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因《百家講壇》而一炮走紅,擁有了眾多粉絲,甚至有女粉絲大喊“嫁人要嫁易中天”!之后,他寫的《品三國》發行量超過百萬冊,讓無數人再次領略了他的博學多才、幽默睿智。從“大學教授”到“學術超男”再到“公眾人物”,易中天的身份在不斷變化著,然而他自己卻說:“我本來就是流寇一個。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弄得‘身份不明,面目不清’,讓貼慣了標簽的人完全無從下手。”
易中天究竟是誰?這個自稱“流寇”的人,究竟與誰“合流”?又如何“為寇”?他的“流竄線路圖”又是怎樣的?
新疆 最大的幸運是遇到現在的妻子
終于有一天,易中天找到李華,直截了當地說:“在婚姻這條道路上,我想只有我才是你最合適的搭檔……”
“我本來就是流寇一個。在我的詞典里,沒有什么‘應該’,只有‘不應該’。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弄得‘身份不明,面目不清’,讓貼慣了標簽的人完全無從下手。”這是易中天對自己的定義。
“流寇”易中天1965年高中畢業后去了新疆,從“學生娃娃”轉變為“革命戰士”;13年后,1978年考進武漢大學讀研究生,從“革命文青”轉變為“青年學人”;14年后,1992年從武漢大學到了廈門大學,從“傳統學人”轉變為“另類學人”;再過13年,從2005年開始,通過上《百家講壇》,從“另類學人”變成了所謂的“公眾人物”。
四次轉型。第一站,就是新疆。
當年,易中天是唱著紅歌進新疆的。不是蘇聯的《共青團員之歌》,是中國的《到農村去,到邊疆去》。他被分配到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八師的“共青團農場”。
那時的易中天是個文學青年,高中畢業前讀完了當時能讀到的所有中外名著,還自編過一本《唐詩三百首集注》。他也寫詩,特別喜歡賀敬之、郭小川、聞捷和李瑛。他當年的進疆,后來的轉型,都與“文學夢”有關,但這個夢很快就破滅了。“在那個被詩意描述的地方,我懂得了生活不是詩。”易中天說。
在易中天看來,“文革”期間的兵團是一個“等級社會”。人分三六九等,活也分三六九等。易中天在這個序列里是第三等,即知識青年。剛去時很受信任,每天晚上幫連隊的統計員計算職工的工作量,掰了多少包谷,拾了多少棉花,算是沒有正式名分的“統計助理”。后來,還當過小賣部的售貨員,學會了打算盤。
“那時有很多荒唐事。”易中天說,比如吃“憶苦飯”,就是水煮包谷糊,不放鹽,還要問你“好吃嗎”?你說好吃,他說你認為舊社會好;你說不好吃,他說你跟貧下中農沒感情。怎么回答都是錯,“就是要整你”。
“在那個年代,我閱盡了人間美丑善惡。”易中天說。要說收獲,他覺得最幸運的就是在新疆兵團遇到自己的妻子李華。1972年,易中天被抽調到兵團宣傳隊文工團當編劇。不久,在新疆文聯舉辦的創作骨干學習班上,他認識了寫散文的李華。李華來自新疆烏魯木齊油田,是學習班里最漂亮的姑娘。在進行創作交流時,易中天經常把他寫的幾首詩拿給李華看。一來二去,情愫在兩人之間暗生。終于有一天,易中天找到李華,直截了當地說:“在婚姻這條道路上,我想只有我才是你最合適的搭檔……”他的可愛與直率就像一把火,點燃了李華心中的愛情烈焰,她含情脈脈地答應了易中天的求愛。1973年,兩人在兵團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武大 易老師最受女生青睞
那時,易中天上穿淺咖啡色西裝,下穿牛仔褲,一個箭步就跨上講臺,比在《百家講壇》酷得多。坐在前排的,都是女生。
1978年,研究生恢復招生,易中天在那年以同等學力考進武漢大學,開始讀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生。這是他轉型的第二站。他在武大如饑似渴,利用研究生享受教師待遇、可以進館入庫借書的特權,拼命讀書,甚至把圖書館里馬恩全集第42卷《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抄寫了一遍。他聽講座,文科的、理科的,統統都聽。他也和同學們討論問題。談的最多的,是后來成為哲學大家的鄧曉芒。直到現在,易中天有什么拿不準,還會去請教鄧曉芒。
易中天覺得武大那時的學風非常好。畢業論文答辯會時,從哲學系請來的答辯委員劉綱紀,與導師吳林伯的某些觀點不同。易中天就跟劉綱紀當面爭起來,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旁邊的同學臉都嚇白了”。沒想到,最后劉綱紀給他的成績是“優”。
畢業后,易中天留在了武大。剛剛留校的易中天只是青年教師,連助教職稱都沒有。他的課叫“文藝審美心理學”,也不循序漸進,一上來就是弗洛伊德、格式塔,口碑傳開,鄭州、長沙等高校的教師和學生都趕來聽,窗戶上、走廊里擠滿了人。
20世紀80年代在武大讀書的同學都記得,那時,易中天上穿淺咖啡色西裝,下穿牛仔褲,一個箭步就跨上講臺,比在《百家講壇》酷得多。坐在前排的,都是女生。
廈大 “土匪”變“流寇”
易中天覺得前一條路適合鄧曉芒,自己得選后一條。結果,雖然都是“土匪”(沒上過大學直接讀研),鄧曉芒成了“坐寇”,易中天卻成了“流寇”。
1992年,易中天被推薦去廈門大學,于是,他舉家遷往廈門特區。這是他轉型的第三站。
在廈大,易中天認識了學者林興宅。林興宅是20世紀80年代的風云人物,當時洛陽紙貴的“走向未來”叢書,就有他一本,當時人稱“北劉(再復)南林(興宅)”。一天,林興宅和易中天散步時說:“現在做事情有兩個選擇:要么做學術研究,那你就埋頭去做;要么去為當前的社會生活服務,那你就要走出校門,走向群眾。中間道路是不可取的。”
易中天想了想,覺得前一條路適合鄧曉芒,自己得選后一條。結果,雖然都是“土匪”(沒上過大學直接讀研),鄧曉芒成了“坐寇”,易中天卻成了“流寇”。
他讀研,學的是魏晉南北朝隋唐文學,學位論文做《文心雕龍》,于是從“文學”轉到“文論”;研究《文心雕龍》,側重于其美學思想,這就從“文論”轉到了“美學”;講美學,得弄清楚美和藝術的起源,于是有了《藝術人類學》;也得弄清楚美學史,于是有了《破門而入》;要講清楚中國美學,就得弄清楚中國文化,于是又有了《閑話中國人》。
2003年,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全世界議論紛紛,或譴責或叫好。易中天就想研究美國,目的是“看看人家,想想自己”。書名最初叫《艱難的一躍》,取材于麥迪遜的《辯論》。但出版后很“艱難”,不好賣,又把原來的副題《美國憲法的誕生和我們的反思》做了書名。最后廣西師大出版社出了圖文版,書名改為《費城風云》。
這本書的寫作,讓易中天對民主和法治有了新的認識:“民主并不只是讓人說話、征求意見等等。民主的核心,是‘權為民所授’。主權在民,政權民授,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后來他講先秦諸子,就特別注意到孟子關于上天和人民共同授權的思想。
這時回頭再看中國歷史,不得不追溯到春秋戰國,于是有了《先秦諸子百家爭鳴》,也就有了《我山之石》和《中國智慧》。至于《書生傻氣》和《公民心思》,“算是土匪打劫之余,打的獵吧。”易中天說。
名人 這輩子我有兩個女人就夠了
出名后,一些崇拜易中天的女粉絲經常打電話到他家。
一次,李華拿起聽筒,居然有個女孩兒對她說:“你怎么還不‘下崗’啊?”
易中天精通方言、俚語、段子、順口溜,很多東西張口就來。2002年,鳳凰衛視《縱橫中國》欄目總策劃王魯湘和策劃助理陳勤發現了他,請他到成都拍《縱橫中國·四川篇》。在演播廳,王魯湘問:“李白有《蜀道難》,郭老有《蜀道奇》,你能不能也弄個‘蜀道啥’的?”易中天脫口而出:“蜀道通,蜀道暢,蜀道通了四川隨你逛。四川火鍋麻辣燙,四川姑娘都很開放。”全場笑翻。
從此易中天頻頻出鏡。有期節目,主持人拿了一本封面是“保衛張藝謀”的周刊問,贊成這個說法嗎?易中天說,我贊成,但要加3個字——“的觀眾”。主持人問為什么?易中天答,因為觀眾已經中了他的“十面埋伏”。
這當然是電視人喜歡的風格。做《縱橫中國·湖北篇》武漢那一集時,嘉賓討論武漢人的精神。易中天馬上用武漢話說,就是“唰喇”,意思是“快”。武漢人喜歡快,不喜歡慢。比如吃熱干面,就得快。做也要快,吃也要快。但更多的時候,不是指物理速度,而是心理速度,也就是“爽”。他進而解釋:唰喇,也許還有“爽朗”的意思。但依照武漢人“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性格,也可能是拔刀子的聲音──“唰喇”。
中央電視臺《百家講壇》總策劃解如光碰巧看到了這一集,他立即認定:這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解如光沒看走眼,易中天一上《百家講壇》,諸如“韓信是個待業青年”之類的“易氏語錄”,迅速在網上傳播,《百家講壇》從此人氣大旺。
出名后,易中天家原有的寧靜生活被打破了:經常半夜12點還有記者打電話來聯系采訪。為了避免被打擾,易中天只好把手機關掉或者轉到秘書臺。這樣一來,妻子李華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秘書,每天在家幫他接電話,應付各路記者。更有甚者,一些崇拜易中天的女粉絲,不知從哪里弄到了他家的電話號碼,經常打電話到他家。一次,李華拿起聽筒,居然有個女孩兒對她說:“你怎么還不‘下崗’啊?”這讓李華哭笑不得。還有一些熱情的粉絲喊出“嫁人就嫁易中天”,對此,易中天呵呵一笑,說:“這樣的話讓我感到快樂,也讓我感到不安。其實這輩子我有妻子和女兒這兩個女人就夠了!”
獨立知識分子 路見不平插句嘴
人們都講“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他的說法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斷變新浪”。
2006年前后,易中天完成了他人生的第四次轉型,從“另類學人”變成了所謂“公眾人物”。只不過,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前三次是“自找的”,這一次是“被轉型”。“被轉型的感覺怪怪的。”易中天說,有些事,他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有些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但有些事,你不能不管。”
易中天確實管了不少“閑事”:李輝質疑文懷沙案、余秋雨涉嫌詐捐案、三鹿奶粉、反三俗、藥家鑫案、郎咸平專訪郭美美等等。這些時評發表后,有人叫好,有人生氣,有人說他“不甘寂寞”,有人說他“多管閑事”,有人因此把他歸為“公共知識分子”,也有人覺得不像。
“我就是個‘出來打醬油的’,路見不平插句嘴。”易中天說,他更愿意把自己看成“獨立知識分子”。公共知識分子每天都得看新聞,每件事似乎都必須發言表態,他覺得被一種社會責任和道德需求綁架。“是非已經夠多的了,再‘公共’一把,還活不活呀!”
易中天認為,一個學者,可以“關起門來做學問”,也可以“打開窗戶說亮話”。
2011年5月22日,十六卷本《易中天文集》在北京首發。談到文集出版后的計劃,他笑言還不明確,但有一條可以肯定,“想像《讓子彈飛》里的主人公張麻子那樣,站著就把錢給掙了。”
文集最后一卷,是兩本時評。第一卷收錄的文學作品,按企業家馮侖的說法是“青春痘”——“文學是你年輕時長的青春痘,老了就只有老年斑了。”
易中天顯然不想過早長出“老年斑”。他說,人們都講“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他的說法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不斷變新浪”。
“我一直在變。我的‘老年斑’會怎么樣?也沒人知道。”易中天說。(據《南方周末》《婦女生活》相關資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