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矮人族”的現代困惑

“俾格米”這個名字源于希臘語，原來是古希臘的長度量度單位，

大約是從手肘到手指關節的距離。

它的直譯，寫作“矮人族”。

一個酋長的夢想

拉吉·格恩德雷茲是一個俾格米人部落的酋長。他夢想能夠過上一種與數千年來祖先們在剛果（金）雨林中完全不同的生活。他還夢想自己熟悉某個行業，能搬出他那個逢雨必漏的香蕉葉屋頂的窩棚，搬進一個更大的棚子。

“我想有像這樣的一個房子。”他指著附近一個6米見方的木板房，那是這里可以看見的唯一一座房子，“其次，一輛摩托車，我想學騎摩托車，當一個摩的司機。”

現在，這位酋長和他的大約160戶俾格米人，卻不得不在一個名叫姆古恩加的地方生活。習慣了在熱帶山林中打獵和采集食物的他們，現在侍弄菜地，生活在一座休眠火山的山腳下，一塊平坦的、看不到樹木的碎石土壤地上。

事實上，拉吉·格恩德雷茲可以算作俾格米人中的“先鋒新人類”了，因為大多數俾格米人至今仍處在比較原始的生活狀態中，他們長期生活在原始森林深處。對森林里的植物、動物非常熟悉，平日靠捕獵羚羊、野豬、猴子以及采集野果、蜂蜜為生。

一只蜜蜂在10米開外的地方飛過，俾格米人就能夠分辨出它的種類以及性別；他們會制作一種麻醉劑，當看到野獸時，把沾了麻醉劑的箭射出，從而捕獲獵物；他們的獵物中甚至有獅子、大象等體形超出他們很多倍的大野獸……這不是電影里的情景，這是活生生發生在非洲大陸上的一個部族的史詩。雖然大多數民族都隨著社會的發展而不斷進步，但也有不少民族至今還處于原始生活狀態中。在傳統的說法里，盡管身強體健，但由于成年人平均身高只有1.3米～1.4米，最初發現他們的白種人也把他們當成了“大自然的棄兒”。

俾格米人的膚色較一般黑人淺，是一種淡淡的淺棕色，通常赤身裸體，只在腰部束一塊很窄的布條。除了身材特別矮小，俾格米人在外形上與一般黑人無異：在俾格米人聚居的地方，人人都腆著大肚子，肚臍眼凸起雞蛋大小的肉疙瘩。他們臉上畫著簡單的花紋，身背自制的長弓短箭，出入熱帶原始森林。

原始社會的標本

俾格米人過的是游獵生活，一個地方的食物吃光了，就要另覓新的居住地。部落遷徙時，俾格米人全部落出動，用砍刀、斧頭、鋸等簡陋的工具，先將灌木和較小的樹木砍倒，而那些高大的樹木，實在無能為力，就爬上去砍掉樹枝，再放一把火燒掉。他們憑借這些簡陋的工具開墾出一大塊空地來，然后散落地蓋起幾十個又矮又小的半圓形“窩棚”，這就是他們居住的村莊。

一般村民的住宅，窩棚的建造非常簡單：把一條條富于彈性的樹枝縱橫交錯，兩端插入土中，編織成一個直徑1.5米、高１米左右的半球形大罩子，用藤條牢牢固定，上面再蓋上一層厚厚的香蕉樹葉、油棕櫚葉子當瓦片，即大功告成。每個窩棚都在背向太陽的一面開一個約60厘米高的方洞，作為門。俾格米人每天從這個門洞爬進爬出。

在俾格米人窩棚里，地上一般都均勻地排列著六七根手臂粗的木棍。這些木棍就是俾格米人的床鋪，睡在木棍上可以避免皮膚直接與土地接觸，減少濕氣的侵襲，而在“床”邊香蕉葉上面的那些毛茸茸的毛毛蟲和圓鼓鼓亮晶晶的白螞蟻，則是俾格米人最喜愛的“高級食品”。

氏族是俾格米人最基本的社會單位。男人以氏族為單位進行活動，沒有私有觀念，過著原始穴居生活。換句話說，前文中的拉吉·格恩德雷茲與其說是俾格米人部落的酋長，不如說是某個俾格米氏族的家長。

俾格米人有自己的語言，但是沒有文字，他們沒有數字和時間的概念，因此不知道自己的年齡，據估計，他們的壽命一般在30歲～40歲。他們視森林為萬能的父母，因此不允許隨意砍伐樹木，只有在樹木自然死亡、枝葉枯干以后，才能取來生火做飯。

在地廣人稀的茫茫非洲，由于種種原因形成了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然而，俾格米人至今仍嚴格執行一夫一妻制。一位剛果（金）的俾格米少女說：“我們實行一夫一妻制。結婚后，夫妻要忠誠于對方，不能亂來。”

不過，他們婚姻的基本條件是“以人換人”——男人欲娶某個女子時，必須將自己的姐妹或堂姐妹嫁給女方的兄弟或堂兄弟。因而，俾格米人近親結婚現象非常普遍。結婚時，全部落的男女老少歡聚一堂，翩翩起舞，以示慶賀。俾格米人一般在8歲～9歲生理機能就已經發育成熟，開始過性生活，并生兒育女。

也許每個民族的女性對美麗的理解都是相似的，俾格米女性喜歡用芭蕉葉、棕櫚葉當衣料，用象骨、甲蟲、羚羊角、龜背殼等做項鏈、手鐲，來裝扮自己。現在由于現代文明的介入、游客的光顧，俾格米人也學著穿起了衣服。但他們所穿的衣服都是游客所贈，自己并不會制造。

俾格米人沒有文字，也沒有貨幣，習慣于以物易物。他們用獸皮、象牙等獵物，與“大個子”民族交換食鹽、火柴、砍刀等必需品，不過，在交換中吃虧的總是俾格米人，有時一條蟒蛇只換回幾盒火柴，一張珍貴的獸皮只換回幾兩食鹽。

被剝奪的文明

歷史上，俾格米人就因其傳統而遭到排斥或者被浪漫化，他們被剝奪了接受教育的機會，也無法在他們棲息了數千年的叢林中以合法手段擁有自己的土地。最近幾十年來，少數俾格米人已經開始接受教育，進入剛果（金）的農村和城市生活，但絕大多數俾格米人仍留在雨林之中，一些群體因為染上包括艾滋病在內的各種疾病而瀕臨滅絕。

在剛果(金)東部，長達10年的混戰更是給俾格米人帶來了災難，他們經常成為各種暴力事件的目標。一些活動在叢林地區的反政府武裝經常雇傭這些高明的獵手到森林中去為他們尋覓食物，一旦一無所獲，這些俾格米人就會被殺害。由于身材矮小，皮膚細嫩，膚色和頭發也有別于其他黑人，他們備受歧視，被看作是下等人、野蠻人甚至是野獸。對此，格恩德雷茲只是說：“他們殺死我們的人就像殺死蒼蠅一樣。”

隨著森林逐漸被砍伐，野生動物越來越少，有時他們居住的地區被指定為國家公園而被禁止狩獵。為此，不少俾格米人為了滿足家人對食物的需要，偷搶森林周圍田地里的莊稼。為此，也曾與周圍的農民發生沖突……更為直觀的是，俾格米人的身材已經不像外界宣傳的那么矮小。因為這些年森林開發，使得不少俾格人與外族有了通婚現象。

曾經，森林一度是俾格米人心中的上帝，能提供給他們一切，他們也自稱是“森林之子”。但忽然有一天，外來的巨大力量已經撕開了這個族群的文明，就像這幾百年來這些力量撕裂了其他的非洲族群一樣。

假如有一天，當俾格米人都和拉吉·格恩德雷茲酋長那樣，甚至和美國人、歐洲人那樣，過著同一樣的生活，追求同一樣的審美和生活方式，那么，不得不說，這里真是一顆無趣的星球。（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