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仍是一座充滿經濟活力的城市。經濟正在走出國際金融危機陰影,預計2011年增長率約為5%,人均GDP將達45600美元。但是,談及香港經濟前途,不少普通市民和學者流露出迷茫甚至焦慮,但又不能立刻找到出路。
模糊的定位
香港的經濟定位以前以倫敦、紐約為目標,發(fā)展高附加值、以知識為基礎的創(chuàng)新和中間服務,但實際上沒有做到。在倫敦,不能支付高昂生活成本的低收入者可以退出,香港人能退到哪里?窮人給富人讓路,在一個民主社會里也很難實行。
談到高附加值,除了金融業(yè),還有什么?律師、會計和其他專業(yè)服務,這些業(yè)務香港都在做,也得益于中國內地的改革開放。但是,服務業(yè)開放也有一定難度,因為牽涉WTO協(xié)議。這對香港企業(yè)基本無利:按WTO協(xié)議進來的企業(yè)規(guī)模都很大,香港中小企業(yè)難以與之競爭。
再談高科技,香港能否搞得過內地?許多人會問,香港高工資、生產成本高,怎么支持制造業(yè)?這是誤解。如果內地生產成本便宜,那就可以香港研發(fā),內地生產。問題是這需要前端有很大投資,需要大量的科技人才,并有這種相應的風險投資公司才行。香港回歸后建立了創(chuàng)新委員會,由當時的加州大學校長田長霖領導,但說得多做得少,并不成功。后來,香港不談科技產業(yè)了,轉談創(chuàng)意產業(yè),似乎不要什么投資,只要有個好想法即可,但是,在香港教育和文化里,創(chuàng)意是短板,連電影業(yè)都在走下坡路。
官員們常說,香港有四大支柱行業(yè)、六大重點行業(yè)。其實,十個行業(yè)中能做好五六個已經很不錯了。一談到投資,大家就膽子小,不愿意承擔風險。用香港話說,這是“刀子鋸大樹”,一個小刀在大樹邊鋸一鋸,就想讓它倒下來。在這些方面,香港與新加坡、與內地城市都不能比。
現(xiàn)狀就是無論在哪個方面,香港都沒有決心,而且“中心”太多。回歸后有個說法,除了金融中心,香港還要有鮮花、紅酒、服務、航運、制造控制、服裝和旅游等中心。當時香港的一個商界機構,委托學者和實業(yè)界人士,分了十幾個小組,都分頭研究香港應該做什么,能達到中心地位的就優(yōu)先安排。結論結果是十幾個都重要,那就共同支持,資源有限,共同支持就等于沒有支持,這種局面到現(xiàn)在也沒有明顯改觀。資源過度分散,變成利益分配,沒有取舍,這是最致命的地方。
有人提過,香港要學瑞士。但是,瑞士是一個小國,其制造業(yè)有一定能力,金融和酒店服務也很發(fā)達,已經樹立了幾個優(yōu)勢品牌。如將香港看做一個小型經濟體,要走瑞士道路,就必須選定幾方面并大力投資。
在金融行業(yè)方面,香港政府做得不少,問題是金融業(yè)可以養(yǎng)活全香港嗎?金融業(yè)需要的人才,香港無法全部提供,需要培養(yǎng)、引進,對于原來的人才,肯定也要考慮他們的生計。如果香港金融業(yè)比重過大,就會有波動和穩(wěn)定性問題。這一點香港是有深刻記憶的。所以,金融以外必須有其他行業(yè)。
香港、上海之爭
作為金融中心,香港是有底子的。不過,有人擔心這個位子也會失去。按中央政府規(guī)劃,到2020年,把上海建設成為國際金融中心。那么,香港怎么辦?盡管中央官員不斷安撫,但從金融史和現(xiàn)實來看,這種擔心不無道理。
就現(xiàn)實而言,香港走在上海前面,但是,上海進步很快,如果香港被追上了,自己還不知情,那就太晚了。所以,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還能維持,但必須提高實力。香港特區(qū)政府也有不少規(guī)劃,人民幣離岸業(yè)務中心即是其一,實質是把金融中心的內容擴大,提供新產品、新服務。
有人認為,香港成為國際金融中心,主要是因為人民幣沒有實現(xiàn)資本項下完全可兌換,如果有朝一日實現(xiàn)了完全可兌換,香港就沒戲唱了。這種說法完全是誤解:人民幣果真自由兌換,自由進出,那上海能辦的業(yè)務,香港也能有;不自由兌換的話,香港才沒有。香港股票用人民幣定價,就只剩下供需問題,供應者是誰也無所謂,把港幣變成人民幣就可以了。
關于人民幣離岸中心,現(xiàn)在談的人不少,但事實上誰都沒有深入研究,誰都不清楚究竟怎么推進。人民幣業(yè)務量能做到多大,都是各自在估算。也許其發(fā)展的速度比我們想象的還會快一點,但是,中央和港府有什么配套政策?中央政府對它的發(fā)展速度有沒有控制?以QDII為例,讓多少錢從內地跑到香港做投資,即所謂北水南調,是香港很多投資者期盼的,不過,QDII的錢既然可以來香港,那就也可以到歐洲、到美國,香港抓得住嗎?
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的嘗試還會不斷推進,不過,中央對此會有所限制,會有一個過程。如果沒有問題,額度就可以增大一點,直至基本放開。也可能會留條后路,一旦出事就立刻關門,保障國家安全。在這方面,香港的想法同中央的想法不一定吻合,中央要考慮到整個國家安全。香港必須說服中央不用擔心,有亂子也能鎮(zhèn)得住。
香港和上海,為什么中央會更重視上海?我認為就是可控性。金融方面出了亂子,中央政府就能把上海控制起來,因為上市公司絕大部分是中國企業(yè);香港則不同,上市公司多數是美國或者歐洲企業(yè)。
但是,香港也可以補救,讓更多內地企業(yè)到香港來。遇到緊急情況,一個命令就管得住。
香港的明天會更美好嗎?
香港的問題并不表現(xiàn)在特定的某個方面,最大的問題是政治問題,政治是死穴。香港現(xiàn)在的政治制度只能引發(fā)立法和行政內耗,有權的沒票,有票的沒權,這是最基本的矛盾。
在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上,香港政府經典的說法是積極不干預(positive non-interventionism)。意思是:“我要干預就積極干預,我不干預就什么都不管。” 事實上就算市民有決心,官員也要有能量。有人說,香港需要的是積極進取的、有企業(yè)家精神的官員。
韓琳根據《中國改革》、《經濟學人》綜合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