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語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數據顯示,內地基尼系數已激增至0.48,大大超出0.4的警戒線。中國必須對日益加劇的貧富分化說“不”。
本期《祖國》雜志,傾聽全國政協委員、民進中央經濟委員會主任蔡繼明,從收入分配關系涉及的方方面面,深層剝析了蘊涵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的許多問題。
蔡繼明提出,收入不平等和收入不公平是兩個不同的問題,收入平等不等于公平,收入不平等也不等于不公平。我們不應該把效率和公平并列在一起,而應該把效率和平等放在一起。
問題凸現:收入差距越警戒線
在我國現階段扭轉收入差距擴大趨勢,需要努力使收入分配調節政策在公平與效率之間達到平衡。蔡繼明指出,分配關系到每個人的個人利益,改革開放以來改革措施和改革政策的出臺都是和人們的物質利益相應調整聯系在一起。當前人們越來越關注收入分配問題主要是表現在一些領域、一些方面的收入差距過大,引起人們不公平的感覺。所以我要談收入分配差距和收入分配不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收入差距大小是指人們均等和不均衡,這是平等不平等的問題,是一個時政的分析和結論,而收入差距合理不合理、公平不公平這是一個規范問題,是一個價值判斷。收入差距大不等于不公平,收入均等化也不等于就公平了。什么樣的收入差距是不公平的呢?我想就當前在收入分配領域的一些表現談一下我個人的判斷。
從總體差距來看,低收入階層和高收入階層二者之間的差距也是過大。這里面突出的表現在我們國家富豪、億萬富翁增長的速度在整個亞太地區是排在首位的。36萬左右的,資產超過一百萬美金的人數他們所占有的社會財富大概相當于我們GDP的8%,去年的富豪榜我們國內進入五百富豪的,他們的總數身價大概相當于那36萬,就是說500富豪可能占有的財富相當于我們GDP的8%,財富的集中度已經相當高了。在最近公布的2010年《福布斯》全球排行富豪榜里,中國進入世界五百富豪,大陸大概有64名,增加的速度是世界最快的,總量僅排在美國之后,按國家排我們也是排在第二。這就是出現富豪和占有財富的比重在集聚增長。
另一頭就是我們的窮人,如果我們按照世界銀行確定的標準什么是貧困人口呢,是每天要消費1.25美元,低于這個就是貧困人口,據說在“十二五”期間第一年,我們可能要執行一個新的貧困標準,就是1500元/年,即使按1500元這個標準計算,按購買力評價來折算的話,我們還低于世界銀行確定的水平,甚至低于印度確定的貧困線的水平。
即使按低于世界銀行定的貧困線的水平,我們國家貧困人口就有九千萬,將近一個億了。所以,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出現了貧富差距懸殊這樣的一種狀態。這是第一個大的表現。
第二個大的表現,政府、企業和我們居民之間收入增長的速度出現了反差,政府和企業的收入增長超過了我們整個國民收入的增長速度,而我們居民的收入速度是低于整個國民收入的增長。但是也看到了,溫家寶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這五年來,居民的收入增長,包括城市居民和農村居民,基本上是在8%到9%這個范圍內,而我們政府財富收入每年都增長20%到30%。
企業的收入增長也是超過了居民的增長速度。這樣就出現了一個所謂的“國富民窮”國家是越來越富裕了,而老百姓的收入越來越少,腰包越來越扁,因為居民的收入少,很難提高他的消費支出。
第三個大的表現,勞動者內部一方面是城鄉居民的收入差距過大,第二方面,壟斷行業和非壟斷行業收入差距過大。第三方面,進城農民工和城市居民就業的工資收入之間差距過大。當然還有勞務派遣工和正式職工之間的收入差距,以及公務員和普通職工之間的收入差距,都存在著不合理現象。這是我個人判斷。
目前并不是所有差距都不合理,但是這幾個方面收入差距過大,是人們普遍感到不公平的表現。因此,我們的改革就是要本著消除或者是縮小這些不合理的收入差距,實現我們全體居民社會成員都能夠公平的分享社會發展、經濟發展所帶來的成果。
直擊真相:公平分配的關鍵
蔡繼明表示,確定我們目前收入分配不合理的表現,其實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哪些分配是合理的,決定這些合理的因素是什么。
首先決定收入分配的是各種生產要素的質量和數量。我們知道,個人的收入分配和居民的或者是功能性分配是有一定差別。居民的分配、個人的分配是來自于各個方面,你可能是勞動者,但是你也可能獲得資本的收入,你也可能獲得財產,比如說出租房屋、股票、債券等等。通常我們說的“功能性分配”是指一個勞動者單純地憑借勞動能獲得多少收入。一個資本所有者憑借資本,一個企業家憑借著他的經營管理才能各自得到多少收入。
顯然決定合理的分配,首先是在初次分配領域各種生產要素是不是按照貢獻得到他們的報酬。如果每一個生產要素根據他對社會財富的創造、對價值的創造所做出的貢獻各自得到的相應的報酬我們就應該認為這種分配是合理的,這叫“按生產要素貢獻分配”。
但是肯定就會涉及到各種生產要素的貢獻怎么去評價呢?如果是在市場經濟當中這就不能根據你個人的主觀判斷認為你就多大才能,你有多少資本你就應該獲得多少收入,這要看市場來評價。因為市場經濟就是要分工交換,你做得貢獻大小,不是對你個人而是對社會,因此必須有一個社會評價的尺度,這就要求我們有一個完善的要素市場。
只有一個完善、公平的競爭性的要素市場,那么,生產要素的貢獻才能夠得到社會公平的評價。
決定公平分配的第三個要素,就是提到的價值觀和社會政治法律意識形態。長期以來,我們都認為社會主義就是要講平等,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認為只有均等的分配才是公平的,這種價值觀就影響到改革開放前那30年,我們的收入分配領域基本上通行的是“吃大鍋飯”必然會造成干多干少一個樣,干與不干一個樣,從而導致我們國家的經濟效率不斷下降,經濟發展的速度也不斷下滑,遠遠落后我們周邊的國家和地區。
改革開放之后,“平均主義”、“大鍋飯”傳統觀念被不斷破除,人們各盡所能,按勞分配,以及按生產要素貢獻分配,也許更能夠給我們帶來應得的報酬,使我們有英雄用武之地,使我們經濟可以快速發展。所以我們破除了過去平均主義的觀念,小平同志首先提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當然,所謂“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并不是人為的讓你富你就富,不富也得富,實際上是給大家公平競爭的機會,讓能者多勞,讓有才能的人愿意投資的人承擔風險,讓他獲得風險投資的收益,讓企業家、管理者施展他的才能,這樣收入之間的差距就相應擴大了。
改革開放30年來,很多收入差距的擴大是符合這種價值觀,人們是可以接受的。比如從近處說,袁隆平是“雜交水稻之父”他為國家做出那么大貢獻,如果他拿到五百萬獎金,其實也并不多。他們是公平競爭,機會是均等的。至于結果會出現不平等,那么在超越了一定的范圍我們需要加以調整。
所以,什么是公平?改革開放以后我們有一個口號就是“效率優先、兼顧平等”就是說是在初次分配領域,我們應該按照各種生產要素的貢獻進行分配,可以拉開收入的差距,在再分配領域,就是二次分配領域,我們要兼顧到平等,把收入差距控制到人們能夠承受的心理上能夠接受的范圍之內,跟我們的經濟社會的發展的速度相適應。
除了二次分配之外,人們還會注意到所謂的三次分配,就是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盡到更多的社會義務。或者像溫總理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說的,針對那些房地產商,也要流著道德的血液,要兼顧社會利益,大量的慈善事業,一些企業家所做出的捐款就是所謂的“三次分配。
因此我們可以概括起來說,一個合理的、公平的分配,應該是在初次分配領域要講效率。在二次分配領域要兼顧平等,在三次分配領域要講貢獻、講奉獻,講愛心。這些都可以說是在一定的價值觀下形成的分配的公平觀。
齊心協力:追求共同富裕
蔡繼明指出,社會主義理念是要追求共同富裕,但是不能理解為是同步富裕,肯定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也是小平同志當年所鼓勵的。問題就是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一定要通過合法的手段、公平的競爭,他們先富起來公眾對他們不會產生“紅眼病”即使這些人是通過合法、公平競爭的手段打造出來的結果,但是仍然有一個他和低收入階層的巨大收入差距。
怎么能夠帶動后富呢?一個更直接的途徑,就是先富起來的人要多承擔社會責任,多承擔納稅的負擔,也就是說,通過個人所得稅,通過遺產稅,當然我們還沒有開征,通過贈與稅,要把他們積累起來的財富相當大一部分要轉移給社會,由社會再通過轉移支付,通過各種福利,通過社會保障使得低收入階層得到相應的補貼和資助,這就是最直接的先富帶動后富。
當然我們不是一味要說“殺富濟貧”,這種收入再分配有一定的尺度,因為你把富人的財富拿走過多,就形成了“大鍋飯”、“干多干少一個樣”,他也不會有積極性創造更多的財富,因此再分配的尺度我們一定要掌握,控制在一定合理的范圍之內。
我們說的先富帶動后富還有更積極的意義,就是先富裕起來的人,應該繼續擴大創業為社會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要實現公平分配,要考慮到勞動者的權益,要嚴格遵照勞動合同法所規定的有關工資、工人勞保、工人各項福利、保險等。在企業里要構建和諧的企業文化,這樣使得本企業員工有一種歸屬感,感到他們不是受到了盤剝,受到的剝削,僅僅是一個雇傭勞動者。
如果我們先富裕起來的人,從這兩個方面,履行他自己的社會責任,和一個有社會責任感企業家的職責,我想先富帶后富就可以更好的實現。
突破重圍:“十二五”深化分配改革
蔡繼明指出,今年是“十二五”規劃開局之年,在政府各項工作當中,合理地調整收入分配關系已經列入了重要的日程。一個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在兩會召開之前,國務院常務會議就原則通過了個人所得稅征收辦法的修正案草案,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看到這個草案的具體內容,但是從有關的報道我們可以猜測,或者是預期到,這次的個人所得稅征收的修正,首先就會從總體上減輕我們居民的稅收負擔。比如,關于個稅起征點,只要有適當的調整,中低收入階層個稅負擔就會減輕,同時,高收入階層和低收入階層之間的差距也就會相應縮小。
在討論當中還涉及到對個體工商戶稅收的調節,我們預期這次個人所得稅的改革會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個體工商戶的稅收負擔,因為在我看來,這些個體工商戶他們不僅自食其力,自己去創業,而且還吸納了更多的社會就業人員,為社會的就業減輕了壓力,為國家做了貢獻,因此他們的稅收負擔應該大大的減免。另外我們還看到,國家發改委等五個部委已經下發文件,要求各地方政府要把社會保障的標準和救助的水平與物價上漲加以掛鉤,進行聯動,如果暫時的物價上漲,那就要加大補貼,如果較長時間的物價上升那就要提高社會保障的標準,這樣就能夠保證我們中低收入階層,即使在物價明顯上升的條件下,也能夠做到他們的實際生活水平不下降 。
第三,我們看到,政府在提供社會保障特別是保障性住房方面加大力度。預計今年全國要開工興建一千萬套保障性住房,今后五年要興建三千六百萬套保障性住房,基本上做到應保盡保,這樣使光大中低收入階層,享受到社會保障性住房可以占到20%的人群,他們就不必再為高價房去花掉他們的全部積蓄,甚至還要“啃老”幾輩當“房奴”。
如果他們有了保障性住房,就可以把原來用來買房的收入花在消費者上,這等于實際上增加了居民的收入。
當然還有其他社會保障方面,比如公費醫療,教育,包括義務教育、普通教育,政府都加大了投入,還有各種社會福利等等,所有這些都會使我們居民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后顧之憂,增加我們實際的消費支出和實際的收入水平。所以我認為今年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應該是可以實現的。
統觀全局:推進帶薪休假
蔡繼明表示,2008年國家的假日制度改革是拆分五一黃金周,人們以為假日減少了,其實這是誤解,這次假日改革假日總量由原來的114天增加到了115天,假日總量并沒有減少,所謂“拆散五一黃金周”本來有四天就是法定公休日,這個誰也拿不走,另外兩天法定節假日我們分配給清明節和端午節,除此之外我們還增加了中秋這樣一個法定的傳統節日。
至于說到十一黃金周該怎么看?我一直堅持最初的觀點,如果我們全面的落實了帶薪休假,十一黃金周用不著取消,它本身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為什么這樣說?大家想一想道理很簡單,十一黃金周其實也是四天雙休日給挪過來了,真正的法定節假日就三天,如果我們落實了帶薪休假,人們至少一年可以享受五天的帶薪休假日,這五天帶薪休假你可以選擇任何時間任何時段,只要事先和企業溝通好,你就可以把五天帶薪休假日和任何一個雙休日,結合在一起,你就可以形成一個“黃金周”,而你自己的“黃金周”和全國統一放假的“黃金周”給你帶來的幸福感和滿足程度肯定不一樣,如果那時政府還要強制人們在五一、十一放假可能你就會提出抗議,我這是“被放假”了,我寧可待在家里,兩個周六周日按正常休息,我避開旅游的高峰,我可以選擇大家都不出行的或者很少有人出行的日子出門旅行。
所以我這個觀點一直是前后一致的,當務之急根本不是去討論要不要拆分十一黃金周,而是要全民動員、全民努力共同推進帶薪休假制度全面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