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禮物

這些天，一首歌曲的旋律，總在心頭縈繞：“流浪的人在外想念您，親愛的媽媽；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沒有一個家；冬天的風兒夾著雪花，把我的淚催下……”

我終于明白，是因為對母親深深思念，而絲絲揪心的緒緒所繚繞。

掐指算來，我已有許多時日沒有回到遠在馬鞍山腳下的那個小山村，沒有見到已90多歲高齡的老母親了。

思念母親，不免就要想起關于母親的許多陳年往事，想起母親每年都要送給在外地工作子女的一份珍貴禮物。

從小時候我就記得，不管家里有多困難，一到春節，母親總要在年三十那天，給我們兄妹每人一雙襪子，一副鞋墊，一雙布鞋。母親雖沒有什么文化，但她心靈手巧。她給我們的鞋墊都是她和姐姐們在漫漫長夜里點著油燈，一雙一雙繡成的。那鞋墊上繡的圖案，有朵朵嬌美無比的牡丹花、金菊花、百合花、蠟梅花；有一對對活靈活現的金魚、鴛鴦、蝴蝶；有一株株青翠欲滴的蘭花草、香蒲草、蓮葉草等。總之，凡是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長的，只要母親能看上幾眼，她就能把它們畫出來，繡出來。那一幅幅精美的圖案生動逼真，栩栩如生，常常惹得東鄰西舍的大娘、嬸子、小媳婦、大姑娘上門討要圖案的老底。母親也非常隨和，不管誰來了，都熱情地送上幾幅。每當母親把那些鞋墊發給我們時，我們總是翻來覆去地欣賞不夠，簡直就把它當成了一件美妙絕倫的珍品，久久不愿意把它墊在鞋里。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供銷社里賣的鞋品種很少，除了柜臺常擺的幾雙老膠鞋，別的鞋也就鳳毛麟角了。因此，頭過大年一個多月，母親就張羅著給我們做趟子絨面的棉鞋。由于白天家務活忙，沒時間，一到晚上，母親就和姐姐們一起做棉鞋。在微弱的油燈下，她們先是一根一根地打麻繩，再是一針針地納鞋底，最后是一雙一雙地裱鞋幫。夜深人靜，透過那忽明忽暗的燈光，看到母親那緊張忙碌的身影，看到母親頭上新添的縷縷白發，我幼小的心中不禁生出許多感慨和敬重。

母親和姐姐們經過一個多月的不懈努力，春節前，終于把一雙雙結實、精美、暖和的棉鞋做出來了。每當穿上母親做的棉鞋，真有一種從腳底暖遍全身的感覺。

到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商店里鞋襪的品種越來越多，每年春節回家，母親不再給我們做鞋和買鞋襪了。她說她買的東西怕不跟形勢，不適合我們年輕人的口味。但手工繡的那雙鞋墊還是照發不誤。不過，母親畢竟老了，繡出的鞋墊和前十幾年的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從七八年前開始，母親已經不再給我們繡鞋墊了，她已經是七八十歲的耄耋老人了。

但是，母親每年給我們發鞋墊的習慣還沒改。不能繡鞋墊了，她就把家中的一些破舊衣服讓孫媳婦拆洗干凈，然后整天盤腿坐在火炕上，一層一層地用針線納好，照著我們鞋墊的尺碼用剪子一雙一雙裁好，再讓大姐用縫紉機跑好。到了春節，外地的兒女回到她的身邊時，她就一雙一雙地發給我們。

每當看到母親拿鞋墊時那雙布滿青斑的顫巍巍的老手，我的心中總是百感交集，若不是兒孫們在場，我的淚水馬上會流淌下來。

是啊，母親真真切切的老了。但是，多少年來，她卻始終沒有忘記對兒女的那一份責任，那一份關愛，那一份牽掛……

母親啊，我非常理解您，您每年送給我的不僅僅是那一雙鞋墊，而是慈母的那顆心。您是讓我這個在外的游子，永遠不要忘記那個遙遠的小山村，不要忘記那里的父老鄉親，不要忘記我在那里的根。

母親啊，我非常理解您，您每年送給我的不僅僅是那一雙鞋墊，而是在殷殷教誨我，出門在外，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走路，好好做人啊！

責任編輯：鄭艷梅

插圖：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