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難以言說的黃陂街

在民族路以下的幾條街當中，最吃虧又最說不出道不出的是黃陂街。

它曾經非常輝煌。在鼎盛的時候，它擺出的“陣容”幾乎可以與漢正街、后花樓相提并論。

當初的黃陂街，是從集稼嘴到江漢路一線貫通的，全長3.6華里，相當于花樓街從民生路到江漢路這一段的兩倍，又和漢正街下段大致等長。它不像漢正街一條街有半條冷清作陪襯，而是起得火爆，落得也火爆。

張之洞督鄂時期，“布紗絲麻”四局使武漢三鎮成為全國三大紡織工業基地之一，漢口沿長江的碼頭自然成為綿紗、洋紗、布疋吞吐量極大的碼頭。黃陂街前臉對著碼頭，后背靠著花布街、白布街，必然成為大疋頭號扯起旗幟做兩頭生意的地盤。因此疋頭號云集在它的上段，生意大的戶頭并不把謙詳益、志成放在眼里，當然這里面一是“吃冬瓜痾西瓜——大進大出”，一是批零兼營，買賣路數不同，黃陂街的泰和裕一輩子不跟漢正街的謙祥益攀親也不得罪人。黃陂街的疋頭號有頭有臉的不下十家，自是一方諸侯。

再說中藥業，漢口人只曉得藥材行集中在藥幫巷一帶，說到飲片店（平常說的“中藥鋪”）就只能說“哪里都有”。原因是，黃陂街上飲片店大店扎堆的時間太短，晃過去就叫人忘了。

然而我們今天的說的“太短”，是歷經了幾十年以后的感覺，就當時而言，黃陂街的飲片店還真是不出名的不來，不大的不來。

比方金同仁中藥號，人家是1891年開張的，光緒13年，是張之洞到湖北的第三年。雖然開業比葉開泰晚，卻沒有經過小攤小門面的階段，而是開局就奔京城同仁堂的大氣去的。它生意做起來就爆，到了民國還在武昌、漢口各開了一家分號。其它的，你聽招牌就曉得腰桿子硬不硬：京都達仁堂、嶺南三多軒、齊魯玉林軒；還有開著打包廠、震寰紗廠的劉季五家族的劉有余堂；金同仁老板的親戚開的萬鶴齡藥號，在漢正街三官巷口子上還開著一家呢，那一家的柜臺里也是站滿了先生，規模跟不遠的九芝堂有得一拼！這里也許有家把兩家老板自己坐堂自己檢藥的小藥號，它們在當年就被大店子罩著，因此被人們忽略著，現在自然沒人記住了。

中藥行業的另一種營業形態——參燕號，專賣補品的買賣，到黃陂街選門面也學了漢正街合成里的舊例，要開業就頂在一起開業，一扎堆就是幾家！看起來它們在拼殺，無意間卻把黃陂街做大了——這里不富，哪來那多吃人參燕窩的！

最表現黃陂街能來財的還是錢莊，據統計，漢口的錢莊票號，有百分之四十都集在黃陂街，雖然開埠后江漢路一帶中外銀行林立，黃陂街的錢莊并沒有卷鋪蓋關門。

同時，對應江邊碼頭的棧房（旅社）、茶館、酒樓等服務業，也加濃了黃陂街的繁華氣氛；向街兩邊幅射的巷子和小街，也是它繁華的組成部分。你聽聽那些街巷的名字：打扣巷、繡花街、剪子街、襪子街，同一行業的手工業云集之區，有許多人的一日三餐那還少得了熱鬧！

這三里多路，也不是一天輕易能走穿的吧？

可惜的是，1938年武漢淪陷時，一把大火燒了黃陂街的大半，日寇投降前夕，又在一片瓦爍中拆毀了僅存的達仁堂高樓。建國后那一片“重劃區”又遇大火，以后雖然在那片廢墟上建醫院、設公園、設機關，但黃陂街的繁華卻無法恢復舊觀，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白壁齋，宏猷書房之謂也！四壁皆書，頂天立地，壁豈不白乎？又崇尚大無，大白，白壁雖白，大無中自有大千世界也。宏猷愛好廣泛，卻以淘書，藏書為最。每至一地，必尋書店；每得一書，如獲大寶，反復品味，以為源也。幾十年過去，藏書漸豐，得以屋載，其中淘書之樂，品書之趣，常想與朋友共享，乃借《大武漢》一角，設書話專欄一，清茶一，書友三五，品茗談書，豈不樂乎？開篇之時，東湖櫻花正開，謹捧碧水書香，就教于讀者諸君也！

自鳴說鐘

每次去北京，總是千方百計擠出時間去潘家園古玩市場淘舊書。但潘家園的舊書地攤，擺的絕大部分是改革開放以后出的書，民國期間的書籍格外的稀少，線裝書當然就更少了。有一次去逛舊書市，已經是下午了，許多攤主都準備收攤了。匆匆忙忙的四處逡巡，沒見什么中意的書。正在失望的時候，突然看到一本線裝書：《自鳴鐘表圖法》，翻開看看，是清嘉慶年間的版本，木刻本，里面附有許多自鳴鐘及其零件的木刻圖，覺得挺好玩的，價錢也不貴，幾十塊錢，當時沒有多想，就買下了。就算不虛此行，留個紀念吧。

回來后，也沒細看，就擱在線裝書櫥里了。

一擱就是好多年。

今年開書話專欄，有書友建議我，將自己的藏書梳理一下，從清版書寫起，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形成一個有序的系列。我覺得蠻好的，就開始整理自己的藏書。想到了辛亥革命前夕的西風東漸，“自鳴鐘”就在眼前當當當地響了起來。

《自鳴鐘表圖法》的前面有自序，作者是徐朝俊，時間是“嘉慶己巳春正月”，即1809年的農歷正月。網上查查資料，哎喲，這個徐朝俊可不簡單！他是明朝著名的數學家、政治家徐光啟的后代，清代鐘表大師，松江府華亭人，長期任教于華亭書院，課余研究自然科學和鐘表機械，撰寫科技論著多種，《高厚蒙術》是其代表作，共分天文、地理、儀器等4集。清嘉慶十四年（1809年）正月寫成的《自鳴鐘表圖法》，是我國第一部鐘表科技專著，它詳細地總結了明末至清代中晚期有關鐘表的品種、結構、特點和修造方法，并附有豐富翔實的插圖，反映了當時鐘表制造的科學技術水平和成就， 在我國鐘表發展史上起著承前啟后的重大作用，被中國科技史權威李約瑟博士列為清代中晚期五大重要科技著作之一。

《自鳴鐘表圖法》原來是這么重要的科技文獻！我自然小小地高興了一會。

“自鳴鐘”是明清時期對鐘表的總稱。自鳴鐘傳入中國，大概是在明萬歷年間，由西方的傳教士傳入江南。萬歷年間李紹文著《云間雜識》載：“西僧利瑪竇作自鳴鐘……近上海人仿其式亦能為之。”上海是天主教最早的傳入地，因此，也成為我國最早仿制西洋鐘表的地區。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松江華亭的徐氏家族。徐朝俊在《自序》中稱： “余自幼喜作自鳴鐘，舉業暇余，輒借以自娛。”可見他從小就深受家族的影響，愛上了自鳴鐘的制作。

除了上海外，南京、蘇州、杭州等地也是自鳴鐘最早的仿制生產地。萬歷年間成書的《金陵瑣事》載： “黃復初，巧人也，能鑄自鳴鐘。”清人顧祿《桐橋倚棹錄》記載蘇州的工匠手藝巧：“機軸如自鳴鐘，不過一發條為關鍵\"，\" 今虎丘人皆能為之”。 杭州鐘表業的文獻記錄始于康熙之時。康熙刻本的《曠園雜志》稱： “（杭州人）黃履莊所作自鳴鐘、千里鏡之類，精巧出群。”至于后來廣州生產的鐘表，則達到了可與倫敦的鐘表相競爭的水平了。當時到中國來的歐洲人見到廣州制造的鐘表，大為驚嘆： “1800年左右，鐘表制作工藝已在廣州落地生根，并獲得迅速發展。J.Barrow記載，中國人在廣州的制作已和倫敦一樣的好，并且這些精巧機械品的價格只是曾經從Cox和Merlin倉庫運來中國的鐘表價格的三分之一。”故宮博物院收藏了為量不少的乾隆時期生產的“廣鐘”。雍正六年，朝廷查抄明珠家總管安圖，抄得“烏木架自鳴鐘四架”，其中兩架就是廣鐘。

自鳴鐘在中國的迅速傳播，是與當時皇帝的愛好分不開的。雍正八年成書的《庭訓格言》記錄： “順治十年間，世祖皇帝得一小自鳴鐘以驗時刻，不離左右。其后又得自鳴鐘稍大者，遂效彼為之。”清朝的皇帝，從順治到乾隆，雖然對天主教的態度不盡相同，但對傳入中國的西洋奇器均表現了極大的熱情，其中，對自鳴鐘則更是情有獨鐘。翻開四位皇帝的御制詩文，詠頌自鳴鐘的篇章就多達十余篇，故從順治時期開始，清宮就十分注重西洋自鳴鐘的輸入與仿制，甚至在清宮內設置兩個專門的機構負責自鳴鐘的事務，一是“自鳴鐘處”，一是“做鐘處”。 清宮仿制自鳴鐘的量相當大，以至到康熙時，每一個皇孫都可以分得“自鳴鐘十數以為玩器”。清宮制造的自鳴鐘，不但數量大，而且水平高。康熙在世期間，先后有陸伯嘉、杜德美、林濟各、嚴嘉樂及安吉樂等６位西洋鐘表匠師進入清宮，參加了自鳴鐘的制造，尤其是瑞士著名的鐘表大師林濟各進入清宮，使清宮自鳴鐘制造的水準大大提高。康熙四十七年左右，江西巡撫郎廷極向康熙進貢了一件“西洋大日表”。康熙朱批：“近來大內做的比西洋鐘表強遠了，已后不必進。”這反映出清宮生產的自鳴鐘質量很高，甚至超過當時的歐洲進口鐘表。乾隆一朝是我國宮廷制鐘業的鼎盛時期，這一時期，歐洲的鐘表大師云集清宮，創造了清代中國鐘表業最輝煌的時代。但是到了嘉慶時期，由于嘉慶皇帝不喜歡這些西洋玩意兒，宮廷鐘逐漸式微。嘉慶皇帝說：“朕從來不貴珍奇，不愛玩好，乃天性所稟，非矯情虛飾。至于鐘表，不過考察時辰之用，小民無此物者甚多，又何曾廢其曉起晚息之恒業乎？尚有自鳴鳥等物，更如糞土矣。”皇帝視自鳴鐘為“糞土”，誰還敢繼續“糞土”乎？

但是在民間，自鳴鐘等西洋器物已經如同雨后春筍，日益繁榮。不論是官員、教士、商賈，還是仆役，戲子，甚至妓女，均有配西洋表者。《紅樓夢》第五一回也提到了自鳴鐘：“說著，只聽外間屋里槅上的自鳴鐘‘當當’的兩聲。”中國社會各階層對西洋鐘表的認同，對西風東漸，對中國人對西方文化的學習與接受，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在武漢，我兒時的記憶就與江漢關的自鳴鐘分不開。那是中國最大的海關自鳴鐘之一，鐘樓高達二十米，1942年安裝在江漢關大樓上，每隔十五分鐘敲奏一次，以前的樂曲曾是英女王加冕的《女王萬歲》，解放后改成《東方紅》。不論是晴朗的夏日，還是寒冷的冬夜，江漢關的鐘聲都會準時地響徹全城，溫暖著我的夢境。

當然，這一切，包括江漢關的自鳴鐘以及《東方紅》，都已經成為文物了。

遙遠的天窗

我們以為那是月亮，其實不是。那是一臺9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星火’牌的，”有見識的人說。

我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個晚上，605研究所子弟學校的操場灰白，冰涼，東西兩側的山嵐是漆黑的，場部的樓房有零星的燈光。我們被老師組織著走了幾公里路來到這里，順序坐在水泥地上，仰著腦袋正視前方。我們周圍坐滿了其他學校的學生，安靜而神秘。此前，老師再三叮囑過我們，“這是一場政治活動，每個人都必須嚴肅。”是的，我們很嚴肅，卻不清楚為什么要這么嚴肅。大約七點鐘光景，前方有了動靜，架設在籃球架上的幾只高音喇叭里傳來一陣電流通過的滋滋聲，接著，我們聽見了代表正義的字正腔圓的聲音：“……以林彪、江青為首的反革命集團，在‘文化大革命’中互相勾結，狼狽為奸，憑借其地位和權力，施展陰謀詭計，利用合法的和非法的、公開的和秘密的，文的和武的各種手段，有預謀地誣陷、迫害黨和國家領導人，篡黨篡國，推翻無產階級專政的政權。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給我們國家和民族造成的災難是難以估量的……”

電視機里出現了一些黑色的小人，有的坐著，有的站著，影影幢幢。我所在的位置距離電視機約有二十來米，而且角度靠西南邊。我很想看清楚江青究竟長得是啥樣，但那個晚上我一直沒有對上號，沒有搞明白哪個才是江青。后來在回去的路上，我們就此發生了爭執，有人說是戴眼鏡的那個，但好幾個人都戴了眼睛；有人說是穿中山服的那個，但好像他們都穿著一樣的衣服；有人說是那個女的，當然是女的，但電視里面分辨不出男女……直到第二天看報紙，我才最終認清了江青。從報紙上我們還得知，公審大會是昨天下午三點進行的，我們看到的是錄像。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電視。兩千多人集體觀看一臺9英寸的黑白電視，誰能指望我們看清什么呢？多年以后，只要我抬頭看見月亮，看見月亮里的云翳，就仿佛回到了那個晚上。

然而，無論我們是否看見或看清，那個怪異的秋夜都為我開啟了一扇類似于天窗的東西，從那扇飄拂著雪花的窗口，一個遙遠而神秘的世界，逐漸由混沌走向澄澈，起初，我們以為那個世界與己無關，但后來發現，它一直在左右、影響著我們的生活。

兩年以后，家里有了第一臺電視機，襄陽牌的，12英寸。現在，我已經記不得第一次坐在家里看電視的情形。那肯定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夜晚。全家人早早吃完飯，靜靜坐在一張擺放著電視機的桌子前。電視機上面蒙著一塊紅色的紗巾，透過薄紗隱約看見暗淡的黑屏。我們在靜靜等待父親來開機，他剛喝完酒，又泡了一大杯茶水，端著茶缸，慢吞吞地穿過天井，站在臺階上裝模作樣地張望夜空。父親終于進來了，把茶缸放在飯桌上，然后用目光清點了一下我們，除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這天家里還來了幾個鄰居，還有幾個被我喊來的同學。我已經急不可耐了，而父親卻走了出去，又過了一會兒才回來，這次他徑直走到電視機前，一把扯掉紗巾，摁下了那個開關鍵。

天窗就是這樣被打開的。一些人紛紛從窗子里面跳了出來，一些事紛紛參與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并挑逗起我們交流的欲望。自從有了電視機，每天上學的路上我們的話慢慢多了起來，大家見面后的第一句話總是：“昨晚的那個節目你看了嗎？”然后，我們會爭吵或應和。不久，小三家買了一臺14寸的彩色電視機，世界在他的眼中又有了新的圖景，為了讓我和他保持視角上的一致，他建議我去買一張彩色貼膜，“有賣的，真的，貼了后你家的電視就變成彩色的了。”我沒有去買，因為這時候家人已經很少讓我看電視了，我只能在做完繁重的作業后偷偷去瞅一下那個在我眼里已經越變越小的屏幕。

從迷戀電視到厭倦電視，我和你一樣完成了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或誤讀。我們再也找不到那種面對天窗的新奇感受，再也沒有了那種一直要把電視節目看盡，看到雪花飄飄，才會安然入睡的心境。世界不再好奇，盡管奇跡越來越多。天窗合上了，想象力也到了盡頭。

2003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露宿在塔公草原的一頂帳篷里，一整天的奔波令我身體疲憊之極，卻怎樣也無法入睡，索性穿好衣服在草原上漫無目的地游蕩起來。頭頂一輪滿月，我平生第一次離它這么近，我第一次發現月亮里并無陰影塵埃，近乎純銀。清風過崗，溪水淙淙，一匹白馬與一匹黑馬靜靜地佇立在草場上，它們背后是鍍金的塔寺……這樣的景象我曾在電視里見到過，莫非我真的走進了電視里？我有些恍惚。

促銷季

電商競爭激烈。11月初開始，京東、當當、凡客、淘寶商城、蘇寧易購，一股腦兒瘋狂促銷。全部訂單五折，買100送200，感恩價，真誠價，直降僅一天，一年只買這一次，物價回到10年前。一個個煽情得不得了。

本來同樣的商品，網上價格就比實體店便宜，這一促銷，搞得我身邊朋友全部殺紅了眼。網購和商場還不同，不用堵車，不用人群中橫沖直撞，可以喝著小酒或小茶，大買特買。

可惜，商家不會讓你過悠閑小日子。僅一天，僅一小時，秒殺，手機支付再送20元，搞得人壓力無比大，忙碌得不得了。好像是有根皮鞭在你身邊，激勵著你趕緊買，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地上遍地是現金，趕緊撿，不撿就是大笨豬。

在這股煽情的洪流中，我也少不了跟著激動一把，趕緊買吧。

可是我花了不少時間和表情，瀏覽網頁、看清規則、挑選商品后，最終卻所獲無幾。

先說凡客誠品。早年剛出來時賣男士襯衣，找的是做外貿的工廠，出品不同于商場大路貨，性價比高。后來業務越做越大，什么衣服都開始做了，進而又發展到化妝品、箱包、鞋。

此時凡客的出品，已經和當初全然不同，從小而專，成為大而雜。只要你在市面上能看到流行單品，凡客都能用自有品牌出貨。人類已經無法阻止凡客，公交地鐵全是它的廣告，甚至連韓寒都為其代言。

當然，它無疑很成功，尤其是連物流都是自己的，這的確強大。但是，自有品牌如果沒做出自己風格，或達到一定品質，只是一味山寨市面流行產品，很難讓人買下手。

比如說網站力薦的馬丁靴，帥氣的外表，讓我略微起了想買的心，可是一看評論，重得要死，又易脫膠，鞋頭還空蕩蕩，買它干嘛呢，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再說京東商城。在這一輪促銷中，京東算是比較有誠意的。在指定的時段買書，成交后立刻五折。

結果當日服務器被擠得快癱瘓，網上哀鴻遍野，訂單無法提交，好容易提交了，熱門書已被搶光，狀態變成缺貨，等再換成別的書折騰成功，促銷時間已結束。搞得跟秒殺沒啥區別，完全談不上購物體驗。

一部分搶書成功的文藝青年，在豆瓣上曬戰利品，一個個傲嬌得很。

當當相對冷靜一點，時間段略長，買100送200。和凡客一樣，這200的券，都屬于買到一定金額，才能使用。基本上要用掉這200券，需要再花掉500元左右現金。

由于不是自有品牌，當當的百貨中，各種超市品牌都有，比如說資生堂洗發水、李施德林漱口水神馬的，為了囤貨勉強也能買完。但是凡客全是自有品牌，挑選余地就非常少了。

最后壓軸戲是淘寶商城，11年11月11日光棍節大促，無數品牌正品5折包郵，商城補貼巨資，看得人熱血沸騰。

看中一瓶恒順3年陳醋，正準備下手，一點評論，人家不久前才搞完活動，價格比這個大促低多了。而優衣庫這樣不忽悠的店，冷靜得像石像，根本不參加，自顧自按照自己節奏，輪流對單品做促銷。

再逛數碼。看中一款裝win7的10寸平板電腦，價格確實比亞馬遜中國的優惠價，還要再便宜30%。正準備出手，又一看評論，人家同樣不久前剛搞完活動，比這個大促價，還要更便宜。這令我深深覺得，其實每個商家都會有一款商品，被當成促銷明星，輪流拿出來過各種購物節。

最后看其他推薦商品。足浴盆，我不需要。茶葉，還有好多沒喝完。鴨脖鴨頸，真空包裝的，遠不如門店現買的好吃。女性內衣，國內一線品牌的價格，在曼谷能買到國際一線品牌，質量好得多。熨斗，家里的還能再用10年。戶外用品，該買的早就買好了。潛水物品，過于小眾，不參加活動。即使打了折，專業品牌的潛水用品，香港永遠更便宜。

罷了罷了，浪費表情，可是已花掉我不少時間。

仔細想來，購物這碼子事，在我來說，已是一件很有規律的事，促銷很難打動我。

衣服鞋子早有固定品牌。換季之時，哪怕看再多別家新品，最終還是買的那幾家牌子，畢竟最適合自己的，也就那么些。

在同樣花費情況下，如果1件衣服能穿10年，而另外10件衣服每件能穿1年，我會買那件能穿10年的衣服，這樣就不會老在頻繁地買。衣服有價值的地方，在于出鏡率。一大柜子衣服，其實常穿的就那幾件。長年累月占位置，一季都露不了一次面的衣服，不買也罷。

很多購物狂人在買衣服時，清醒的旁人都會問一句：你不是已經有很多件這樣的衣服嗎？獨自面對電腦，可買可不買時，問問自己這個問題，可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花費。

生活用品也是如此，一旦喜歡上，牌子就不會換了，除非品質變了。以前會在超市買，有些牌子本地超市沒有，就在淘寶上買。現在幾乎都在各大電商買了，亞馬遜中國買得最多，價格便宜還免費送貨上門。

食品類東西，買的最多的就是葡萄酒，專業葡萄酒網站信息清楚，性價比高，再就是會買一些當地特產和進口食品。

數碼類產品，不屬快速消費品。真起了要買的心，會做功課，買一個最適合自己需求的，不想為那些個花里胡哨的功能和噱頭付費。這樣一來，更不可能一時沖動購買了。

至于奢侈品、高跟鞋、名牌包、鉆石珠寶，完全不在我的購買范圍內。

出門旅行，早年還會買紀念品。這些年，覺得紀念品都是累贅，用照片和回憶紀念就好。吃進肚子的食物，看到眼里的風景，和魚兒嬉戲的時光，才是最好的紀念。

對于我這樣忠誠但不沖動的購物者來說，不知商家究竟是愛還是恨。

有人說，促銷其實就是讓人買下自己并不需要的商品，我非常贊同。

買下自己不需要的東西，花冤枉錢不說，關鍵是堆放在家里很占空間。新鮮勁過了后，到底是扔還是不扔呢，處理它們又要再花時間和精力。

商家促銷同時，往往會在你初次消費過后，再送一些券，讓你再次消費。這些券都有時間和購買限制，用掉這些券，又會讓人買下更多自己不需要的東西，真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游戲。

回顧這個促銷季，最大收獲居然是，原來市面大部分的商品，都是我不需要的。

偽名媛拍案驚奇

總的來說，在雜志當記者是個很有趣的職業，如果不算上焦頭爛額的截稿日。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新朋友，穿梭往來在我們的生活當中，總能帶來一些驚喜，或者驚嚇。回想起來，帶給我最多驚嚇的，大概是所謂“名媛”。

我對“名媛”的理解，首先要漂亮，然后要懂社交，最重要的是要有品位。單單有錢、有名的女人，充其量只能算富婆吧。但大多數時候，富婆們都不覺得自己只是富婆，硬要跟“名媛”扯上點關系。見的“偽名媛”多了，杯弓蛇影，久而久之，只要聽到誰的個人標簽里有“名媛”兩個字，我都會敬而遠之。

第一次親眼見到偽名媛，是在某次飯局上。時值盛夏，名媛頭戴圓邊白帽，脖子上系著彩色絲巾，身著長禮裙，搖曳而至。耳環、項鏈、手鐲自然是必備單品，就連戒指都戴了至少有8個，一身珠光寶氣，足以閃瞎我的近視眼。旁人大贊名媛，依舊神采飛揚，冶艷逼人……第三個溢美的詞還沒蹦出來，名媛就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大聊自己的美麗心得：所有衣服都在歐洲定制，每顆配飾都價值不菲，此類云云。歸結一句話就是：老娘用的東西都很貴。

名媛的出現，瞬間拉高了我們聊天的檔次。出現的城市包括巴黎、米蘭、紐約、東京，最次也是香港；隨口一個奢侈大牌已經不足為奇，限量、定制，才是品味的象征。她似乎沒有在管聆聽者互動的情況，我們只用配以點頭，時不時配合一句“哇”，就能促使這場“秀”繼續進行。

忍無可忍的我，絞盡腦汁想結束這個話題，硬生生和名媛聊起了藝術，卻把自己推進了另一個深淵。名媛說：“我非常喜歡音樂，而且跟穿衣服一樣，我只聽最新、最時尚的音樂……”隨后報出一大串網絡歌手的名字，令我目瞪口呆。之后名媛高歌一曲，當然是最紅的網絡歌曲，正當我心里幻想著手邊有個鈴鐺可以“叮”一聲淘汰她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人都饒有興致地在幫她打拍子，露出享受的表情……

原來名媛的自信，就是這樣被捧出來的。

不管在什么場合，偽名媛都喜歡喝紅酒，可能是紅酒比較有歐美范兒吧。但偽名媛們還特別喜歡干杯，就馬上露出了山寨的馬腳，最離譜的一次，某偽名媛在紅酒會上，舉著滿滿一大杯紅酒，拉著老外一飲而盡，以示誠意，豪邁程度堪比水滸悍將孫二娘。眼看200多毫升紅酒瞬間消失在她的酒杯之后，老外優雅地舉杯小酌一口，微笑示意，尷尬轉身。

當視野里出現一個偽名媛，我還是能hold住場面，稍微應酬兩句，在對方硬邦邦的新娘頭面前，盡量不露出失禮的表情。最可怕的狀況，是聽到兩個偽名媛的傲嬌對話。

通常，即使是第一次見面，她們都會以姐妹相稱，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共同的熟人，延展成為開篇的寒暄。稱贊完對方的皮膚狀況、著裝品位之后，就開始“靈魂層面”的溝通，比如看了什么演出，比如下個月準備去哪里度假。最能拉近雙方距離的，大概是環保、慈善之類的話題：穿著貂皮的名媛會說自己從來不用一次性的餐具，千杯不醉的名媛會展示自己N萬元在廟里求到的開光佛珠……閉上眼睛聽她們的對話，會覺得人間充滿了愛；睜開眼睛再看，這些愛全部是Gucci或者Burberry的限量版。

我從不仇富，也不排斥拜金，有錢嘛，自然是別人愛怎么花就怎么花。但不能因為你有錢，就順便認為自己是受過高等教育、品味過人、道德高尚的名媛吧。

看過電影《泰坦尼克號》的人，應該都記得片中那位牽著小狗上船的暴發戶富婆。縱然在消費能力上達到了上流社會的標準，卻不刻意扮名媛，依舊保持自己的“平民性格”，不拘禮數、講話直率而大聲，反倒成為了一等艙里的一抹亮色。其實作為一個有錢的女人，可愛的方式有很多種，何必捏著嗓子學別人？

有次在一家會所KTV，我也遇到了三個牽著狗來唱歌的偽名媛，驚嚇指數直接破表。這三個名媛紛紛頂著貴賓犬一樣的發型，各自抱著泰迪、貴賓之類的小型犬走出電梯，小狗們都穿著鮮艷的衣服，腳上還包著小布鞋。進包房之前，她們就在大廳討論起了各自的寶貝有多乖，稍后其中兩枚名媛竟然從包里拿出礦泉水，小心翼翼地把水倒進瓶蓋里，開始喂狗！狗兒喝歡了，就被放到地上撒丫子亂跑狂吠，三位“狗媽媽”望著奔跑的小狗，露出慈愛的微笑，仿佛有追光燈打在她們臉上，等待領取“年度十大好媽媽”的大獎。

仔細查了一下名媛的定義，其中有個條件是“身份貴起三代”，那放在現在的中國，如果從“讓一部分先富起來”的改革開放算起，即使是最早的商賈豪門，也不過30幾年歷史，第三代怎么樣也不會超過20歲。也就是說，倘若現在真要找到所謂名媛，也只能從高官世家里發掘吧。

前一陣子我在一個非正式場合，遇到了一個高官第三代姑娘，20出頭，那才叫真正的名媛范兒。小仙女一樣出現在我面前，皮膚白皙，黑發披肩，不施粉黛，彬彬有禮。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個打眼的名牌Logo，卻把設計簡單、材質精良的一身布衫，穿出了飄逸、靈動的感覺……

沒有人告訴我她是名媛，但短暫的見面之后，“名媛”兩個字卻在我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