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是樸門永續的核心

書香：對兩岸的讀者來說，樸門永續仍是一個比較陌生的概念，是否能簡單解釋一下什么是樸門永續？

江： 樸門永續希望人在設計環境的時候，能夠最有效地應用空間和資源。如果在一塊地上，能產生最大的效益，對環境又不會有破壞，那么就可以釋放出更多的空間留給其他的生物。比如，如果我們能有效地利用城市的空間，就不需要一直擴大城市的面積，減少自然的環境，占據其他生物的空間。簡而言之，就是通過設計，讓我們的生活更有效益。

雖然世上許多人對樸門的認識是從農業開始，但“設計”才是樸門永續設計的重要核心：設計地景、設計一個社會和概念系統，設計你的空間和時間如何運用。因此樸門永續設計是關于構思如何在實際生活中應用可再生的設計。

書香：樸門永續都有哪些原則？

江：樸門的適用性很廣。它不像一些農業的耕作方法那樣，會有具體的規定，比如說不能使用某種材料之類的。樸門不會去指定什么是可以的，什么是不可以的，只要在系統中的每個角色都能發揮好功能，就算是符合樸門精神的一個設計。比如我們家屋頂的那個例子，山藥和四季豆還有木瓜，它們的搭配可以對彼此的生產起到幫助作用。同樣的，在另一個氣候區，可能就不是山藥、四季豆和木瓜，而是其他的三種或是四種植物。

書香：樸門永續與有機農法的異同點在哪里？

江：現在的有機農法，是一塊土地種植一種作物，不使用農藥、化學肥料，但是樸門強調的是設計，它關注的不是不使用農藥，不使用化學肥料，而是怎樣運用植物與植物之間的關系，用有生命的東西來解決現有的農業上的問題。同樣要種出沒有農藥沒有化學肥料的植物，同樣是那么大的空間，怎樣更善用資源，一邊生產，一邊肥沃土地，讓土壤變得更好，但又可以有更多元的產出。

我們還會強調怎樣通過種植來實現時間和空間的有效利用。再舉一個例子，比如說一個果園，即使它是有機種植，果樹剛種下去，苗很小，果樹和果樹之間的很多空地就被浪費掉了，沒有植被覆蓋土地，對土地不好。樸門永續設計，會考慮果樹生長的三年或者四年時間里，讓樹與樹之間的空地上種植一些一年生的植物，這些植物既可以有產出，又覆蓋了土壤，保護了土壤，而且也不影響這些果樹的產量。

并非有地才能實踐

書香：樸門永續需要了解什么與什么搭配是最合適的，可是這些知識，很多現代人并不了解，所以，會覺得實踐樸門永續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江：確實很多人會有這樣的疑問：我怎么知道誰跟誰搭配在一起是好的？這確實需要閱讀，收集資料，問老人家，需要經驗的積累。

樸門永續設計認為開始做才是最重要的?；蛟S一開始有很多知識是不了解的，一開始的成果也不完美，但還是要去做。做了之后，就會知道什么和什么在一起是合適的，就會去修改種植方法，解決種植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書香： 學習了樸門的設計理念后，是不是有一塊可以實踐的土地，比較好呢？

江：的確很多人都這樣認為。有學員上完樸門的課程之后，沒有地可以實踐，他們就嘗試在小陽臺上做一些事情。比如說以前，他們只會在盆子里種一種植物，后來發現某種植物和另外一種植物搭配在一起，可以互相幫忙，就會改變之前的栽種習慣，在一個盆子里種兩三種植物。又或者他們會善用一些空間，在比較高的植物下面再種一些不那么需要強陽光的植物；也可能收集一些廚余，或者是動物的糞便，變成肥料。不管空間多大，都可以運用樸門永續去設計，并不是有一塊大的土地才算實踐樸門，真的不是這樣。

書香：在書中，樸門列舉了很多實踐的案例，包括在陽臺上、天臺上種菜，就在這些種菜本身來說，它需要花費的時間成本，人力成本可能比直接去市場買還要高，那為什么還要實踐樸門永續呢？

江：當然有可能會出現高成本的菜，但是它也能帶來你在外面買得不到的東西。坦白說，在陽臺上種植并不能解決所有蔬果的來源，也沒辦法完全滿足每天需要攝取的蔬果，但是通過這種種植，有些人可以完成一些治療，比如說他想接觸土地，看到植物成長的過程，他可以在這一公尺的地方體會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實踐也許不會對生活的需求達到完全的幫助，但是可以帶來其他的幫助。

科學基礎上發揚傳統智慧

書香：樸門借用了許多傳統農業的智慧，樸門永續是否有具體針對的人群？比如它更適用于在城市推廣或者是在農村推廣？

江：從我們推廣的經驗上，似乎樸門永續設計的觀點，城市里的人可以很快就接受，可是城市里的人接受了之后，沒有空間可以運用。因為城市人的居住的都是公寓，自己可以掌控的空間很小。如剛才所說，樸門設計沒有強調一定要有一個很大的空間，它強調的是在每一個生活面都運用它。只是，現在大家比較容易被局限在“我一定要種點東西，或者我一定要有一塊地”上。

從鄉村來說，推動它的挑戰不是空間而是觀念?，F在的大部分農夫都失去了傳統的智慧，他們接受的農業種植觀念基本上都是工業化的。比如說，都會單一化的大量種植，或是大量使用農藥或者化學肥料。他們習慣了用農藥之后，你讓他們不用農藥，他們是沒辦法接受的。所以在鄉村是觀念重建的過程，至于那些種植的知識，只要他們改變了觀念就能很快接受，很快就可以有一個成果。

書香：請問樸門怎么看待傳統智慧和科學方法之間的關系？

江：傳統智慧是在順應自然中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會為解決一個問題而產生其他的問題，不像現在的科學方法，往往快速地解決了一個問題卻產生了另一個問題，比如農藥很快殺死了害蟲，可是卻對土地和作物本身也產生了負面的影響。

所以我們希望能找回傳統的智慧。不過現在的我們還有一個優勢，我們有科學的背景，更了解這個世界、也更了解自然界，可以通過現有的生態學知識或者科學的認證來加強傳統智慧的效果。我們不是土法煉鋼，而是在科學的基礎上，發揚傳統的智慧。

通過設計讓生活更輕松

書香：在推薦序中，一位樸門永續的實踐者寫到了這樣一句話：“回想這六年時間，其實最明顯改變的是土壤，最困難的是既定觀念的改變”?！凹榷ㄓ^念”是不是在推廣樸門永續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

江：也許吧，我覺得推動什么都是。其實愿不愿有不同的想象才是最大的困難。平時我們在推動環境教育的時候，也遇到同樣的困難，如果不愿意去想想生活有別的可能性的話，是比較難推動的。

書香：環境教育也好，樸門永續也好，如果說它在技術上、效率上是可行的，我想很多人都會愿意去使用。反過來說，是不是因為在技術上不是很便捷，使用效率上也不是特別好，更耗費時間，所以人們才不愿意去使用？

江：我覺得不會。樸門永續設計運行起來，系統里的所有生物都可以自我管理，系統可以自我支持。還是舉陽臺上的例子，四季豆可以順著山藥的藤往上爬，根本不需要另外為它搭一個架子。并不是說我們設計了一套系統，反而要投入更多的資源和能源去維護它。樸門永續在建立系統的時候比較花時間，可是等系統建立之后，維護就會變得非常輕松。

就臺灣和大陸而言，因為樸門永續剛開始推廣，很多人不知道，也鮮有它運作成功的案例，所以有一些困難，但是它在國外似乎沒有那么不普遍。我想，如果有更多成功的案例，就會有更多的人接受它。

書香：在接觸樸門永續設計之后，對您自身帶來最大的改變是什么？

江：看這個世界的眼光有點不一樣了。就自己的生活而言，會更自然地想要讓生活變得更有效益。比如說看到雨水，會想不要讓它白白流走，要把它利用起來；看到果樹跟果樹之間的空地，就會覺得好浪費，是不是可以在下面種植一些其他的植物；在商店里看到產品只有單一的功能，就會覺得很浪費，想改進它。（笑）

江慧儀的推薦書單

地球使用者的樸門手冊(英、繁)

Earth User's Guide to Permaculture

Rosemary Morrow/著 出版發行：大地旅人環境工作室

許多人在認同了樸門永續設計理念之后，最大個困擾就是，如何開始？本書作者Rosemary Morrow是澳洲知名的樸門永續(Permaculture)設計師與教師，她集結了自己近三十年的經驗，以精彩的圖文說明如何落實樸門永續設計的理念，包括：該觀察什么、該記錄什么？更重要的是如何進行有形與無形的設計。本書是對永續生活、自給自足與友善地球生活方式有興趣的讀者的入門好書。

2011世界現況：滋養地球的創新方法(英、繁)

2011 State of the World: Innovation that Nourish the Planet

World Watch Institute看守世界研究中心/著

本書記錄了世界知名的環境智庫——看守世界研究中心團隊從2008年起，花了兩年的時間走訪漠南非洲地區二十五個國家，在饑荒、戰亂、干旱最嚴重的地方，發現豐富而多樣的創新農耕方法，為這些地方帶來生存與喂養人類，同時又能友善地球上其他生物的希望。這些方法多半不是高科技，反而多是省能、屬于人民能夠自己維護、操作與再發明的適切技術。本書讓讀者看到農業不再是一般人認為造成許多全球環境問題的罪魁禍首，反之，創新的生態農業可以是為地球環境、也為人類帶來新希望的解藥。

藍色革命：愛地球的100個商業創新(英、繁)

The Blue Economy 10 Years， 100 Innovations， 100 Million Jobs

Gunter Pauli/著

本書的作者是零排放研究創新基金會創辦人鮑利，他在本書中提出一百個有趣的生態商機，這些商機的共同特色即是從大自然中找到靈感，與向大自然學設計的概念不謀而合。例如：“仿效白蟻窩所打造出的無空調清新大樓”、“斑馬紋般的建筑外觀，可以讓室內溫度降低五度”、“跟沙漠甲蟲學的集水方式解決缺水危機”等。本書對于喜愛大自然，又享受動腦磨練創意的讀者來說，是一本深入淺出，易讀又讓你靈光乍現的書。不僅適合從商的讀者，更適合設計工作者，讓你更有信心，好的商業模式可以改變世界！

從搖籃到搖籃 綠色經濟的設計提案(英、繁)

Cradle to Cradle: Remaking the Way We Making Things

William McDonough， Michael Braungart/著

本書的概念呼應了樸門永續設計的重要概念：好的設計就像大自然，沒有浪費這回事！作者在書中強調的概念，即是“在大自然里，沒有需要丟棄的東西！”他以一棵櫻桃樹為例，當樹開花、落地，并沒有資源被浪費，因為所有枯枝、落葉、落花，都將回到土壤，成為孕育更多生命的養分。他強調人類社會應該如櫻桃樹一般循環資源，依循“從搖籃到搖籃”概念，而不是因為制造出某個產品，也同時制造出更多的廢棄物。因此，在設計之初，就應先考慮如何向大自然學習，不斷循環利用，增加其功能、效益，甚至對環境生態的價值，這即是作者強調的從搖籃持續走向搖籃的基本概念。雖然本書可能的直接受惠者是設計工作者，但無論你從事哪一種行業，讀懂這本書，可以讓你的生活、工作流程更簡單，但卻更有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