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1964年調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與袁運甫相識,我們同系共事,相處融洽,迄今40年矣。
工藝美院有一股暗流,就是怕學生愛上繪畫便影響工藝專業。教繪畫基礎課,我作為打工任務是無妨的。但觀念上,認為造型根基不深厚便提不高設計能力,因此繪畫教師與設計教師之間有一層隔膜,彼此看對方不清晰。而袁運甫,他作為專業教師,一直強調繪畫基礎。他熱愛繪畫,繪畫功底深厚,素描,水彩、油彩,十八般武器件件熟練,這便是我與他之間的紐帶,我們從友誼到相知的永不桔竭的源頭活水。
惺惺相惜,我們更深一層的彼此理解是在“文革”下放農村,在李村,在巨大的壓力下偷偷作畫的苦樂中。我無奈中利用了糞筐做畫架,第二個背起糞筐的就是袁運甫,我們二人無愧是糞筐畫派之首。寫生本身是一種戰斗,沒有這種基本戰斗經歷的人要上藝術戰場,難以設想。我和袁運甫是在長期寫生戰斗中培養的戰斗友誼,我們仿佛是走過了藝術長征的老戰友,經歷過的“戰役”從上海、蘇州,吳縣、黃山,武漢。三峽、白帝城、萬縣,重慶,一直到浙江溫岑及膠東的許多漁村。我們畫過同一個對象,或各畫不同的對象,在作品與被寫生的對象的差異問,彼此比較,便更深入理解各人的著眼點與不同情思。這種令人陶醉的藝術生涯孕育了我們的人生氣質和藝術素質,我們對此永遠懷念!
袁運甫似海綿。吸收一切養分。從院內的張光宇、張仃、龐薰栗、祝大年,鄭可等老師一直到社會上各畫種的專家,甚至學生,他從不放過學習的機緣,至于國外當代各門類的突出代表,我是連名字也不熟悉了。他精力充沛、貪食,又有一個強勁的胃,善于消化。另一面,他愛才,恨不能收盡才華為我院所用,這方面他寄厚望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并時時流露這種心態。
袁運甫的寫生繪畫作品,我比較熟悉,他對形的掌握十分嚴謹,對色力求強烈而豐富。他的畫面充實,每次作畫如欲予讀者豐盛之宴,這位“廚師”善于調料,肯下細工,但求創造出真正的美食,今日看他數十年前李村的作品,仍散發著當年簡陋廚房里烹飪的余香。他作水墨,從傳統荷花的變種到現代鋼橋的構架,探索之中力求超越時空。精力過人的老袁永遠緊追時代,他跑得快,我已老邁,往往看他遠去而欣賞其背影了。他作了許多大型壁畫,我未能盡睹。大型壁畫又有大型的新問題。“盡精微而致廣大”,這話值得思考,盡了精微未必能致廣大,甚至有礙于廣大,堆砌與延續決不等于廣大。但這在當前卻有泛濫的傾向。在廣大中又盡精微的作品肯定不少,但要害是致廣大,傳統中精微而不廣大的壁畫不足為師,新時代的新壁畫如何結合新環境、新情調,新氣氛,有待子孫的大膽創新。袁運甫看盡古今中外的壁畫,正肩負著創造新傳統,啟發后來人的重任,他的寰宇無限量。
(責編 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