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奕薇加完班走出公司時,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街上行人寥寥,路燈也顯得明明滅滅。她覺得今天的情形有些詭秘,忙著壯起膽子,加快腳步,向公交車站走去。
忽然,一個黑衣人攔住了她的去路,遞給她一張各片。無非就是做小廣告的吧?她接過名片,腳步不停,卻聽那人沙啞著嗓子說道:“這張名片你一定要保存好,因為你一定會用得上。到時候找不到了,你會追悔莫及。”她無言地笑了一下,怕那人再來糾纏,就裝模作樣地把名片塞到了口袋里。
坐上公交車,那張名片支支陵陵地磨腿。她掏出來就想扔掉,但一撇之下,不覺愣了愣,名片上幾個大字寫著:專治死臉。天吶!還有這么一種怪病啊?她頓時來了興趣,認真地看著名片,而后竟舍不得扔掉了,想了想就放回到挎包里。
馮奕薇回到家,媽媽開門看到她就嚇了一大跳,“天吶!你怎么啦?”馮奕薇詫異地望著她:“怎么啦?”媽媽驚惶地說:“你滿臉都是血啊!”馮奕薇忙著走到鏡子前一照,也不覺給嚇了一大跳,她的半邊臉上還真有不少血。哪里來的血呢?難道是自己受傷了?怎么就沒覺到疼呢?
她小心地擦掉那些血,卻發現臉上沒有傷口,她這才放心了,然后就鉆進衛生間里去洗澡。洗完了身上,她到鏡子前去洗臉,剛一照到鏡子,竟發現自己又是滿臉的鮮血。她忙著洗去了鮮血,對著鏡子觀察,這才發現正有一點一點地鮮血從毛孔里洇出來。她連忙擦干了身子,打開電腦,輸入了癥狀后進行搜索,很快就搜出了結果:死臉前兆。她忙著往下尋找治療方法,但下面的幾個字讓她心驚:病因不清,尚無治療方法。結果卻是觸目驚心:皮膚壞死,肌肉纖維化,面部枯干狀。
她驚叫一聲,險些昏倒。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那張救命名片。她馬上翻出名片,但驚奇的是,名片上只有一個尋醫地址,就在公交站旁,一沒詳細地址,二沒有聯系電話。但她顧不得想那么多了,穿好衣服,打著傘,沖進了細微的風雨里。
她趕到公交站旁,只見那個黑衣人還在派發名片,她忙著拉住了他的胳膊,“求你給我治病吧,給多少錢都行。要快,要快啊!我正準備結婚呢!”黑衣人點了點頭,讓她跟著自己走,她連忙跟上他。
他們穿街過巷,來到一條幽深的胡同里,進到一座古老的小院里。黑衣人帶著她進了房間,關上門,他脫去了雨衣,原來是一位白發老者。老者給她查了體,然后就點了點頭,依舊用他沙啞的聲音說:“你的病還算是輕的,能治,但時間不會太短。”
她心里一涼,問:“那要多久?”
老者卻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決定不了,我只能給你開個方子,給你治病的另有其人。多久能夠治好,就看你們的配合了。”一聽說能治,馮奕薇就忙著讓老者給她開了方子,精心地收起來,問清了那治療人的地址,忙著趕過去。
那個地址在城北,馮奕薇現在在城南,要去找他,就要穿越整座城市。路途很遠,而且又近午夜,天還下著雨,但馮奕薇等不及了,攔了一輛出租車,就急急火火地趕了去。
車子停到大路口。馮奕薇付了車錢,下車向那條胡同里走去。周圍的景物是那么熟悉,而變化了的只有她自己。來到那扇門前,她停頓了片刻,靜了靜心神,又清了清嗓子,上去敲著門。很快,一個老太太來開了門,驚疑地望著她,“你找誰呀?”
馮奕薇用改變了的嗓音說:“我找駱場。”
老太太愕然地望著她:“找他?”
馮奕薇忙著說:“我的臉要死了,一位老先生讓我來找他治療的。”
老太太重重地嘆了口氣,閃身讓她進門,來到西廂房的窗前,指著里。面說:“你看,那就是駱場,他能給你治病嗎?”馮奕薇凝神看去,卻見駱場已形銷骨立,瘦得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真是蓋上張紙就能哭了。他正站在墻邊看著墻上的照片發呆。馮奕薇心里一酸,眼圈兒一紅,哽咽著問老太太:“他怎么會這樣啊?”
老太太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心死了,就是行尸走肉了。”
駱場卻忽然扭過臉來,興奮地喊著:“薇薇,你來啦?”老太太無奈地說:“你看,他就是這個樣子,哪還給你看得了病啊?你快走吧。”馮奕薇的腳卻被焊在了那里,動不得。駱場卻跑出來握住了她的手,驚喜地說:“你終于回來了,我終于等到你了!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啊?”老太太要推開他,馮奕薇攔住了,轉臉對駱場說:“我想和你聽聽歌兒。”
駱場興奮地說:“好啊,我攢了很多好歌兒,就等著和你一起聽呢。”說著,他就拉著馮奕薇進了房間,放上歌碟。兩個人坐進沙發里,輕輕地依偎著,聽著歌兒。駱場幸福地笑著,馮奕薇卻默默地流著淚。
他們曾經熱戀過,但他們的熱戀本身就是一場陰謀啊。
馮奕薇心比天高,不想就在平淡的生活中湮沒自己,她經過對自己各項條件的分析,發現一切都輸在了沒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上。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價,做整容手術,把自己變成美女。但是,她又沒有足夠的金錢來交手術費。她靈機一動,竟想到了一個歪主意。
她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假身份,進入了一家新公司,發現駱場對她很有感覺,就熱情地回應了他。很快,兩個人就陷入熱戀中,迅速談婚論嫁了。就在這時,馮亦薇提出了她的想法,想把自己變漂亮。駱場很支持她,’拿出準備結婚的全部積蓄來給她做了手術。但就在要揭開面部紗布的前夜,她忽然蒸發了,從此再也沒讓駱場遇到過。
她成了美女馮亦薇,而那個駱場競為情所困,一直在尋找他的薇薇。
天色微明,馮亦薇這才和駱場戀戀不舍地告別。她出了門,躲到墻角兒,偷偷抹著眼淚。現在她才徹底地明白,她從駱場那里拿走的不僅僅是他的金錢,還有他的愛啊。她懊悔不迭,但這一切都已鑄成了錯,無可挽回啊。她伸手到兜里去掏面巾紙來擦眼淚,忽然摸到了那張方子,她不覺一驚。她是來看病的,可竟給忘了。她試著用面巾紙去擦臉,然后舉到眼前看著,面巾紙上沒有一點血色。
她凝眉一想,忽然明白了,原來是她的眼淚治療著病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忙著展開那張方子來看,果然,那上面原來是一首藏頭詩,詩的首字連起來就是:心死臉死,心活臉活。
她連忙攔了一輛出租車,又跑回南城,去找那位老者。
但是,她卻找不到那條古老的小巷了,那里是一片新城,高樓林立。她跟人打聽,人家都是驚疑地望著她,然后就大搖其頭,說這里早就舊城改造,根本不可能再有老胡同了。她只好又回到公交站旁,但那里依舊沒有老者的身影。
看看上班的時間到了,馮亦薇就趕到公司去。剛到大廈門口,就聽到保安員驚詫地大叫:“馮姐,你臉上全是血呀!”馮亦薇連忙跑進衛生間,果然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頰上又滲出很多鮮血來。洗掉了鮮血,她發現自己的臉色非常難看,臉皮竟蒼白得要命,她用手輕輕一拉,競給拉起了一點,還沒有疼痛的感覺。天吶!她的臉還在慢慢地死去!
她請了假,跑回家里躲著。
晚上,她又來到公交站旁,那位黑衣老者居然還在派發名片。她忙著跑過去,一把拉住老者的胳膊,哀求他:“大伯,求求你啦,再給我開張方子吧!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這一切,不能就這么失去了呀!”
老者微微搖了搖頭,“我只有這一個方子,只有他的眼淚能治好你即將死去的臉。還有啊,我想告訴你,你什么都可以得到,但不能損害別人。你的時間不多了,再拖延著,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了。”
馮亦薇捂著臉,蹲在地上,傷心地哭了。
這時,卻見駱場不知從哪里跑了過來,一把拉住了老者的胳膊,“大爺,麻煩你想個法子來救救她吧,你看她哭得多傷心啊。”
老者看著他,還是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出無能為力。
駱場一把拉住了馮亦薇的胳膊,“薇薇,我一直在悄悄地跟蹤你,我知道你的痛苦。我的眼淚不是能治好你的臉嗎?我哭,我哭啊!”說著,他就使勁地哭起來。
老者一把拉住了他,狠狠地說道:“哭得太狠了,你的眼睛會瞎的!”駱場卻痛苦地搖了搖頭,“我寧可哭瞎了眼睛,也不愿看著她難過啊!”
馮亦薇猛地抱住了他,她現在才真正明白,駱場是那么愛她,愛得那么深啊。她輕輕抹去他眼角兒的淚水,深深地凝視著他,緩緩說道:“我不讓你哭,我不讓你瞎,我要讓你看著咱們的幸福生活。”
駱場使勁地點著頭。他的淚水落到馮亦薇的臉上,馮亦薇覺到了滋潤和甘甜。她這才知道,駱場現在流下來的卻是幸福的淚水呀。她不知道的是,幸福的泔水對她的死臉卻有著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