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的兩張臉

秋天的蘇格蘭有著無與倫比的魅力。樹葉一片一片地由綠變黃，又由黃變紅，懸掛在枝頭，等待著生命最華麗的時刻到來，經過，然后流逝。瞬間，它們隨著并不寒冷的秋風飄落下來，跌倒在歷史滌蕩過的古老城市里面，等待著冬天的孕育和另一個春天之后新的開始。這已經是深秋的蘇格蘭，在每一條街道上都寫上了秋天的印痕，這印痕恐怕只有隨之而來的冬天才能涂抹得去。

蘇格蘭的微笑

秋天，年輕的人們還是不肯穿上厚重的衣衫，他們在冬天到來之前的最后時刻，在秋天尾巴留下的光影里面盡情地揮灑著年輕的熱情。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就算是雨天，還是這樣燦爛，仿佛這年紀和這季節就是用來微笑的，幸福的。

蘇格蘭的年輕人完全不同于蘇格蘭的寒冷，在城市小鎮或者農場上，無論什么時候見到他們，都能看到嘴角上揚，繼而融入了深厚的風景當中，美得化不開。端起相機，總是想記錄下來這些臉孔。可是眼前一閃，卻忽然發現，我鏡頭前面存留的只剩下了風景，剛才的那張臉不知去向。四處尋找，這樣的微笑無處不在，充斥著這片寒冷而古老的大陸，也許千百年來一貫如此。年輕人的熱情和微笑，造就了蘇格蘭人和蘇格蘭風景一樣美好的性格。再之后，鏡頭就習慣了停留。放在快門上的手指也停止了活動，然后我也微笑。這樣的深秋，應該做的是體會和享受，然后與大家分享這樣的溫暖。所以腦海里完全忘記了構圖，忘記了光圈和快門的搭配。

蘇格蘭的小城其實也是會微笑的。沿著愛丁堡一路向北，有一個叫做Dundee 的城市。這個城市被稱作蘇格蘭的發現之城，在數百年前Scot 船長駕駛著“發現號”一路向南，一直到了南極，成為英國歷史上第一個到達南極的人。在Dundee 泰河邊的碼頭，停放著這艘百年前帶領人類發現南極的小船，這是Dundee 送給所有來這個小城人的第一張名片。

Dundee 是一個美麗而安靜的小城，依山傍水。城市中心和主要建筑都在泰河以北的山上。整個城市布局錯落有致，在晴天的時候讓人特別地有欲望停留在山下抬頭仰望。這感覺像極了瑞士日內瓦，只是這個山城沒有日內瓦那般雄偉的建筑和吵鬧的人群，顯得更加寧靜而安詳。駐足這座小城，很容易讓人產生隱世于此，從此不再踏足紅塵的禪心。Dundee 南邊是奔流入海的泰河，蜿蜒而寬闊。漲潮的時候，河邊白色水鳥會頻頻地飛起又落下，在夕陽里組成了活動的畫面，給這個寧靜的小城添加了一抹生動。無論晴天還是雨天，Dundee 總是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靈動。

小城遠處的山坡上聳立著兩個巨大的風力風車，常年不息的風在這兩個白色大風車的轉化下，變成了小城生活的動力。遠遠地看著這兩個大大的風車總是讓我有著無數的聯想，仿佛回到了童年的童話里面。蘇格蘭是全英國最早進行海外貿易的地區，航海業的發達以及對外的頻繁交流，讓蘇格蘭很早就吸收了很多歐洲大陸的科技和文化。別說這明顯是來自于荷蘭人創意的風車，就算是古老的蘇格蘭語，當你仔細地辨別之后，也會發現里面很多地方都流露著法語和西班牙語的痕跡。兼容了歐洲大陸先進科技的Dundee，一直以來都是蘇格蘭最重要的港口之一，這兩個風車就是歷史的見證者。

相對于歷史的沉重，Dundee 卻能讓人感到輕松和愉悅。午后，在Dundee 的大街小巷，人們悠閑而愉快地喝著下午茶。陽光就那么懶懶地灑了下來。在街道上，墻壁上，在我的臉上，也在港口那船的舷上和高聳的桅桿上。經過這里的時候，忽然覺得，這是在Dundee 生活的蘇格蘭人送給游人的一張美麗笑臉。

大海的憂傷

陰晴不定，是蘇格蘭的特色。在一天之內，風云雨雪皆有可能。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我突發奇想，驅車南行，從Dundee 出發趕往那座號稱蘇格蘭最美麗小鎮的圣安德魯斯。每一個了解或者向往蘇格蘭的人對這里都不會陌生，這里的三大法寶：高爾夫、威廉王子和廢棄的城堡，每年都吸引著無數的游人。我其實很早就有想法要到圣安德魯斯看看，只是一直都只有計劃沒有行動，這次沒了計劃反而意外成行。

我在低沉的烏云下蜷縮在車里，一路向圣安德魯斯前進。終于，在車子跨進小鎮的時候，雨水襲擊了車窗。于是窗外的景色變得模糊，朦朧中只能看到綠色和灰色。車子進入小鎮，雨刷刷去窗上的雨水，眼前的景物就在雨刷規則的頻率中時而清晰，時而又模糊，周而復始。這個鎮因了這雨，變得更加神秘起來。

離著名的圣安德魯斯大學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眼前出現了兩條路。左邊是高爾夫的發源地：就算到了現在還是非常優秀的圣安德魯斯老球場。每年到了夏天的時候，很多有名的高爾夫球星會在這里比賽。而很多到圣安德魯斯來旅行的客人，也抱著能見到伍滋的夢想來這里撞撞運氣。我倒是對高爾夫沒有什么研究，對伍茲也不感興趣，所以視線轉往右邊，穿過草叢不遠處，就是大海。我對海的向往，不是一天兩天，每一次見到大海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蘇格蘭的大海，上次是2 月的一個夜里在愛丁堡看海，可此時眼前的大海依然有著無法阻擋的魔力，吸引著我驅車來到海灘。到了海邊，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那海和雨相接的壯觀，給人一種直擊心靈的震撼。雨是越下越大，可是不管多大的雨，一落在海面上，就被一波波襲來的海浪吞沒。陰霾的天空下，昏黃的海水透著淡淡的憂傷。從海邊張望，能遠遠地看到圣安德魯斯的整個鎮子，不大卻有著很多高大而古老的建筑。遠看那些古建筑，才發現原來它們也是有表情的，就好像這海一樣。只是相比之下，它們更嚴肅一些罷了。

離開海灘，車子往鎮里鉆，第一個路過的就是著名的圣安德魯斯大學。四百多年前，英國出現了四所大學：劍橋、牛津、格拉斯哥大學和圣安德魯斯大學，它們直到今天都還是世界上頂級的學府。英國的王子威廉，曾經在圣安德魯斯大學就讀。雖然現在他已經畢業并且離開了，可是這個話題還是讓人們津津樂道，每一個經過這里的人還是會談論起那個曾經在這里念書的王子。雨越下越大，甚至都沒有給我下車拍下這古老大學身影的機會。

遺憾之下，我驅車一直到鎮子的盡頭，那里便是圣安德魯斯知名的廢棄城堡。雨中，還是有很多的旅行者快樂地拿著相機拍照，只有我，蜷縮在車子里，完全被這城堡驚呆。車窗外的雨洗刷著黑色石壁，就仿佛幾百年的蘇格蘭歷史在沖刷我的心靈一樣，并且留下了和石壁上相同的滄桑與厚重的痕跡。

在返回的路上，圣安德魯斯小鎮家家戶戶窗上的花在雨水中那么清新。遠處，海的影子已經淡出遠去，只是我忽然覺得，那藏在草叢后面的大海，就是蘇格蘭的另一張臉，略帶著一點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