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一在火車上撥通了新興聯盟的呼叫電話,早上6點剛過,那頭的老鄉顯然還沒睡醒,濃濃的T市口音,“沒問題,還有三個人,剛好一車,我們小車就在出了火車站的萬達商城門口等著。”
T市是W省省轄市之一,不到160億的GDP,是中國南方典型的小城市,張一一從深圳回T市省親,必須經過W省省會城市中轉,先坐火車,再坐新興快車(當地人的習慣叫法,即新興聯盟),后者被稱為T市的怪胎——像出租車和拼車的結合體,一人出80塊,跟另外三個陌生人一起拼一輛小轎車回家,從W省省會到T市,任意起點、任意終點,新興快車幾乎是T市40多萬在外打工人口的第一選擇,而在128萬T市常住人口中,沒有小車的人也樂于拼車的方便,“那邊衣服多,又經常打折,不像T市賣的衣服又貴又不好”,張一一母親每個月會有一次坐新興快車去省會城市購物,當天往返。
“模式不合法,但手續合法。”
這是W省新興聯盟客運公司董事長李紅兵對自己商業模式的概括,在記者的追問下,李紅兵分享了另類客運生意的所有細節,但堅持隱去城市的名字。
過去十三年,李紅兵所在的T市里,幾乎每個人都坐過新興的小轎車,往返在T市和省會城市之間,這條330公里的路程上橫貫兩條高速公路與一條鐵路,但因為火車站設在T市下屬一個小鎮,且都是慢車經停,所以多數T市人去省會城市只有兩個選擇:坐49元一張票的大巴在臟兮兮的長途客運站下車,或者花80元與另外三個人湊一車去省會城區的任意地方——后者更快、更方便、更舒服,這是平均每年16萬人次客運量的基石,也讓李紅兵每年有相對穩定的1280萬營業收入。
以過去一年算,新興聯盟客運的業務量達到17.8萬人次,路上跑著40輛小車,桑塔納或者奇瑞,80個司機雙班輪換,由分設在T市和省會城市的兩個呼叫中心調度。李紅兵自己有8輛小車,刨除司機的工資成本,當年凈賺200多萬,而另外32輛車加盟者會在一開始就交給李紅兵一輛車40萬的牌照錢。“我們是T市唯一正規的客運車輛,小車有了這個牌照才能跑”,李紅兵說:“所以大家就是利用這個聯盟的平臺賺自己的錢,有了車和牌照,自己開或者雇人來看,每年三十萬,交給我一些管理費,也是一個好營生。”
當被質疑是否合法時,李紅兵詢問是否能關掉記者的錄音筆,之后,才說出了前文那句“模式不合法,但手續合法。”按常理,新興聯盟應該被歸入省內客運,但根據《道路旅客運輸及客運站管理規定》,所有從事省內/省際客運的車輛必須符合第十條(四)申請從事道路客運班線經營,應當有明確的線路和站點方案——新興快車顯然沒有明確線路且“隨時甩站”。至于對拼車或約租車的監管,交通部并沒有明文規定,但另一方面,對黑車(無牌運營車輛)的打擊毫不手軟。
也因此,李紅兵被T市人指“內部運作了領導”,但他并不覺得這是一塊壟斷利益,“這是一個巨大的市場,雖然有大巴、有鐵路,但為什么新興聯盟還存在,而且活得這么好”,談到未來,一改低調做派,李紅兵很激動:“我想建立一個以省會為中心的9加1的聯盟,把這個模式推廣到其他跟T市一樣的地方。”
李押準了城市化中的最大的機會——交通,未來二三十年,至少有2億-3億人在流動遷移,客運和物流蓬蓬生機,像1964年日本新干線和高速公路那樣,將東京和大阪連接起來,然后延伸到福岡,串起從京阪大都市圈向西的巨大的城市走廊,拉近中心城市、大城市郊區、周邊城市之間的距離。
大量的拼車網在打擦邊球——并非運營,只是提供平臺。出租車和私家車將地點、時間、聯系方式等信息貼在網上,散客也可以將自己的出行需求信息公布在網上,最終實現結伴而行。司機會在約定時間內接送同一城市的不同散客,為時間不定、要求交通便捷的散客提供便利,不足之處在安全性和保險等相關問題。打開易登拼車網界面,拼車路線信息無非兩大類:小城市到最近的中心城市、郊區到大城市市中心。在北京CBD上班、經常拼黑車回通州(北京近郊區之一)的龔小姐就是在網上找到了幾個“盟友”,一起拼車上班。
看好這塊市場的絕對不止李紅兵這樣的小資本。在2007年剛剛起步的神州租車迅速膨脹也許是個很好的例證,去年10月,聯想控股向神州注資12億元人民幣時,車隊規模升至 6000輛,據咨詢公司羅蘭貝格預測,到2014年,汽車租賃行業的而規模將會達到380億元,增長速度不會低于20%。租車或租司機,受限于政策法規,民間資本,如神州也不敢染指約租車市場。北京傳知行社會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由晨立提到,在汽車出租服務領域,國內只允許擁有特許經營權的傳統出租車進行出租車營運。除此之外,任何民間資本都只能提供租車或代駕這兩類單項服務,而不得經營既提供車輛又提供駕駛員的整體出租服務。
李紅兵的下一步是建拼車網,去除T市外的8個小城市復制他的經營模式,當然,默而不宣的也包括“運作當地領導”。
(文中李紅兵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