飯的煙了。”
“哦……”老師不知道說什么了。
樹上的男孩沒吱聲,好像在等待老師說話,又好像根本沒有期待老師再說什么。
老師慢慢地離去了,風吹著樹葉,嘩嘩響。
男孩仰天躺在一根很大的橫枝上。他想睡一會兒,可是睡不著。
“明亮明亮,你看看你家的屋子,你看看吧。”幾個孩子在樹下喊。
男孩坐起身子,朝自己家的屋頂看去。夕陽下山了,屋頂迷蒙在黃昏的光里,自己家的屋頂上升起一縷暖暖的炊煙。
男孩看了又看,忍不住溜下樹來,朝家里奔去。
走到門口,男孩看見木門里一個身影在忙碌著。
“唉,晚飯燒煳了。”老師站在木門里微笑著,看著門外的男孩,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男孩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進了木門。
這天晚上,男孩沒有回到樹上去。
第二天,開學啦,孩子們歡快地來到學校。
老師說:“同學們還記得明亮昨天說的那個夢嗎?”
“記得!”孩子們大聲說,“大樟樹結滿了紅蘋果。”
“那是個很美麗的夢,”老師說,“大家拿出彩色筆,把這個夢畫出來,好不好?”
“好!”孩子們齊聲說,拿出了紙和筆。
明亮坐在座位上,沒有動。老師說:“明亮,你帶水彩筆了嗎?”
明亮問:“畫到書上的樹,會長高嗎?”
老師想了想,說:“當然,你如果想讓大樹長高,畫在書上的樹,當然長得更快更高。”
明亮笑了,拿出了本子和筆,開始畫起來。
他畫了一棵又粗又高的樹,樹冠高高地聳起,伸過了山頂,鉆過一朵白云,圓圓的樹冠在藍天上展開濃密的葉子,葉子遮不住又大又紅的蘋果。樹冠的葉子和蘋果中間站著一個向遠方眺望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