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炷香

1991年11月第一個星期四，“魔術師”約翰遜站在大西部論壇球館的講臺上發布了NBA歷史上最震撼人心的公告：“我因為感染上HIV病毒退出NBA賽場”。

“魔術師”和女人

“魔術師”約翰遜感染上HIV病毒時年方32歲，說他在這時處在職業生涯的黃金期并不為過——他攬下三座常規賽MVP分別是在28、30和31歲，頗具“越老越吃香”的風范。回顧1991年總決賽，湖人雖然以1比4輸給公牛，但“魔術師”在這個系列賽場均近乎三雙(18.6分、12.4次助攻和8.0個籃板)的表現足夠令人折服。

“魔術師”早已不再單單是一個球星名字那么簡單，他主導的“show time”風靡天下，使得NBA比賽的觀賞性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正是因為他的出現，球迷意識到NBA不單單是一種競技，而更多地展現出娛樂和生活理念。因此，“魔術師”被迫退役的新聞發布會讓全世界球迷感到震驚與難過，繼而引發一場極為廣泛的討論，他是怎樣染上艾滋病毒的?為什么一個劃時代的NBA超級巨星會染上如此“絕癥”?

起初，“魔術師”還對這個問題諱莫如深，但是公眾迫切需要知道他染病的原因——在外界強烈的“求知欲”下隨即誕生了患病原因的各種版本，其中最讓當事人感到難堪的是關于他是同性戀(當時人們對艾滋病了解不多，認為只有同性戀才會得艾滋病)、雙性戀的傳說。公眾的懷疑一時間使“魔術師”陷入極為不利的境地。據“魔術師”當時的經紀人蒂朗·羅森后來回憶：“當時流言滿天飛，約翰遜對此非常的苦惱，他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足不出戶。”

為了以正視聽，“魔術師”后來公開發表聲明，表示自己絕對不是同性戀或雙性戀，自己感染艾滋病毒就是因為“不正常”的性行為。但是到底是誰將HIV傳染給他的，“魔術師”自始至終都說不清楚——或許他也根本不知道答案。

“魔術師”曾經在私下里得意洋洋地宣稱，與他有過一夜風流的女人超過2500個，如此亂性正是導致他沾染HIV病毒的原因。事實上，NBA球員賽場之外的“風流花邊”在很長時間內都是談論的禁忌，直到“魔術師”東窗事發，NBA球員在場外放縱的一面才逐漸浮出水面。

美國的體育明星們總是容易“招蜂引蝶”，NBA的球員尤其吃香。這些身體精壯、既有名氣又有大把美元的男人們具備了一切讓女人投懷送抱的資本。關于這一點，“魔術師”約翰遜曾經做過一番描述：NBA的球員們，不管到哪個城市比賽，總有很多女人主動送上門來。每次打完比賽回到酒店，大廳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女人，她們都很漂亮。其中還不乏受教育程度很高的姑娘。各種膚色的女人，包括黑人、白人、亞洲人和拉丁美洲人都有。她們守候在大廳的借口通常是希望得到某個球員的簽名。但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幌子罷了，接近球員才是她們真實的目的。當你回到房間，還會有一大堆電話留言等著你，留言充滿挑逗的意味。一般她們都會說：“‘魔術師’，想不想和我一夜銷魂?”不管在哪個城市，情況都差不多，球員們已經對此司空見慣。

在“魔術師”看來，排遣寂寞和放松身心的最佳方法就是和女人上床。“我認為自己喜歡女人，就像有的人喜歡喝酒，有的人喜歡打牌那么簡單。”在他后來出版的自傳《我的一生》里，“魔術師”看很坦率地用上述話語表達了自己對于女人的嗜好。

“魔術師”知道他對于女人有十足的吸引力，因為他是整個NBA數一數二的球星，而且“魔術師”這個外號也能吸引到女人。“魔術師”對女人也有著自己獨到的鑒賞力，他并不喜歡頭腦簡單的“花瓶”。他將女人帶到房里也并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身體需要，他還很樂意與異性無拘無束地聊天，從而使自己在比賽后的疲勞更大程度上得到緩解。

“魔術師”和所有類型的女性都交往。他在性方面胃口很大，經常在一個晚上和多位女性激戰。他在湖人主場大西部論壇球館附近購買了一套房子，每當主場比賽結束之后，就去交歡。有報道說，“魔術師”在每個主場之后，就要在主隊更衣室門口貼上一個暗號，如果是“adeuce(網球比賽的平分)”，就意味著魔術師當晚需要兩個女人；如果是“a rainbow(彩虹)”，則是魔術師當晚需要三個不同膚色的女人。“如果用女人的數量來衡量，我是NBA中最令人羨慕的球員。我所擁有的私生活，是這個聯盟中絕大多數家伙希望擁有的。”“魔術師”說。

不幸的是，“魔術師”并不大在意性行為傳播的疾病。他一直認為，只要他不是同性戀，或者和他交往的女性不和同性戀的男性或者使用毒品的男性有染，他就會很安全。他還承認，自己通常不用安全套。

1991年9月，“魔術師”和庫奇結婚之后，他對朋友說，他從此對于亂交沒有興趣了。在32歲的年紀，“魔術師”的興趣已經成熟了，他更關心他的妻子，以及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一切都晚了。

“夢”險些碎了

1991年9月21日，美國籃協宣布了第一批參加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的男籃名單，這個名單上有十個人，“魔術師”約翰遜、邁克爾·喬丹和拉里·伯德是最引人注重的名字。

成為“夢一”成員，標志著這些球員在NBA達到了不朽的級別。但“魔術師”覺得自己在湖人隊掙的工資卻不是不朽的級別，他的年薪才240萬美元，這在“夢一”隊里，僅比在猶他這種窮鄉僻壤打球的斯托克頓和馬龍多，比其余任何人都少。

于是，“魔術師”和他的經紀人羅森，找到了湖人老板杰里·巴斯和總經理杰里·韋斯特，要求加薪。巴斯同意多付給魔術師300萬美元，但要求魔術師執行一項保險協議，去做一次身體檢查。體檢結果出來的時候，“魔術師”正在猶他打季前賽。湖人隊醫邁爾曼打來電話，“我需要你來一趟我的辦公室，今天就來。”

在季前賽還沒打完的情況下，“魔術師”便提前返回了洛杉磯，小道消息說他病了。時任湖人主帥的麥克·鄧利維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甚至在電話里和湖人副總經理庫普切克開玩笑說，如果球隊不希望“魔術師”打季前賽，只要吩咐一聲就行了。

鄧利維不了解事態的嚴重性，“魔術師”本人也不清楚——當他和羅森一起來到了邁爾曼的辦公室時，非但一點都不緊張，而是很好奇。邁爾曼讓“魔術師”坐定，然手說，“‘魔術師’，我有你的檢查結果。你是HIV陽性。你有艾滋病病毒。”“魔術師”當時的感覺是惡心，呼吸急促。邁爾曼告訴他，他并沒有得上艾滋病，只是HIV呈陽性。“魔術師”開始思考他的已經懷孕妻子，庫奇。他感覺自己的人生結束了，但他隨即又說：“檢查結果有可能錯，對吧?”邁爾曼說，“魔術師”需要再做幾次檢查，同時庫奇也必須馬上就做檢查。

“魔術師”回到家，和庫奇直說了。他告訴妻子，她也需要去做檢查。庫奇非常震驚和傷心。“魔術師”說，如果她離開他，他能夠理解，如果她想離婚的話，他也不會阻攔。庫奇給了他一個耳光，“你瘋了!”隨后的12天內，“魔術師”又進行了幾次體檢，庫奇也盡心做了檢查。她的檢查結果是陰性的，意味著孩子也是陰性的。

1991年11月6日，也就是最初的檢查結果12天之后，邁爾曼和艾滋病治療專家來到“魔術師”的家，正式確認了診斷結果。他們告訴“魔術師”，要放棄職業生涯，因為職業比賽的強度對于他的免疫系統有傷害。“好吧，我自己會處理的。”“魔術師”說。

湖人隊宣布要在11月7日(星期四)下午三時召開新聞發布會，但并沒有說是什么內容。此時“魔術師”已經缺席了1991－92賽季常規賽前三場，關于他的各種流言開始散播開來。美聯社駐洛杉磯的資深體育記者納德爾在周四上午11時從一名球隊內部人士嘴里得知了“魔術師”因感染HIV將要宣布退役，但消息源要求他在新聞發布會開始之前不要把消息發布出去。當CNN報道說“魔術師”將在發布會上宣布退役的時候，納德爾又給消息源打了電話，終于得到了可以發布消息的允諾，前提是不得引用消息源的原話。

納德爾的新聞震驚了全國，點燃了媒體。在當時而言，媒體錯誤地把“感染HIV病毒”與“身患艾滋病”混為一談，許多人都以為這兩者是完全等同的。“我想現場所有的記者都將約翰遜當成是即將瀕臨死亡的人看待。”納德爾說，“所有人都覺得這個消息基本宣判了他的‘死刑’”。

盡管“魔術師”在新聞發布會上發誓：“我不會被HIV病毒擊倒，我會找到克服它的方式!”但當時聽上去和很多不愿意面對疾病和死亡的人沒什么兩樣，至少絕大多數人是這么認為的。等到夜晚降臨的時候，“魔術師”已經是所有人談論的對象了。納德爾在編輯了幾次報道之后，在晚上8點離開美聯社辦公室，準備去和朋友喝一杯。“我仿佛處于暈眩之中。”納德爾說，“那是我生命中最詭異的一天。當我在為此事忙碌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曝光一則重大新聞的激動感覺。這條消息如此可怕，每個人只剩下震驚，根本難以置信。”一支球隊、一個聯盟、一座城市以及一個國家都在試圖理解這條消息。

在新聞發布會上，當有記者問道奧運會的事情，“魔術師”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奧運選拔委員會也并不清楚該如何處理“魔術師”的事件。“大不了就是換人。”負責人之一沃爾什說，“至于換誰，委員會有嚴格的選拔程序。”

其實在宣布退出NBA的那一瞬間，“魔術師”就感到后悔。他覺得自己仍舊很棒。他每天跑四英里，每天舉重，每天在自己的健康俱樂部打全場。“魔術師”想重返賽場，無論他身體恢復到什么程度，他都想打球。他想先參加1992年的全明星賽，然后是奧運會。他甚至談到季后賽的時候重返湖人隊，或者下個賽季重返湖人隊，或者去歐洲打球。

然而，很多人并不希望看到“魔術師”重返賽場。杰里·韋斯特禁止他重返湖人，澳大利亞的媒體則說，如果“魔術師”出現在巴塞羅那，澳大利亞男籃就退出比賽。但對于“魔術師”傷害最大的，還是他的朋友不想讓他參加全明星比賽。巴克利、麥克海爾、卡爾·馬龍，還有其他一些球員都認為，“魔術師”不應該再打球了。

好在，“魔術師”得到了NBA總裁斯特恩和球員工會主席伊塞亞·托馬斯的支持。對于“魔術師”參加1992年全明星賽的問題，斯特恩僅僅用了兩秒鐘就解決了。“讓他打，如果他出血了，馬上就換他下場。”斯特恩說。總裁大人的這個決定成就了一屆兼具緊張氣氛和感情色彩的全明星賽。

比賽初期，當一名球員和“魔術師”撞在一起的時候，場邊的攝影記者非常驚恐，好像只觀看這個場面就能感染艾滋病一樣。很快，這樣的緊張氣氛就消失了。在比賽的最后一分鐘，喬丹和托馬斯分別向“魔術師”致敬，輪流上來與他“單挑”——他們在“魔術師”的防守下無所作為，而“魔術師”本人則在最后時刻連續命中了三記三分球，球館內氛圍在這一刻沸騰到最高點。當比賽還有14秒結束，全場球員一個一個的走上去和“魔術師”擁抱，人們告別了一個時代，卻留下了最完美的回憶。

斯特恩可以在NBA內部幫“魔術師”的忙，但他無權插手“夢之隊”事物。澳大利亞國家隊主教練希望美國奧委會禁止“魔術師”參加巴塞羅那奧運會。如果這件事情成真了，等待“魔術師”的，就是災難性的后果，因為他“失去的并不僅僅是在奧運會上風光的機會，還有巨大的經濟損失。自從宣布自己HIV陽性之后，“魔術師”的贊助合同就岌岌可危。他需要奧運會來保住自己的形象。

事實上，“魔術師”從內心深處非常渴望參加奧運會。他把那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因為他知道，這將是上帝給予他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參加奧運會的機會——如果錯過，他所承受的打擊要比HIV病毒給予的更大。

最終，“魔術師”得到了批準，可以參加奧運會，而這個消息讓他的身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緩解。在巴塞羅那奧運會賽場上，觀眾席豎起深情誠摯的標語牌：“‘魔術師’，我愛你!”這個標語象征著人們對于體育燃起的運動員向命運抗爭精神的欽佩與熱愛。

商海精英

20年光陰飛逝，“魔術師”約翰遜始終保持著健康的身體狀態。關于他能夠最終征服可怕的病魔，主要取決于三個方面：他從一開始就完全沒有打算就這樣默默地離開摯愛的人世；他擁有足夠的財力接受最佳的醫療救治；他有足夠的精神力量支撐自己用心的汲取專業知識。總之，“魔術師”他用行動告訴千百萬人，感染HIV病毒并不意味著很快就會墮入艾滋病的深淵。

在確保健康的同時，“魔術師”還在籃球之外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其實還在打球的時候，“魔術師”就表現出在商業方面的天賦。他的理想甚至是擁有湖人隊。他相信，如果一切順利，他會在中年的時候，擁有湖人隊的所有權。即便他被診斷出攜帶HIV病毒之后，他也沒有放棄這個理想。

但“魔術師”從湖人退役之后，他找到杰里·巴斯，詢問在巴斯退休之后，自己是否能買下球隊。之前巴斯總是告訴“魔術師”，“魔術師”永遠都是他的兒子。但在兩人這次會面的時候，巴斯讓“魔術師”知道，“兒子”僅僅是一個口頭上的符號，他準備把球隊傳給自己真正的孩子。

毫無疑問，此事對于“魔術師”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他也明白了在商言商的道理。利用自己在球員生涯中結交的眾多大腕們的專業支持和財務協助，“魔術師”的觸角伸向了廣告、房地產、電影、餐飲和健身俱樂部等多個領域。很快，他的“魔術師約翰遜公司”在眾多美國公司忽略的城市中心區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2008年，在自己撰寫的一部名為《商場奪冠32招》中，“魔術師”介紹了自己離開籃球場后，是如何把在場內搏殺獲得的明星聲望，轉化成在球場外拼搏的投資者和商人職業生涯的。“他是每一位退役的NBA球員仰慕的對象，‘魔術師’在球場外的商業領域取得的巨大成功，讓人羨慕不已，甚至比他在球場上的成就還要巨大”“魔術師”昔日的隊友，邁克爾·湯普森說道。

盡管在商業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魔術師”一直拒絕透露自己的身價。不過2008年據一個商業評估組織估計，“魔術師”的資產達到了七億美元。

去年十月，“魔術師”將自己手中持有的湖人4.5％股份出售后換取了一筆現金。“經過深思熟慮和反復權衡，我最終決定將股權轉讓出去。我很榮幸能為湖人效力13個年頭，并持有湖人股份10多年。我發自內心的感謝巴斯博士，他給了我如此高的待遇。”“魔術師”的字里行間并未透露他的真實打算，但許多人都覺得，他準備想做一些特別的事情了。果然一天之后，“魔術師”又祭出大手筆，將自己手里擁有的超過一億美元的星巴克股份出售，這讓他在兩天內套現約1.3億美元。

某種程度上，“魔術師”也想像喬丹那樣，成為某支NBA球隊的大老板，然后對其進行成功的運營和管理。在活塞的老板比爾·戴維森去世之后，戴維森家族有意出售活塞隊股份，這曾讓“魔術師”覓得良機。作為密歇根人，“魔術師”順應時機站出來從中牽線，爭面對媒體公開表達了希望聯手其他財團收購活塞隊的意愿，看起來他很想為振興家鄉球隊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不過今年6月，身價高達24億美元的加州富豪格爾斯正式入住底特律，成為活塞的新老板，“魔術師”只好等待下一次良機。

比起難以預知的商業計劃，52歲的“魔術師”倒是預先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日后的人生計劃：工作到60歲就去進行環球旅行。雖然他已經到過這個星球上的大多數地方，但這一次，他想走得更悠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