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突襲
夜冷如水。一位打扮時髦的金發女郎匆匆走在偏僻的小巷里。
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女郎秀眉一蹙,微微回頭一看,身后不遠處竟真有一個黑影!女郎心中一驚,咽了口唾沫,加快了腳步。
或許是因為穿著高跟鞋不宜走得太快,也或許是心神恍惚神經緊張的緣故,忽然女郎高跟鞋一歪,“哎喲”一聲,撲倒在地。
黑影逼近。
女郎抬頭一看,來人身高至少一米八,身穿黑色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漁夫帽。漁夫帽壓得極低,這讓女郎無法看清黑衣人的面容,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對方的鼻子和嘴唇。
女郎想要爬起來逃跑,然而右足扭傷了,一動就疼。
“你、你想怎樣呀?”女郎顫聲道。她的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對方不傷她性命,無論是劫財還是劫色,她都一律不反抗。
黑衣人嘴角一揚,忽然彎下腰,把腦袋湊到女郎面前。女郎驚呼一聲,還沒回過神來,卻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棒狀物,放在女郎的脖子上。
“你……”女郎只說了一個字,便聽“吱”的一聲響起,與此同時,身體一陣麻痹,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原來是電擊棒。
只見黑衣人深深地吸了口氣,收起電擊棒,抓住女郎的右臂,把她拖到巷口。
巷口有一輛面包車。
黑衣人稍顯吃力地把女郎抱上面包車,隨后走上駕駛位,油門一踩,開著車子疾馳而去。
第一章追蹤
雖然是中午時分,但天空卻黑茫茫的一片,烏云密密麻麻,似乎要向大地擠壓下來。
睚眥山一帶本來是荒無人煙的。但這時候,卻有一臺銀灰色的奧迪A4快速駛來,一個急剎,在睚眥山的山腳停了下來。緊接著,只見駕駛位上走出來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男子,膚色黝黑,濃眉大眼。此刻他雙眉緊鎖,臉上寫滿了悲愁。
就在這男子四處眺望的時候,又有一個二十二三歲的男青年從副駕位慢悠悠地走出來。這男青年穿著一件頗為殘舊的T恤,一條破爛不堪的牛仔褲,還有一雙無比骯臟的球鞋,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他頭發雜亂,雙目無神,一臉木然,宛如一具沒有生命的僵尸,實在是怪異無比。
“慕容先生,我想應該是在這附近了。”男子查看著自己的手機。
那被稱作“慕容先生”的男青年“哦”的一聲,眼珠向周圍的景物一掃,冷冷地說:“山路崎嶇,車子開不上去,只能步行。”
“也只好這樣了。”男子略顯無奈。
于是,兩人結伴上山。
“對了,慕容先生,照你估計,我老婆還有生存的可能嗎?”男子問道。
“如果你的敘述無誤,”男青年輕輕咬了咬手指,淡淡地回答道,“你妻子到現在仍然生存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
男子一聽,長嘆了一口氣。他再也沒有說話,只是兩眼慢慢地濕潤起來。
這男子名叫孔心岑,是L市人民醫院的外科副主任醫師。今天清晨,他給一位當刑警的老朋友打了一通電話,對方剛接通,他劈頭便說:“老鄭,糟了!糟透了!”
“你是小孔?怎么回事呀?”刑警朋友被他說得摸不著頭腦。
“我老婆失蹤了!你能不能叫你的同僚幫忙找找呀?”孔心岑焦急無比。
“失蹤了多久?”刑警朋友一聽是失蹤案,語氣認真起來。
孔心岑看了看手表,微微地沉吟了一下。說道:“快六個小時啦!,’
“六個小時?”刑警朋友稍微一怔,苦笑了一下,“小孔呀,要失蹤滿二十四小時才能報案呀。”
“什么?”孔心岑叫了一聲,“還要等十多個小時?不行呀!我老婆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呀!”
“危險?”刑警朋友覺察到一絲端倪,“為什么這樣說?”
“這……”孔心岑定了定神,“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是,老鄭呀,這回你必須幫幫我呀!你今天有空嗎?”
“今天局里很忙。”刑警朋友吁了口氣,“這樣吧,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他一定能幫你。如果連這個人也不能幫你把嫂子找回來,那么你基本可以放棄了。”
刑警朋友向孔心岑推薦的人叫慕容思炫。
孔心岑根據刑警朋友提供的地址,來到一間出租屋。開門的是一個怪模怪樣的男青年。
“你……你好……”孔心岑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想找慕容思炫……”
沒想到那男青年竟說:“我便是。你便是鄭天威的朋友孔心岑吧?說吧。”
孔心岑心中暗叫一聲:“這個怪人就是老鄭給我推薦的人?他……真的能幫我?”
他這話是在心里說的,但這個叫作慕容思炫的男青年鑒貌辨色,竟似看穿了他的內心,冷冷地道:“你可以離開。但如此一來,無論你要做什么事,失敗的概率都會大大增加。”
孔心岑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哪里肯離開?深深地吸了口氣,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慕容先生,是這樣的,我已婚,我老婆名叫宋紫珊。我很愛我的老婆,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在我送給她的鉆石項鏈里安裝了微型定位追蹤器……”
慕容思炫聽到這里“咦”的一聲,一臉不屑神情。
孔心岑有些尷尬,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續道:“昨晚呀,我老婆跟朋友外出,我在家一邊通過手機查看她的位置,一邊等待她回來。到了深夜一點多的時候,我老婆竟然向L市郊區移動!當時我想呀,三更半夜的,到郊區干嗎?于是立即撥打她的手機。然而,她的手機竟然關機了!最后,我老婆在偏遠的郊區停了下來,直到現在……”
“你想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孔心岑還沒說完,慕容思炫已打斷了他的話。
“是的。”孔心岑點了點頭。
“手機給我。”思炫打了個哈欠,淡淡地說。
孔心岑皺了皺眉,有點兒不情愿地把手機交給了思炫。思炫似乎對這個跟蹤軟件極為熟悉,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來劃去,飛快地查看著孔心岑的妻子宋紫珊昨晚的移動軌跡和現在的終端坐標。
“怎、怎么樣呀?慕容先生。”孔心岑試探著問道。
“她所停留的地點,在睚眥山的山腰附近。”思炫舔了舔嘴唇,把手機丟還給孔心岑,扭動了一下脖子,冷冷地道,“現在就走吧。你有車?”
“有!就停在樓下!”
當孔心岑和慕容思炫開車來到睚眥山山腳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了。此時此刻,他們把車子停在山腳,正在步行上山。
睚眥山極大。兩人走了大半個小時,離目的地還有一大截距離。孔心岑實在是累得走不動了,雖然掛念愛妻,卻也不得不停下來休憩片刻。
“對了,你有沒有帶你妻子的照片?給我看看。”休息的時候慕容思炫如是說。
“有呀!”孔心岑掏出錢包,打開,錢包里放著他跟宋紫珊的半身合照。這宋紫珊二十七八歲,留著一頭金色長發,容色清秀,小家碧玉。照片中,她跟孔心岑臉貼著臉,兩人十分親密。
就在這時候,毫無先兆地,雷聲轟鳴,電光四射。
孔心岑吃了一驚:“要下雨了?”
“我們快走吧。”
慕容思炫話音剛落,忽然“唰”的一聲,真下起傾盆大雨。暴風驟雨,氣勢滂沱,便如巨獸嘶吼。幸好下車的時候思炫提醒孔心岑帶上兩把雨傘,否則此刻兩人再難前進。
冒雨走了一個多小時,兩人終于來到手機所顯示的終端坐標。抬頭一望,只見前方有一座殘舊不堪的小旅館,門上那搖搖欲墜的牌子上標著“夕陽旅館”四字。根據追蹤軟件顯示,宋紫珊現在便在這旅館里,至少,宋紫珊的鉆石項鏈在這里。
雨越來越大,烏云翻滾,電閃雷劈,宛如世紀末日。孔心岑和思炫雖然打著雨傘,但身上的衣服卻也濕了大半。兩人不及細想,匆匆走進了旅館。
第二章 消失
在旅館的接待處坐著一位六十出頭的老嫗,雖然未到古稀之年,卻已白發蒼蒼,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寫滿了滄桑。她是夕陽旅館的主人,名叫龍小莉。
“老太太,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看到這名女子來過這里?”急于找尋妻子的孔心岑向龍小莉出示了自己錢包里的那張合照。
旅館主人還沒看清楚那張照片,忽然聽到走廊里傳出一陣女子的吼聲:“這是什么破旅館?我要回去!”
眾人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只見一名女子拖著行李箱從接待處右方的走廊里跑出來。這女子二十四五歲,明艷絕倫,風姿楚楚,一雙大眼睛如寶石般晶亮。此刻她那微嗔薄怒的神情,更是讓人心動。
忽然間,女子看到站在接待處前方的孔心岑和思炫,“咦”的一聲,停住了腳步。急于尋找妻子下落的癡漢霎時間看到如此一位美女,也呆了一下,嘴唇微張,欲言又止。只有怪異的男青年對那美女視而不見,神色持續冰冷。
眾人定格之際,一名男子從右側的走廊里追出來:“現在雨這么大,你想去哪呀?”
這男子三十歲不到,長身玉立,一表人才,只是此刻那氣急敗壞的神情讓他的魅力大打折扣。
孔心岑乍見男子,訝然道:“宗醫生?你怎么會在這里?”
“咦?孔主任?”男子也微微一驚,定了定神,向比他先跑出來的女子望了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我……我跟我女友到這兒來……度假。”
孔心岑皺了皺眉,心中思忖:“到這破旅館來度假?這宗雨仁不是拮據到這種地步吧?”
原來這男子叫宗雨仁,是人民醫院的外科主治醫師。他醫術精湛,年輕有為,本來可以跟孔心岑一樣,升職為副主任醫師。可是在三個月前的一次由宗雨仁主刀的手術中,他由于精神疲勞,出現嚴重失誤,竟導致病人因大量出血而死亡!雖然最后院方把此事歸為意外,但宗雨仁升為副主任醫師一事自然無限期延遲了。
至于那大嚷“這是什么破旅館”的美貌女子,是宗雨仁的女朋友,名叫林琳。她的父親是L市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她從小就在富裕的家庭中成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對了,孔主任,你又怎么會到這兒來?”宗雨仁反問。
“我……”孔心岑向思炫看了一眼,“我陪朋友來。”
“你好呀,”宗雨仁熱情地向思炫打招呼,“我姓宗,是孔主任的同事。”
性格古怪的男青年瞧也沒瞧這年輕醫生一眼。宗雨仁尷尬無比,重重地“哼”了一聲,嘟噥了幾句。
“對了,你們現在要走了?”孔心岑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打圓場,“現在外面雨很大呀!你看,我全身都濕透了。”
“就是呀!”宗雨仁點了點頭,向女友說道,“等雨停以后再走吧。”
漂亮的女友尚未回答,忽然有一個人從接待處左側的走廊走出來。這人看到站在接待處前方的孔心岑,“咦”的一聲。臉色突變。
孔心岑也已覺察到有人從左邊的走廊走了出來,腦袋一轉,向前一看。沒想到還沒看清楚對方的樣貌,那人卻已身子一轉,跑進走廊。
“怎么啦?”孔心岑怔住了。
“追!”思炫反應極快,話音剛落,朝左邊的走廊跑去。孔心岑回過神來,也顧不上跟宗雨仁和林琳告別了,緊隨思炫而去。
兩人跑進走廊,只見走廊盡頭右邊的房間的房門打開了。跑過去一看,那是十四號房。
“剛才那人干嗎見了我們就跑?”孔心岑朝房內望了一眼,咽了口唾沫。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思炫大步走進房間。
“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吧?”孔心岑吸了口氣,緊隨思炫進房。
奇怪的是,房間里竟然沒有人!
臥室一目了然。而可以躲人的洗手間和衣柜,也沒有半個人影。
“會不會是從窗戶逃跑了?”孔心岑邊說邊走到窗邊,卻發現窗戶是從內上鎖的。
“怎么可能呀?”平時冷靜的醫生此刻臉色微變,“那人怎么會消失了?太匪夷所思了!”
“很奇怪嗎?”思炫輕輕打了個哈欠,淡淡地道,“消失之謎的答案顯而易見,毫無懸念可言。”
“什么?”醫生又是一驚,“難道……你知道那人是怎樣消失的?”
“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既然這個房間沒有人,說明那人根本沒有進入這個房間。”思炫一語道出關鍵。
“怎么會?”醫生一臉懷疑,“那人明明跑進了這房間……”
“你親眼所見?”思炫語調冰冷。
“這……”醫生語塞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心理詭計。”思炫咬了咬指甲,有條不紊地分析道,“那人無意中看到你來到旅館,害怕跟你見面,所以跑進走廊。可是走廊的盡頭是死路,要怎樣才能脫身?那人思維極快,一邊逃跑,一邊想到了一個脫身的方法——聲東擊西。他(她)來到走廊盡頭,先把十四號房的房門打開,然后再進入其他房間。如此一來,當我們來到走廊看到房門被打開的十四號房的時候,由于慣性思維,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那人逃進了十四號房一哪怕我們并沒有親眼所見。”
“那么,”醫生問道,“那人進入了哪個房間?”
思炫指了指十四號房正對面的十三號房:“最有可能是那個。”
孔心岑將信將疑,打開十三號房的房門,走了進去。十三號房里也空無一人,窗戶同樣是關閉的,可是,并沒有上鎖!孔心岑在窗前細細觀察,果然發現窗邊的地面有水跡。這說明,這扇窗戶剛被打開過,因此地板留下了從窗外打進來的雨。
“怎么樣?”思炫在房外說道,“窗邊有雨跡吧?這說明那人跑進這個房間后,通過窗戶逃出了旅館。當然,離開旅館后,他(她)無法從外頭把窗戶上鎖。”
孔心岑心服口服了。初見慕容思炫的時候,他并不相信這個古怪的男青年會有多大能耐,只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隨著接觸的深入,他對思炫逐漸改觀,認為思炫至少頭腦冷靜,善于思考;而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老鄭為什么要向自己推薦思炫。
“這回可真沒找錯人。”孔心岑心想,“他簡直就像偵探小說中的大偵探!”
思炫打斷了他的思索,緊接著說道:“那人為什么一看到你就跑?可見他(她)跟你妻子的失蹤有關。說不準,正是那人把你妻子捉來的。”
孔心岑同意:“我想呀,那人甚至是我認識的,所以看到我才要跑。可惡,原來是熟人下手?”
兩人正在討論,忽然身后傳來一陣開門聲。孔心岑“咦”的一聲,轉頭一看,只見一個五十來歲、身材魁梧的男人從十三號房旁邊的十一號房走了出來。
第三章 地牢
那個男人叫周麟。
他臉色鐵青,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讓人不敢逼視。他雖衣著樸素,但卻穿戴整齊。
孔心岑正在打量著周麟,卻聽對方說道:“你們安靜點不行嗎?”
“我……我們……”孔心岑沒有料到對方出言責怪,有點兒不知所措。
慕容思炫清了清嗓子,在孔心岑耳邊悄聲道:“這個男人昨晚已在旅館里,你可以問一下他有沒有見過你的妻子。”
“哦?”
孔心岑此刻對思炫的話已是深信不疑,連忙把錢包從口袋里掏出來,打開自己跟愛妻的合照,向周麟問道:“這位先生,我想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過這照片中的女子?”
周麟皺了皺眉,朝照片瞥了一眼,冷冷地道:“沒有。”
“沒有?麻煩你再想想。她是昨天晚……”
孔心岑還沒說完,周麟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最后“砰”的一聲把房門給關上了。
兩人無奈,慢步離開走廊。
“剛才那男人好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路行之中孔心岑喃喃自語,“到底是在哪兒呢?醫院?”
思炫沒有答話,跟在孔心岑身后,目光游離。
“對了,”孔心岑轉過頭來,“你為什么知道那男人昨晚已經在這里?”
“因為他開門走出來的時候,我通過門縫看到他的房間里架著一根繩索,繩上晾著三件衣服,這便說明他在這里至少已經住了一天了。”思炫雖然在回答孔心岑的問題,卻瞧也沒瞧他一眼。
兩人回到接待處的時候,宗雨仁和他女友林琳已經離開了。孔心岑向龍小莉開了一個房間。離開接待處之前,孔心岑再次向龍小莉出示自己和妻子的合照:“對啦,老太太,剛才沒跟你說完就被打斷了,我是想問,你有見過照片中的女子來過這里嗎?”
龍小莉向照片看了一眼,霎時間臉色一變。雖然她強迫自己馬上冷靜下來,但那瞬間的異常,卻沒能逃過思炫的眼睛。
“沒、沒見過這人呀。”旅館的主人目光閃爍。
醫生卻似乎沒有覺察到,神情沮喪:“這樣呀……唉!”
孔心岑和思炫的房間是十九號房,在右側的走廊。兩人剛走進走廊,思炫壓低了聲音說:“旅館的老板娘有什么事隱瞞著我們,她應該見過你妻子,你妻子現在或許就在這旅館里,我們到處找一下。”
“啊?”孔心岑兩眼一亮,“我老婆還活著?”
“也不一定,”思炫語調冰冷,“或許找到的是一具尸體。”
孔心岑這時已知道眼前這個男青年性格奇異,所以對他的出言不遜也不計較。兩人一絲不茍地搜查旅館的每一個角落。最后思炫在一個沒有門牌的房間停住腳步。
“怎么啦?”孔心岑問道。
“剛才一看到我們就逃跑的那個人,現在有可能在這個房間里。”思炫淡淡地說。
“什么?”孔心岑一臉訝然,“你、你咋知道呀?”
思炫朝地面瞥了一眼:“門前有水跡。”
“水跡?”
“剛才那人從十三號房的窗戶逃出旅館后,又通過其他人口回到旅館,最后還進入了這個房間。由于他(她)的衣服被雨打濕了,所以這里留下了水跡。”
這一回,孔心岑有些不以為然:“或許是有人不小心在這里打翻了一杯水呢?”
思炫不慌不忙地道:“你仔細看看,地上的水跡中央帶著污泥和雜草,而且,附近的地面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腳印。所以,這不是清水,而是雨水。”
孔心岑蹲下來一看,果然跟大偵探所說的一模一樣。
“到底是誰?”孔心岑猛然站起身子,扭動門把手,想要闖進去,卻發現房門上鎖了。
“可惡呀!上鎖了!”尋找愛妻未果,醫生開始失去耐性。
“這種程度的鎖,我需要兩點五秒左右吧。”大偵探自言自語。
“什么?”
孔心岑還沒反應過來,思炫已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回形針,拉直,插入鑰匙孔,快速轉動了幾下,忽然“咔嚓”一聲,門鎖竟被打開了!
“啊?”
思炫打了個哈欠,淡淡地說:“兩點三秒,比預期快了一些。”
孔心岑可真是目瞪口呆,心中駭然道:“這、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呀?難怪老鄭說,如果連這位慕容思炫也無法找到我的老婆,那么我基本可以放棄了。”
兩人進入那沒有門牌的房間,房間里只有一個放滿了書的巨大書柜,以及放在書柜前的一排褐色的長條沙發。
“原來這里是書房呀。”
孔心岑還在打量房間的擺設,思炫卻已走到沙發前,雙手一推,把沙發推離書柜,竟見擺放沙發的地面有一扇鐵制的暗門。思炫蹲下身子,把鐵門拉開,一條密道驟現于兩人眼前。
孔心岑又驚又奇:“你為什么知道這里有暗門?”
“沙發離書柜太近,甚至阻擋了別人打開書柜的柜門。這書房這么大,沙發明明可以擺放在其他地方。然而沙發偏偏擺放在這個跟書柜沖突的位置,其中必有蹊蹺。”謎底說穿以后,一切總是那么簡單。
兩人走進密道,經過一道樓梯,來到一座地牢里。孔心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照明燈,只見前方是一道走廊。一路走過去,發現走廊右側有一扇木門。思炫推開木門,里面原來是一個酒窖。酒窖不大,一目了然,除了稀稀疏疏放著幾瓶紅酒的酒架外,酒窖里還有一把梯子、一臺推車、兩張圓臺、幾把椅子和幾個木箱,但卻沒有人。看來思炫和孔心岑所找的人,哪怕真的逃進了地牢,但也不在這酒窖里。
離開酒窖,繼續沿著走廊向前,拐彎以后,前方卻是死路。兩人走過去,只見走廊盡頭處有一扇鐵門,鐵門上有一扇圓形的透明玻璃。
“地牢里只有酒窖和這個房間,酒窖我們確認過了,沒人。如果我們要找的人真的逃進了地牢,那么他(她)現在就在這門后。”孔心岑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
“手機給我。”思炫冷然道。
“哦?”
思炫接過孔心岑的手機,走到鐵門前,舉起手機,透過鐵門上的玻璃窗戶查看房間里的情形。
“好像沒人呀。”孔心岑在思炫后頭說道。
思炫輕輕地“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推開鐵門,探頭一看,那是一個五六平方大的密室,室里的確空無一人。這密室沒有窗戶,沒有通風口,甚至連一絲空隙也沒有,可謂密不透風。
“真的沒人。”孔心岑搔了搔腦袋,“奇怪了,難道那人并沒有進入地牢?”
思炫也覺得有些奇怪,檢查了鐵門后方,還是沒有發現。他又敲了敲鐵門上的那扇圓形窗戶,原來是鋼化玻璃所制,十分堅固。
最后兩人通過原路離開地牢,把沙發推回原來的位置,走出書房。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醫生的語氣中略帶彷徨。
大偵探看了看自己右手上所戴的那只黑色的鋼表:“快五點了,先去吃飯,順便再看看旅館的老板娘身上還有什么線索。”
第四章 故事
慕容思炫和孔心岑回到夕陽旅館的接待處,卻看到龍小莉正在跟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子在竊竊私語。那男子頭發稀疏,滿面紅光,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最奇怪的是,龍小莉剛才跟思炫和孔心岑交談的時候,神情呆滯,愛理不理,但此刻跟這男子交談,卻是目光熾熱,喜笑顏開,前后反應,判若兩人。
一看到思炫和孔心岑走近,龍小莉和男子立即停止了交談。而這時候,孔心岑也認出了那男子:“伊主任?怎么你也在這里呀?”
被稱作“伊主任”的男子也微微一驚,愕然道:“啊?小孔?你、你怎么在這兒?”
原來這男子名叫伊榮,是人民醫院的外科主任醫師,即孔心岑和宗雨仁的上級。
孔心岑再次以思炫作為借口:“我、我陪朋友來辦點事。”
“嗯,”伊主任點了點頭,“我也是約了朋友在這里見面。對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沒等孔心岑答話,伊榮便已匆匆走進接待處右方的走廊。
“真奇怪呀,”孔心岑望著伊榮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宗醫生在這里,伊主任也在這里,這么巧?”
“哪里吃飯?”大偵探向旅館主人這沒頭沒腦的問話打斷了醫生的思索。
“吃飯?”龍小莉雪白的眉毛微微一蹙,“這里沒餐廳呀。”
“沒餐廳?那咋辦呀?”孔心岑向旅館的大門望了一眼,只見外頭依舊滂沱大雨,雷電大作,“雨這么大,我們也無法到別的地方吃飯呀。”
龍小莉在抽屜里取出兩個杯面,淡淡地說:“先吃這個吧,免費的。那邊的飲水機有熱水,可以泡杯面。”
“那謝謝你啦。”孔心岑接過杯面。龍小莉點了點頭,不再答話。
泡好杯面以后,孔心岑和思炫再次走進接待處右方的走廊,找到他們所開的房間——十九號房。房間里除了兩張單人床外,幾乎什么也沒有。不僅設備簡陋,而且骯臟無比,床上鋪滿了灰塵,天花板上也布滿了蜘蛛網。
然而孔心岑顧不上這里的環境優劣與否了,他一整天沒吃東西,此刻早已饑餓不堪,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杯面。至于思炫,他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裝滿了水果軟糖的透明塑料袋,抓出幾顆軟糖,扔到杯面里,每吃兩口就攪拌幾下,玩得不亦樂乎。
忽然地面黑影一閃,隨即傳來“吱”的一聲。孔心岑一驚,定睛一看,竟是一只肥大的老鼠掠過。他打了個冷戰,抱怨道:“這是什么破旅館呀?沒有服務員,沒有餐廳,而且房間也沒有打掃,簡直就不像是讓人住的地方。”
雖然這么說,但一整天下來心力交瘁,孔心岑吃完杯面后,半躺在床上休息,不一會便發出輕微的鼾聲。跟孔心岑一起奔波了一天的思炫,倒是毫無睡意,稍微休憩了幾分鐘,便又走出房間,在旅館里到處游逛。
不知不覺,思炫又回到旅館的接待處,竟看到龍小莉站在大門前,雙手放在背后,望著外頭的傾盆大雨,怔怔出神。
思炫走到龍小莉身邊,冷不防冒出一句:“在這里開旅館,真奇怪。”
龍小莉“咦”的一聲,向思炫瞥了一眼,淡淡地道:“這位客人,還沒休息?”
思炫微微地扭動了一下脖子,又說:“你丈夫呢?”
龍小莉皺了皺眉,冷冷地道:“我沒結婚。”
思炫向龍小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一眼,嘴角一揚,面無表情地道:“我跟你講個故事。”
旅館的主人有些好奇:“什么故事?”
思炫咬了咬指甲,說道:“有一個男人,在單親家庭長大,從小跟母親相依為命。三十歲那年,他娶了媳婦,一年后,還生了個女兒。可是后來,男人懷疑妻子出軌,竟然把她殺死了!”
思炫不怎么會講故事,敘述時語氣平穩,沒有一絲起伏。但龍小莉卻聽得十分認真。當思炫說到這里的時候,龍小莉不禁發出“咦”的一聲。
思炫接著說:“男人把妻子的尸體扔到井里,第二天,尸體竟然不見了!”
“不見了?”龍小莉忍不住問道。這是一個在網上流傳的故事,但龍小莉卻好像沒有聽過。
思炫沒有回答,接著講故事:“過了十多年,男人的女兒長大了,男人越來越覺得女兒跟自己長得不像,懷疑那是妻子當年紅杏出墻留下的雜種,于是把女兒也殺掉了,又把尸體扔到井里。第二天,女兒的尸體也不見了。”
龍小莉不知道思炫的葫蘆里賣什么藥,莫名其妙的神情之中還夾雜著一絲不安。
“又過了十多年,男人覺得不能自理的母親是自己的累贅,把母親也殺死了,扔到井里。第二天……”思炫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一字一字地續道,“尸體還在。”
“咦?”龍小莉忍不住問道,“那是為什么?”
思炫朝龍小莉瞥了一眼,冷冷地道:“因為這一次,一直以來幫男人處理尸體的母親,已經死了。”
“處理尸體的母親?”龍小莉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這個故事的深意,霎時間,面容微微扭曲,神情復雜無比。
思炫打了個哈欠,不再多說一句話,轉過身子,慢悠悠地朝房間走去。龍小莉轉頭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呀?”思炫卻頭也不回。
龍小莉長嘆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聆聽著那稀里嘩啦的雨聲,心中百感交集。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念頭。
旅館的屋檐落下密密麻麻的雨滴,就像旅館流出的連綿不絕的眼淚。
第五章 密室
漫漫冷夜,孔心岑睡得正香,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求救聲傳人他的耳中:“救命呀……別殺我……”
孔心岑迷迷糊糊中以為自己在做夢,沒有理會。
“求求你……別殺我……啊……”求救聲接連不斷。
“孔心岑。”這一回,聲音近在咫尺。
“啊?”孔心岑從夢中驚醒,只見慕容思炫就站在自己身前,“慕、慕容先生,怎么啦?”
“有人求救,你聽到嗎?”思炫冷然道。
“咦?那不是我在做夢嗎?”
思炫微微吸了口氣:“聲音是從我們今天發現的那座地牢里傳出來的,發出聲音的人是你的同事宗雨仁。”
孔心岑訝然:“你、你怎么聽得這么清楚?”
思炫沒有回答,只是說:“走!去看看!”
兩人穿好外衣,離開房間,來到書房前,正要進去,卻聽不遠處一人說道:“誰在吵呀?”
孔心岑轉頭一看,原來伊榮也從自己的房間里走出來了。
“伊主任,你也聽到求救聲?”
“嗯,那聲音好像蠻耳熟的。”
孔心岑吸了口氣:“那是宗雨仁的聲音。”
“宗雨仁……啊?小宗?”伊榮略驚道,“他也到這里來了嗎?”
在他倆交談的同時,思炫已經打開了書房的門,進去一看,競見沙發被推開了,地面上的暗門也被打開了。也正因為這樣,所以眾人才能聽到從地牢里傳出來的聲音。
這時候孔心岑和伊榮也走了進來。孔心岑奇道:“誰把暗門打開了?難道宗醫生真的在地牢里?”
思炫沒有回答,朝伊榮瞥了一眼,只見他皺眉不語。
“慕容先生,我們要進去看看嗎?”孔心岑問道。
“好。”思炫一語未畢,率先走進密道。孔心岑和伊榮緊跟其后。
三人經過酒窖的時候,思炫推開了酒窖的門,卻見酒窖里沒有半個人影。孔心岑吸了口氣道:“看來求救聲是從走廊盡頭那密室傳出來的。”
思炫冷冷地道:“本來放在酒窖的那兩張圓臺不見了,此外,有兩個木箱也被拿走了,還有,推車的位置改變了。”
“先別管這些,”孔心岑道,“我們先去密室看看。”
三人繼續前進,來到走廊的盡頭,只見密室的大門緊閉。三人走到密室門前,透過鐵門上的那扇圓形玻璃窗戶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密室里有一個人,頭上戴著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臉上戴著一張假面騎士的塑料面具,身上則穿著一件黑色斗篷。此時此刻,他(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把正啟動著的手提式電鋸。
在面具人身前放著兩張圓臺——看樣子像是本來放在酒窖里的圓臺,兩張圓臺的邊沿位置都圍滿了點燃的蠟燭,最可怕的是,其中一張圓臺的中央,竟然還放著一顆人頭!
雖然密室內一片昏暗,但在燭光的照耀下,密室外的三人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住在十一號房的客人周麟的腦袋!
兩張圓臺下方各放著一個木箱——大概也是從酒窖里搬過來的,此刻木箱里所放何物,密室外的人都沒能看到。
此外,在面具人身后,還有一名男子躺在地上,兩眼緊閉,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已經死去。眾人認得,這男子正是孔心岑和伊榮的同事——宗雨仁。
此刻的宗雨仁雙手被手銬鎖住,兩足也被腳鐐扣住。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只見面具人轉過身子,微微彎下腰,左手抓住宗雨仁的頭發,把他拉起,右手一揮,電鋸向宗雨仁的脖子割去!
“住手!”密室外的孔心岑大叫。與此同時,他嘗試打開鐵門,卻發現鐵門從內反鎖了。
面具人聽到叫聲,還真停了下來,腦袋微轉,透過鐵門上的玻璃朝孔心岑等人望了一眼,與此同時,左手一松,宗雨仁再次落地。
孔心岑的膽子本來不大,但這時跟思炫和伊榮在一起,人多勢眾,倒不怎么把面具人放在眼里,大聲喝道:“你竟敢殺人?你是誰啊?”一語未畢,猛一轉頭,急道,“慕容先生,快報警!”
思炫搖了搖頭:“這里手機沒有信號。”
“這……要不找個人到手機有信號的地方去報警吧!”孔心岑提議道。
思炫再次搖了搖頭:“雨還很大,出不去。”
就當兩人正在討論的時候,面具人竟已一步一步地走到鐵門前,那假面騎士的面具幾乎緊貼在圓形玻璃上。這時候,孔心岑想要看看密室里現在的情況,腦袋一轉,卻看到面具人就在自己眼前,四目相接,只隔了一塊玻璃,嚇得失聲大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
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面具人脫下了身上的斗篷,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斗篷掛在鐵門上。由于他(她)動作極快,所以眾人都沒能看到他(她)的體型,也沒看到他(她)穿在里面的衣服是什么模樣。
現在,玻璃窗戶被遮住了,密室外的三人再也無法看到密室里的情況。
“現在怎么辦呀?”孔心岑一臉茫然。“宗醫生會被殺的呀!”
思炫搔了搔那雜亂不堪的頭發,不慌不忙地說:“孔心岑,旅館的走廊里有一個消防箱,里面有一把消防鐵錘,你去取來,順便把旅館里的其他人也叫來。”說到這里,向伊榮瞥了一眼,繼續道,“我們兩個在這里看著。”
“好!”孔心岑早已對思炫的處事能力深信不疑,應答一聲,快步離去。
密室里,電鋸聲“吱吱吱”地響個不停,無比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小伙子,”伊榮顫聲說,“要是那面具人突然走出來,咱們咋辦呀?他(她)可有武器在手呀。”
思炫不以為然:“我可以空手制伏他(她),需要七秒左右。”
伊榮沒有見識過思炫的本領,哪里會相信這個黃毛小子的話。還以為他是信口雌黃,滿臉不屑。
過了五六分鐘,孔心岑重返地牢。他果然拿回來一把消防鐵錘。這鐵錘的大小和外形都跟一般家用的羊角型錘子截然不同,長柄足有一米,頂部的兩側都是平的,為敲打專用。此外,孔心岑還把旅館的主人龍小莉給帶來了。
“宗雨仁的女朋友呢?”思炫問道。
“林琳?”孔心岑搖了搖頭,“敲門沒人應答。”
思炫“哦”的一聲,右手微伸:“鐵錘給我。”
接過鐵錘后,思炫便開始向鐵門旁側的墻壁重重敲打。如此敲打了幾下,墻上開了一個小洞。孔心岑、伊榮和龍小莉三人緊張得屏住呼吸。思炫扭動了一下脖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又敲打了幾下,忽然“轟”的一聲,墻上破開了一個大洞,磚石的碎塊散落了一地。
眾人圍過來一看,由不得瞠目結舌。
面具人竟然不在密室里!
思炫從洞口鉆進密室,走到鐵門前,掀開掛在鐵門上的斗篷,仔細檢查門上的鐵鎖,發現門鎖的確是從內反鎖的。他把鐵鎖打開,從里面拉開了鐵門。
孔心岑等人立即圍到門前,探頭查看密室里的情況。
跟剛才透過鐵門上的玻璃窗戶所看到的情景幾乎是一致的:其中一張圓臺上擺放著周麟的頭顱,而宗雨仁仍然躺在地上,死活不知。惟一跟剛才不同的是,面具人竟然匪夷所思地消失了!
思炫順便檢查了圓桌下方的那兩個木箱,發現其中一個木箱里裝著一具無頭尸體——通過服飾可知那是周麟的尸身,另一個木箱則空無一物。
與此同時,孔心岑走進密室,來到宗雨仁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霎時間松了口氣:“宗醫生還沒死,只是昏迷了。伊主任,過來幫幫忙,把他抬出去。”
伊榮捂著鼻子,極不情愿地走進密室,和孔心岑合力把昏迷不醒的宗雨仁抬到密室外。
在孔心岑和伊榮嘗試喚醒宗雨仁的同時,慕容思炫仔細地檢查了密室里的每一個角落。他首先檢查鐵門內側,發現鐵門上有一個掛鉤—就是那種在超市里就能買到、背面是雙面貼的塑料掛鉤,剛才面具人就是把斗篷和鴨舌帽掛在這掛鉤上的。接著,他還看到那把還在啟動著的手提式電鋸被丟在密室的角落,電鋸上沾滿血跡,那大概是鋸斷周麟的脖子時所殘留下來的。最后,他發現電鋸旁側有一堆剛被燒完的塑膠,看樣子那應該是面具人剛才所戴的那張假面騎士的面具被燒后所殘留下來的,此外,殘留物里還有一些白蠟殘渣。
“咳咳……”密室外,宗雨仁悠悠醒來。
第六章 猜測
眾人扶著宗雨仁離開地牢,回到書房。慕容思炫在消防箱里又取來一把消防斧頭,把宗雨仁手腕上的手銬和腳上的腳鐐都砍斷了。宗雨仁坐在沙發上休息,孔心岑則急不可待地問道:“宗醫生,到底怎么回事呀?你怎么會在那密室里?那個面具人到哪去了?”
宗雨仁定了定神,說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下午的時候我女友發脾氣,要離開這里,后來因為雨實在太大,走不了,只好先回房。回到房間后,她吵得不可開交,我實在忍無可忍了,丟下她自己在房間,到外面透口氣。傍晚的時候我才回房,一進去,耳后傳來‘砰’的一聲,后腦一陣劇痛,接下來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頓了頓,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我是被那刺耳的電鋸聲吵醒的,我醒來后發現自己已經待在剛才那密室里了,手腳都被鎖住。我看到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躺在我旁側,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死了。此外還有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接下來,那黑衣人竟然用電鋸割斷了那男人的脖子,把腦袋放在圓臺上,尸身則塞到木箱里。我猜測黑衣人接下來要殺的便是我,嚇得大聲求救。黑衣人發現我醒了過來,丟下電鋸,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的腦袋撞向墻壁,我因此又暈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你們已經來了。”
孔心岑一邊聽一邊點頭:“那面具人埋伏在宗醫生的房間里,宗醫生一進房,他(她)就用鈍器重擊了宗醫生的后腦,致其昏迷。入夜后,面具人把宗醫生拖到地牢的密室里。在此前后,面具人也襲擊了十一號房的那個男人,并且把他也拖到密室里。
“面具人利用推車把酒窖里的兩張圓臺和兩個木箱運到密室,可見他(她)本來是打算把宗醫生和十一號房的男人都殺死,把他們的腦袋割下,分別放在兩張圓臺上,尸身則放到木箱里。可是,他(她)的計劃只實施了一半。在他(她)準備殺害宗醫生前,宗醫生的求救聲把我們引到密室去了。面具人猜到我們要破墻而入,所以放棄了殺死宗醫生的計劃,在我們進入密室把他(她)逮住前,想辦法逃跑了……”
“等、等一下。”伊榮吸了口氣,“這些我們都知道。問題是,面具人怎么逃跑呀?”
沒等孔心岑答話,伊榮緊接著說道:“你也看到啦,那密室里連一絲的空隙也沒有,惟一的通道,就是鐵門了,可是那鐵門一直是緊鎖的,而且我們也一直在鐵門外,面具人是不可能通過鐵門離開的!但事實上,面具人的確如鬼魅一般從密室里消失了,這……實在不可思議!”
“咦?”眾人正討論得如火如荼,宗雨仁忽然叫道,“我女朋友呢?她怎么沒來?”
龍小莉向孔心岑看了一眼:“剛才我跟這位客人到你們的房間敲門,但你女朋友沒有回答。”
“我們快去看看!”宗雨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蹲在沙發上的思炫忽然一躍而起,對孔心岑冷冷地道:“我待會跟你們會合。”沒等孔心岑答話,身子一閃,再次進入密道。
孔心岑、宗雨仁、伊榮和龍小莉四人離開書房,來到宗雨仁的房間前,發現房門上鎖。龍小莉用鑰匙把門打開,竟然看到林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琳!”宗雨仁跑到床前,大聲叫喚,“你怎么啦?醒醒呀!”
林琳慢慢醒來,揉了揉眼睛:“怎么啦?吵死啦!”
孔心岑也走到林琳跟前,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林琳茫然道:“我……我有什么事呀?”
孔心岑把臉湊到林琳的鼻子前,輕輕嗅了嗅。林琳臉上一熱,咽了口唾沫。宗雨仁皺了皺眉,問道:“孔主任,怎么啦?”
“你沒聞到嗎?你女友臉上殘留著一種帶有甜味的香氣,我懷疑那是哥羅芳。”
“什么?哥羅芳?”宗雨仁大吃一驚。作為醫生的他,自然知道俗稱氯仿的哥羅芳可作麻醉劑。
孔心岑點了點頭:“我想,你下午離開房間后,面具人潛了進來,并且趁你女友睡覺的時候,讓她吸入了哥羅芳,把她麻醉,之后,面具人就埋伏在門后,等你回來。”
就在這時候,房門打開了,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慕容思炫。
“慕容先生,怎么樣呀?”孔心岑問道,“有發現嗎?”
“你們不是沒能想通面具人的消失之謎嗎?”思炫淡淡地說,“其實剛才你們討論的時候,我有一個想法。”
“什么想法?”伊榮問道。
思炫舔了舔大拇指,漫不經心地說:“如果面具人根本不在密室里,那就不存在如何消失的問題了。”
“可是我幾個親眼看到面具人在密室里呀!”伊榮說道。
“我們是透過鐵門上的窗戶看到密室里的面具人的吧?但如果那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導電膜玻璃,那又怎樣?”
“什么是導電膜玻璃呀?”對于非醫學領域的知識,伊榮所知甚少。
“就是我們平時所使用的液晶顯示屏!我的意思是,鐵門上的窗戶,其實是一個顯示屏。我們透過窗戶所看到的密室里的情景,是早就錄制好的片段。當時,面具人根本不在房間里!”
孔心岑和伊榮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真的是這樣嗎?”數秒后,孔心岑才回過神來,“太出人意料了!”
思炫打了個哈欠:“這只是我的猜想,所以剛才我重返密室驗證,結果發現這個猜想是錯誤的,因為經過我的檢查,發現鐵門上的窗戶只是一面普通的透明鋼化玻璃,根本不是什么顯示屏。也就是說,我們透過窗戶所看到的發生在密室里的情景,全部都是當時發生的,當時面具人的確跟我們只有一門之隔。”
“可是他(她)卻消失了!太恐怖了!”伊榮喘著氣道,“這事根本不該發生在現實世界中。”
“伊主任,”孔心岑問道,“我去找鐵錘的時候,面具人真的沒有從鐵門里走出來?”
伊榮指了指慕容思炫:“你可以問問他呀。”
思炫點了點頭:“是,沒有。面具人利用某種障眼法通過鐵門在我們面前逃跑的可能性近乎零。”
孔心岑兩手環抱胸前,嘆道:“那可真是活見鬼了!”
“此外,我還在死者的尸身上找到他的身份證,原來他的名字叫周麟。”思炫說到這里,向在場眾人掃了一眼,冷然道,“現在,我們要做一件事:報警。”
“報警?”龍小莉臉色微變,“有必要嗎?”
“當然有啊!”孔心岑搶著說,“現在是發生了謀殺案!必須報警!”
“這……”龍小莉臉露難色。
“現在天這么黑,雨又這么大,我們根本出不去,”伊榮咳嗽了兩聲,說道,“還是等天亮以后再到山腳打電話報警吧。”
“伊主任說得也有道理。”孔心岑說。
最后眾人達成共識:天亮以后再派人到山下報警。接下來,龍小莉、伊榮、孔心岑和慕容思炫告別宗雨仁和林琳,各自回房休息。
當時雷聲已經逐漸停息,然而淋漓暴雨卻依舊下個不停。
第七章 發現
周麟被殺,兇手離奇消失,這事對孔心岑的影響極大,回房以后,他再也睡不著了,坐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愣。至于慕容思炫也沒有入睡,雙手抱著膝蓋,蜷縮著身體,在床上滾來滾去,玩得興致勃勃。到了凌晨五點多,思炫忽然從床上跳起來,說道:“我再去地牢看看,你去不去?”
“還去?”孔心岑向思炫看了一眼,“還去干嗎?”
“只要再去看一次,我就有可能解開面具人的消失之謎,成功解謎的概率約為百分之九十八。”
“啊?你有思路啦?好,那我們再去看看。”對于面具人如何消失這個問題,孔心岑也很想知道。
兩人進入書房,走到地牢入口,打開暗門,竟聽到地牢里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孔心岑大叫:“有人在地牢里!”
思炫斜眉一蹙:“會是誰呢?面具人?”
“面、面具人?就是殺死周麟的兇手?”孔心岑打了個冷戰,“那我們還要不要進去?”
思炫沒有回答,直接走進密道。孔心岑猶豫了幾秒,也跟了進去。
畢竟有思炫在,哪怕真的碰上殺人兇手,也無須畏懼。
經過酒窖的時候,思炫推開了酒窖的木門。兩人探頭一看,酒窖里還是沒人。孔心岑咽了口唾沫:“看來關門聲是從密室傳來的。”
兩人繼續前進,來到密室前方,果然看到鐵門關上了。思炫走上前去,把鐵門推開,往密室里一看,“咦”的一聲,稍微動容。孔心岑走上來一看,駭然失色,顫聲道:“這……這……怎么會這樣呀?”
他倆之所以如此驚訝,是因為他倆看到密室里除了周麟的人頭外,還有另一顆人頭!
那是旅館的主人龍小莉的人頭!此刻,這顆披頭散發、沾滿了鮮血的人頭就放在另一張圓臺上。
就當孔心岑嚇得呆若木雞之時,思炫已經回過神來,走進密室查看。他發現,龍小莉的尸身就放在另一個木箱里。
“剛才我們明明聽到關門聲呀。”孔心岑總算稍微冷靜下來了,顫抖著聲音說道,“也就是說,在我們進入地牢前,兇手還在地牢里,可是為什么現在又不見了?”
思炫回過頭來,一臉木然地說:“這樣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
“是什么?”
思炫吸了口氣,一字一字地道:“地牢里還有密道。”
接下來,思炫一邊帶著孔心岑在地牢里尋找密道,一邊跟他分析:“這是心理盲點。一般人在書房里發現沙發底的暗門后,進入這座位置十分隱蔽的地牢后,會覺得自己能發現地牢所在,實屬巧合。他們還會認為自己已經看穿了當初建造這座地牢的人的全部把戲。正因為存在這種心理,所以他們不會再去懷疑地牢里還有暗格。然而事實上,暗門里還有暗門,密道中還有密道。”
雖然孔心岑知道思炫的推理能力不容置疑,但對于他的這個推論,卻有點將信將疑。然而數分鐘后,他再一次心服口服了。因為思炫果然在酒窖里找到一扇暗門。
暗門設在其中一個可活動的酒架后方,不仔細查找,還真難以發現。
“真、真的還有密道!”孔心岑驚呼。
思炫則不驚不喜,淡淡地道:“這樣一來,解決了兩個問題:一、昨天那個在接待處一看到你就跑的人,真的是逃到地牢里了,只是由于他(她)躲在這酒窖的暗門后,所以我們沒能發現;二、剛才在我們進入地牢前,的確有人關上了密室的門——那人極有可能就是殺死龍小莉的兇手,他(她)聽到你的叫聲,馬上跑進酒窖,躲到這扇暗門后,然后趁我們在密室檢查龍小莉尸體的時候,悄悄從暗門出來,逃離地牢。也就是說,這個人現在已經不在這扇暗門后了。”
孔心岑吞了口口水:“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思炫打開酒架后的暗門,舉起正開著照明燈的手機一照,門后竟是一個足有六七十平方的房間。
那房間的擺設頗為簡單:中央放著兩張手術床,床邊放著兩個手推架,手術床前方的墻壁有一排長柜,柜前放著幾張椅子,另一面墻壁上則放著五臺大型冰箱。乍眼望去,便像是一個為病人進行手術的手術室。
此時此刻,在其中一張手術床上,平躺著一名金發女子,容貌秀麗,神情安詳,似乎正處于熟睡之中。
孔心岑一看到那金發女子,激動得大叫:“老婆!”
看來這女子便是孔心岑尋找了一天一夜的愛妻——宋紫珊。
乍看下去,宋紫珊個子較高,如果站起來,大概比孔心岑還要高一些。孔心岑給思炫所看的他和妻子的合照是半身照,所以思炫直到現在才得知這點。
只見孔心岑箭步跑到宋紫珊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老婆,你怎么啦?”
“怎么樣?”思炫問道。
孔心岑定了定神,探了探宋紫珊的鼻息,大大地松了口氣,喜道:“只是昏迷了過去。”他說到這里,使勁地嗅了嗅,“看來我老婆也是因為吸入哥羅芳而昏迷的。”
“先帶她離開吧。”思炫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著手術床旁邊的手推架,只見上面放滿了手術刀、手術剪、鋼鋸條、無菌手套等解剖器具。
與此同時,孔心岑抱起了宋紫珊,和思炫一起離開手術房,回到地牢入口,竟然發現連接地牢和書房的暗門關上了。思炫推了推暗門,搖頭道:“從外面上鎖了。看來疑兇剛才從手術室出來,并且逃離地牢后,還把暗門上鎖了。”
“那怎么辦呀?”孔心岑六神無主。
“不需擔心,”思炫分析道,“天亮以后,伊榮、宗雨仁和林琳看不到我們,會到這兒來找的。”
孔心岑“嗯”了一聲,看了看昏迷中的愛妻,嘆了口氣。
“現在我們先回手術室吧,盡快喚醒你的妻子,看看有什么線索。”
“好吧!”
回到手術室后,孔心岑把宋紫珊放回手術床上,嘗試把她喚醒,而思炫則到處查看。他首先打開最左邊的冰箱,竟然看到冰箱里有一具全身的內臟都已被掏空、甚至連頭發也被剃光的女性尸體!
孔心岑這時也無意中看到了冰箱里的尸體,微微一怔:“怎么回事呀?”他的膽子本來不大,也從來沒有見過死于非命的人,可是今晚先后看到周麟和龍小莉的尸體,對死人已有一定的免疫能力,所以此時看到尸體,也不怎么驚訝了。
思炫沒有回答,繼續打開其他冰箱。所幸的是,其他四個冰箱里都沒有尸體,只是堆滿了金屬盒子和塑料袋。思炫打開那些金屬盒子和塑料袋一看,竟然看到里面所放的都是人類的骨頭和器官!
膝蓋骨、腓骨、腳骨……還有腎、肝和心臟……應有盡有!
“看來這夕陽旅館實際上是一個販賣人體組織及器官的解剖工場。”思炫推測道,“這個組織的人在街上尋找目標,捉到這里,殺死,然后取走受害者身上的組織和器官,進行販賣。”
“這么說,我老婆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孔心岑嚇得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道,“幸……幸好在他們動手前被我們發現了……否則我老婆兇多吉少呀……太可怕了……”
思炫向冰箱里的尸體瞥了一眼,木然道:“這女子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內臟已被掏空,只是尸體還沒處理,所以才會暫時冷藏在這里。”
“咦?”孔心岑忽然兩眉緊鎖,思索了好幾秒,喃喃地說,“近來我們醫院有些正在排隊等候器官移植的患者取消了手術預約……不會跟這個解剖工場有關吧?”
“可能性比較大。”思炫分析道,“我不認為你的同事伊榮和宗雨仁同時出現在這座地處荒涼的旅館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伊主任和宗醫生便是這個販賣人體器官組織的人員?他們利用這里的器官跟患者進行移植手術,所以患者不需要在醫院排隊?”孔心岑近朱者赤,思維也活躍起來。
“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個跟這個地下組織有關系。”最后思炫總結道。
孔心岑點了點頭,走到思炫跟前,粗略檢查了各個冰箱里的金屬盒子和塑料袋,驚嘆道:“他們可真把人的尸體利用得淋漓盡致呀,骨骼、軟骨、韌帶、皮膚角膜、圍心囊、心瓣膜……一件也不放過!”
思炫一邊擺弄著剛從口袋里拿出來的幾顆瑞士糖,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據我所知,國外有的公司專門把人類尸體中的骨骼和組織打磨成‘組織制品’出售,這些‘組織制品’在某些國家的法律中被列為‘藥物’,可以交易,就等于你在藥店買一盒必理通。”
“特別是在美國呀!”孔心岑深有同感,“我看報紙說,美國每年的骨骼移植案例超過一百萬例,甚至那些用來去皺的皮膚粒子,也是用人體骨骼研磨而成的,真沒有哪個國家的骨骼比美國的更值錢了!”
“是,”思炫點了點頭,“在美國,一具尸體分解加工后,最高可賣到二十五萬美元。”
“沒想到你比我這個當醫生的更清楚呀。”孔心岑看著這個二十出頭的男青年,心中既敬且畏。
“咳咳……”這時候,手術床上的宋紫珊發出輕微的咳嗽聲。
“老婆!”孔心岑箭步跑到愛妻跟前,“你醒啦?感覺怎樣?”
“老公?”宋紫珊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我們在哪兒呀?”
“在睚眥山上的一家旅館里。”孔心岑微微吸了口氣,“你記得昨晚發生了什么事嗎?你是怎樣到這兒來的?”
宋紫珊想了好一會:“我……我也不太清楚……昨晚我和小芝他們在黑咖啡蜜語聊到十二點多,然后我就獨自回家,經過樓下的小巷時,忽然有人從后面跑上來,用手帕捂住我的鼻子,接著我便不省人事了……”
“哦?”
孔心岑正要答話,卻忽聽地牢入口處有人大叫:“喂——里面有人嗎——”
那是宗雨仁的聲音。
孔心岑大喜:“哈哈!咱們得救啦!我老婆平安無事,現在我們也能安全脫身,一切終于結束了。”
“不,”思炫舔了舔嘴唇,“一切現在才開始。”
“啥?”醫生疑惑。
大偵探吸了口氣,一字一字地說:“接下來,我要揭開發生在夕陽旅館的兩宗謀殺案的真相。”
第八章 破解
“我起床后到處找不到你們,所以到書房來看看,結果發現地牢的人口上鎖了。我懷疑你們被困在地牢里,所以用那把消防斧頭把鎖砸開了。”在書房里,宗雨仁向思炫和孔心岑說明情況。
“你們怎么會在地牢里呀?”跟宗雨仁一同到書房尋找孔心岑等人的伊榮問道。
“我想是殺人兇手把我們困在這里的,”孔心岑說道,“他(她)這樣做,是為了阻止我們對他(她)追趕。”
站在宗雨仁旁側的林琳打了個冷戰,環顧四周:“殺人兇手不會就在這附近吧?”
宗雨仁把林琳輕輕摟在懷里:“別怕,有我在。”
林琳卻似乎些不自在,肩膀輕輕一聳,掙脫了宗雨仁的摟抱。宗雨仁沒有覺察到林琳的異常,緊接著又向孔心岑問道:“對了,龍老太呢?”
“誰是龍老太呀?”孔心岑奇道。
“就是這旅館的老板娘呀!她沒在地牢里嗎?”
“啊?你是說老板娘呀?”孔心岑嘆了口氣,“她死了。”
“什么?”宗雨仁大吃一驚,“死了?”
伊榮和林琳也嚇了一跳。
孔心岑清了清嗓子,把聽到地牢傳來關門聲、在密室發現龍小莉的尸體、在酒窖里找到通往手術室的暗門等事,一五一十地跟眾人說了。眾人聽得入了神。最后伊榮說道:“這殺人兇手真兇殘呀,先后殺死了周麟和龍小莉。他(她)接下來的目標該不會是我們吧?看來我們要盡快報警!”
“別擔心,”宗雨仁說道,“我們有六個人,哪怕兇手現在出現,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只要別單獨行動就可以了。”
“兇手是不會突然出現的。”思炫冷不防說了一句。
“什么意思呀?”宗雨仁問道。
思炫以極快的速度向在場的五人掃了一眼,冷然道:“因為殺死周麟和龍小莉的兇手,就在我們這六個人當中。”
“啊?”眾人驚呼。
孔心岑首先反應過來:“慕容先生,這、這是真的?”
“殺人動機是什么呀?”伊榮緊接著問道,“難道我們當中有變態殺人狂?”
思炫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謎團有很多,我逐一解答。首先,我來解釋一下面具人的消失之謎。”
“好!”孔心岑和伊榮異口同聲。其他眾人也一臉期待。畢竟大家最想知道的,的確是面具人到底如何消失于密室中這個問題。
“我先簡單說一下當時的情況:打開密室前,我們透過鐵門上的玻璃窗戶看到面具人站在門前,宗雨仁躺在地上,周麟的人頭則放在圓桌上;打開密室后,我們則看到宗雨仁仍然躺在地上,周麟的人頭仍然放在圓桌上,但面具人卻消失了。”
“是!”伊榮使勁地點了點頭,“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
“那密室密不透風,密室里的人不可能逃脫,”思炫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所以,惟一的解釋就是:當我們打開密室的時候,面具人還在密室里,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不可能!”孔心岑大聲質疑這個多次讓自己肅然起敬的男青年,“當時我們都沒看到面具人在密室里!”
事實勝于雄辯,思炫的聲音不大,但卻帶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絕對可能,因為,面具人的真正身份就是——周麟!”
“周麟?”孔心岑皺眉想了想,反駁道,“怎么可能呀?當時周麟已經死了呀,他的腦袋就放在圓桌上,尸體則放在木箱里。而面具人還活著呀,還企圖殺死宗雨仁。周麟怎么可能是面具人呢?”
“這便是這個消失詭計的核心所在——圓桌上的‘人頭’,不是真的,只是蠟像。”
“蠟像?”孔心岑又是一驚。
“是的,蠟像。當時周麟還沒死,他正戴著假面騎士的面具,披著黑色的斗篷,出現在我們面前。圓桌上的‘人頭’是假的,木箱里當時也沒有什么尸身。”
“蠟像能做得那么逼真嗎?”伊榮提出疑問。
“可以,”思炫輕輕咬了咬手指,“現在的蠟像制作技術已經非常成熟,蠟人像不僅神形兼備、栩栩如生,而且精細入微,甚至連發絲和頭皮間的連接痕跡也不容易看到。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到北京蠟像館或偉人蠟像館看看。”
眾人聽思炫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得不信了。
只聽思炫緊接著又說:“還有,你們還記得圓臺上的那些點燃的蠟燭吧?這些蠟燭的作用,就是讓那顆蠟制的‘周麟頭顱’以假亂真。”
“我知道啦!”孔心岑恍然大悟,搶著說,“火焰隨氣流晃動,光線極不穩定,致使‘周麟的人頭’產生模糊感,讓密室外的我們無法看清‘人頭’上的細微處,加上那精湛的制作技術,我們的確是很難發現那顆‘人頭’是假的。”
“好!我暫且認為你們的推論是正確的,面具人就是周麟,可是在我們破墻而人后,所看到的周麟是真的死了,那個殺死周麟的兇手,又是怎么逃離密室的?”伊榮一口氣說道。
“兇手逃不了,他(她)也沒必要逃,因為在我們眼中,他(她)也是受害者。”思炫說到這里,銳利的目光朝在場的某個人射去,“我說得對嗎?宗雨仁。”
霎時間,宗雨仁臉色劇變。
其他人也暗吃一驚。
“宗、宗醫生是兇手?”孔心岑連聲音也顫抖了。
思炫微微吸了口氣,有條不紊地分析道:“接下來,我先說明過程,暫不解釋動機。首先,周麟和宗雨仁從酒窖里拿走兩張圓臺和兩個木箱,搬到密室,把蠟制的‘周麟頭顱’放在其中一張圓臺上。然后,周麟戴上面具,穿上斗篷,而宗雨仁則戴上手銬和腳鐐,躺在地上。接下來,宗雨仁用求救聲把我們引到密室。當然,由于他們在密室里把門上鎖了,所以我們進不去。
“觀眾就座,表演開始。周麟所假扮的面具人試圖用電鋸殺死宗雨仁,讓我們的大腦中產生‘面具人就是殺死周麟的兇手’這樣一個想法。當然,周麟并沒有真的殺死宗雨仁,他假裝發現了我們,然后把斗篷掛在鐵門上,遮擋住鐵門上的玻璃窗戶。鐵門內側早就貼著一個掛鉤,這說明把斗篷掛到鐵門上是面具人計劃的一部分。
“周麟和宗雨仁讓我們確認了‘密室里有行兇者面具人、昏迷不醒的宗雨仁和周麟的頭顱’這一狀況后,就再也不讓我們看到密室里的情形了。接下來,宗雨仁用電鋸割斷了周麟的脖子——當然這是周麟自愿的,把蠟制人頭拿開,把周麟真正的腦袋放到圓桌上……”
“周麟為什么自愿讓宗雨仁殺死?”伊榮忍不住打斷了思炫的話。
“重復一遍,先說明過程,暫不解釋動機。”思炫微微打了個哈欠,“在我們破墻而人前,宗雨仁燒掉了那個蠟制人頭——蠟遇高溫會融化,以及周麟所戴過的假面騎士面具。燒掉那個面具有三個原因:一、面具上沾有周麟的DNA,事后警方一旦發現這點,便會得出‘周麟就是面具人’的結論,所以必須毀掉面具;二、掩飾蠟制人頭被燒掉這個事實,讓我們在看到地上的那些被燒過的塑膠時,會認為被燒掉的只有面具,從而忽視了更多可能;三、讓我們潛意識認為點燃的蠟燭放在密室里,是為了燒掉面具,這就弱化了‘利用蠟燭火焰的不穩定性掩飾某種東西’這個目的。”
“竟、竟然計算得這么周密!”孔心岑感嘆。
思炫清了清喉嚨,又道:“這的確是一個周密的計劃,密室里的每件東西都是有用的:譬如說,那把手提式電鋸之所以一直啟動,是為了掩蓋宗雨仁行動時,手銬和腳鐐所發出的響聲;再譬如說,之所以要把兩張圓臺和兩個木箱放在密室里,是要讓我們在看到放在圓桌上的周麟頭顱和放在木箱里的周麟尸身后,由于慣性思維,腦海中不知不覺地產生‘另一張圓臺和另一個木箱是用來擺放宗雨仁的頭顱和尸身的’這樣—個想法。
“只要我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會深信兇手是已經消失的面具人,而宗雨仁,就可以一直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這個消失詭計設計得不錯,充分利用了人的心理盲點。但是,再周密的犯罪計劃,也會留下破綻。這個犯罪計劃主要留下了兩個破綻:第一個破綻,那堆塑料殘渣里殘留著一些白蠟殘渣,這便是蠟制人頭曾經存在的證據;第二個破綻,我們在密室外所看到的面具人手上所拿的電鋸,是沒有血跡的,就這說明,當時周麟還沒被殺!”
第九章 禽獸
面對慕容思炫這無懈可擊的推理,宗雨仁咬牙不語。孔心岑一把扯住宗雨仁的衣領,大聲喝道:“你真的殺了人?”
宗雨仁“哼”了一聲,肩膀一甩,把孔心岑甩開。沖突之中,只見一把銀白色的鑰匙從宗雨仁的口袋里掉了出來。
“鑰匙?”伊榮皺了皺眉,“這難道就是宗雨仁把自己鎖起來所用到的手銬和腳鐐的鑰匙?”
思炫朝地上的鑰匙瞥了一眼:“應該不是,那像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宗雨仁蹲下身子,撿起那把鑰匙,接著整理了一下衣服,定了定神,才開口說話:“我不是殺人兇手。你們剛才不是說龍老太被殺了嗎?幾個小時前,龍老太和你們一起離開了我的房間,之后我一直跟我女友呆在一起。如果我是兇手,我怎樣殺死龍老太呀?”
“他說的是真的嗎?”孔心岑向林琳問道。
林琳深深地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是的,我們一直在房間里。”
孔心岑眉頭一皺,神色有些不悅。
“很簡單,”思炫向宗雨仁白了一眼,聲音依舊沒有絲毫起伏,“因為龍小莉不是你殺死的。”
“咦?”孔心岑微微一怔。
與此同時,思炫那閃電一般的目光向在場的另一個人射去:“殺死龍小莉的兇手是他——伊榮!”
“你、你說什么呀?”伊榮結結巴巴,“我是兇手?真、真是笑話。”說罷勉強干笑了幾聲。
但在場其他人都沒有一絲笑意。
大偵探接著推理:“伊榮早就對龍小莉動了殺意,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動手。在周麟被殺后,伊榮認為這是干掉龍小莉的千載良機。因為周麟被殺的時候,一直跟我呆在一起的伊榮具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只要他在殺害龍小莉后,讓大家認為殺死周麟的面具人和殺死龍小莉的兇手是同一個人,我們就會把龍小莉之死也算到面具人頭上。
“在我們各自回房后,伊榮把龍小莉叫到地牢,并且把她殺死。伊榮之所以要割斷龍小莉的脖子,把她的頭顱放在另一張圓桌上,把她的尸身放在另一個木箱里,目的就是讓龍小莉之死跟周麟之死產生關聯性,讓我們認為兩宗謀殺案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不巧的是,當伊榮關閉了密室的鐵門、準備離開地牢的時候,我和孔心岑卻準備進入地牢。他聽到孔心岑大叫‘有人在地牢里’,嚇得連忙躲進密道中的密道——手術室。而在我和孔心岑來到密室發現龍小莉的尸體后,伊榮就靜悄悄離開手術室,逃離地牢。為了躲避我們的追趕,他在外面把地牢的暗門上鎖了。”
“胡說八道!”伊榮一改和藹可親的形象,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思炫抓了抓頭發,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緊盯著伊榮,接著又說:“我之所以懷疑你,源于兩件事:一、你跟著我和孔心岑進入書房的時候,沙發被推開了,暗門也打開了,而你,看到書房里有一條密道,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這就說明,你早就知道地牢的存在,地牢里有你和龍小莉的秘密。大家回想一下,周麟被殺后,我提出報警,當時龍小莉面露難色,大概就是怕一旦驚動警察,地牢里的秘密會被發現;二、這里的人本來都不知道旅館主人的全名,宗雨仁也只是稱呼旅館的主人為‘龍老太’,但剛才孔心岑告訴大家龍老太被殺這件事之后,你卻說出了‘殺人兇手先后殺死了周麟和龍小莉’這樣一句話。你知道旅館主人的全名,說明你跟她不僅早就認識,而且彼此相當熟識。對了,順帶一提,你這句像是無意中說出來的話,其實是在暗示我們‘殺死周麟和龍小莉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從而讓我們排除你是兇手的可能性,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伊榮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不再大吵大嚷,反而森然一笑,冷冷地道:“你說了這么多都是廢話,沒有實質證據的話,就別再誣蔑我!”
“要證據的話,我可以給你。”在眾人中一直默然不語的宋紫珊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你!’’伊榮臉色大變。
孔心岑則一臉疑惑:“老婆,你說什么呀?”
宋紫珊沒有理會孔心岑,緊緊地盯著伊榮,微微咬著下唇,顫聲道:“你……你竟然連龍老太也不放過……你……真是滅絕人性……我要指證你!”
伊榮沒有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著宋紫珊,臉上青筋暴起,兩眼似乎要噴出火焰。
宋紫珊卻絲毫不懼,深深地吸了口氣,有條有理地說起來:“伊榮、龍老太和我三個人相互勾結,進行販賣人體組織和器官的非法生意。具體分工是這樣的:龍老太提供這座旅館的地牢作為解剖工場,我負責在街上物色目標,把目標人物捉到這里,伊榮則殺死目標人物,取走他們身上的組織和器官,組織提供給國外的公司,器官則私底下高價賣給在他的醫院等待器官捐贈的患者……”
“不!”孔心岑聲嘶力竭地大叫,“不可能!你怎么會做這種事?”
宋紫珊凄然道:“老公,是真的。你們剛才在冰箱找到的那個被掏空了內臟的女子,就是我前晚捉來這里的。你知道,我有一米八二的身高,而且以前還是排球運動員,體力充足,身手也不錯,加上電擊棒,要制伏那些手無寸鐵的女孩,是輕而易舉的事。伊榮前晚通宵把那女子的內臟全部取出,只是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處理,你們便來到這兒。”
“你們是同伙……難怪我向龍老太出示我們的合照時,她閃爍其詞……等一下!難……難道……昨天在接待處一看到我就跑的那個人……是你?”孔心岑的神情近乎崩潰。
“是的,那就是我。”宋紫珊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我前晚協助伊榮解剖了那金發女郎后,在旅館休息。昨天中午看到你竟然找到這兒來,我連忙逃跑。當你們在走廊討論我怎樣消失的時候,我已經偷偷重返旅館,并且進入地牢,躲到手術室里。剛才,伊榮忽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走進手術室。我問他發生了什么事,他說你們很快就會找到手術室,所以讓我吸入少量哥羅芳,假裝受害者。哼!如果當時我知道他殺死了龍老太,我一定不會再跟他合作!”
思炫聽到這里,嘴角一揚,對伊榮說道:“現在你無話可說了吧?你知道稍后警察過來調查周麟被殺的案件時,一定會發現冷藏著眾多人體組織和器官的手術室,你怕警察質問旅館的主人龍小莉的時候,她會把你也供出來,所以先下手為強,殺死了她。這便是你的殺人動機。”
伊榮臉部肌肉扭曲,五官變形,咽了口唾沫,忽然大喝:“宋紫珊!你竟然出賣我!去你的!”話語甫畢,一躍而起,想要逃出書房。
思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伊榮的左臂。伊榮本能反應般把左臂一甩,試圖掙脫。思炫看準時機,把手一松,霎時間伊榮失去重心。只見他輕呼一聲,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思炫順勢按住他的肩膀,反扣他的手腕,把他制伏。這一切發生在數秒之內,只把眾人瞧得目瞪口呆。
“宗雨仁,你有你身上的手銬和腳鐐的鑰匙吧?把它們打開,組合起來。”思炫的聲音讓眾人回過神來。
他的說話聲雖然冰冷得像寒潭之水,但卻帶有一股讓人不得反抗的力量。作為剛被思炫揭破身份的殺人兇手宗雨仁,怔了一怔,竟然依言照做。
手銬和腳鐐雖已被斧頭砍斷,但兩者重新組合,竟還真可作為一套臨時腳鐐。眾人合力用那臨時腳鐐把試圖逃跑的伊榮鎖在通往地牢的暗門的門把手上。
“放了我!我沒殺人!”伊榮紅著眼睛怒吼。
“啪!”宋紫珊狠狠地打了他一個巴掌。伊榮呆了,眾人也怔住了。
只見宋紫珊眼睛一濕,嗚咽著聲音說道:“你到了現在還不知悔改?你知道嗎?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媽媽!”
第十章 兒女
“什、什么?”伊榮呆住了。
其他眾人也略感驚訝。
宋紫珊吸了口氣,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龍老太在十九歲的時候就懷上了你,她當時的男友發現她懷孕后,逃跑了。龍老太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后,怕父母責罵,不敢帶你回家,把你寄養在孤兒院。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偷偷關注著你的成長。兩年前,當她知道你需要一個地方進行販賣人體器官的生意后,特意買下這家已經倒閉的夕陽旅館,并且說想跟你合作。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呀,她明知道你這樣做是錯的,但還是縱容你、幫助你,這樣的母愛,是偉大還是自私?”
“一派胡言!”伊榮大吼,“龍小莉之所以跟我合作,是為了賺錢!我媽早就死了!她不是我媽!''
宋紫珊冷冷地道:“如果不是龍老太告訴我這一切,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難道我還去調查你不成?你沒留意到嗎?龍老太每次看著你的目光,都是熾熱的,每次跟你說話的語氣,都是溫柔的。她明知道她幫你做的事,是違法的,但還是義不容辭,因為你是她的孩子!”
沒等伊榮答話,宋紫珊迅速吐了口氣,緊接著又說,“我完全明白她的苦心!因為……我……我……”頓了頓,幾乎是喊出來,“我也有一個孩子!”
“什么?”發出叫聲的是孔心岑,“老婆,你說什么呀?什么孩子呀?”
宋紫珊向一臉疑惑的丈夫看了一眼,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老公,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其實在我們結婚前,我曾生下了一個孩子。”
孔心岑驚訝得連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我之所以跟伊榮合作販賣人體器官,就是因為我需要大量金錢撫養我的孩子!為了她,我不惜犧牲我的一切!”宋紫珊咬了咬下唇,再次向伊榮望去,“伊榮,龍老太的心思跟我一樣,為了你,她愿意付出她的所有,哪怕是性命!但我想她萬萬沒能想到的是,最后她竟然被她的親生兒子奪走了她的生命!”
伊榮聽到這里,終于崩潰了,跪倒在地,呆若木雞。
至于孔心岑,也一臉呆滯,喃喃自語:“我老婆有一個私生女……怎么可能……”
“好了,”慕容思炫那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周圍那悲涼且壓抑的氣氛,“現在我們要先去報警。”
他一邊說一邊以極快的速度向在場的五人掃了一眼:宗雨仁和伊榮是殺人兇手,不能讓他倆去報警;宋紫珊作為販賣人體器官的幫兇,也不能離開;林琳是宗雨仁的女朋友,身份尷尬,而且她弱不禁風,要在雨中下山,恐怕體力不支;自己要留在旅館看守眾人;這么說,報警的最佳人選便是孔心岑了。
“孔心岑,你到山下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報警吧。我們在這里等你。”
孔心岑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好吧!”
接下來,孔心岑離開書房,經過走廊,來到旅館大門。雨還沒停,但已不大,淅淅瀝瀝的,雨霧茫茫。孔心岑打著雨傘走出旅館,跑幾步,走一陣,走了大半個小時,手機才勉強有兩格信號。他立即撥打110,向接線員說明旅館的情況。報警以后,孔心岑原路而返,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了。
思炫等人還在書房。
在等候警察到來的過程中,孔心岑忍不住向宗雨仁問道:“對了,宗醫生,你為什么要殺死周麟呀?”
宗雨仁嘆了一口長氣,幽幽地道:“這事說來話長。我想跟我女友結婚,可是沒錢買房子,沒錢買車,甚至連給女家的幾萬塊彩禮也付不起。”
孔心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知道林琳家境富裕,她父親大半輩子跟錢打交道,看不起窮人。宗雨仁心高氣傲,自然不希望被未來岳父看扁。
“就在我急需大量金錢的時候,周麟聯系了我。他說他想自殺騙保險,如果我能夠協助他,他可以給我二十萬,先付十萬,事成后再給十萬。我考慮了好幾個晚上,最后答應了他,因為我真的太需要錢了!
“周麟沒有食言,先給了我十萬。于是,我跟他各自來到他所挑選好的舞臺——夕陽旅館。我們所做的一切你們現在都知道了,在地牢的密室里,他假扮面具人,我扮演受害者,當你們確認了面具人的存在后,就由我來殺死他,造成‘殺人兇手離奇消失’的假象。周麟說,這樣一來,警方不會認為他是自殺的,保險公司會給他的家人賠錢,而且警方也不會認為我是兇手,因為目擊者會看到我跟面具人同時出現。最后,警方會集中精力去調查那個根本不存在的面具人。
“在我用電鋸殺死周麟前,他交給我一把保險箱的鑰匙——就是剛才從我身上掉下來的那把鑰匙,并且告訴我剩下的十萬元就放在銀行的保險柜。真沒想到,錢還沒到手,一切就被你們揭穿了。唉!我這輩子注定是倒霉的了!”
思炫輕輕打了個哈欠,冷冷地說:“你不是倒霉,是白癡,是天真。你想想看,無論密室里發生的事情多么不可思議,但密室里始終只有你和周麟兩個人,周麟被殺了,警方一定會鎖定你是兇手,根本不會去調查什么‘面具人的消失之謎’。周麟忽悠你說事后警方不會懷疑你,這你也相信?不是白癡是什么?”
宗雨仁重重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這樣的話,保險公司也不會賠錢的。”孔心岑分析道,“這周麟既然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消失詭計,可見他極為聰明,為什么卻想不到這一點呢?”
“根據我的推測,周麟根本沒買保險,他實施這個計劃根本不是為了騙保險,而是為了讓宗雨仁承擔殺人的罪名。”思炫淡淡地說。
“為什么?”宗雨仁大叫,“他為什么要害我?”
“周麟應該跟你所醫治過的某位患者有關。”思炫再次提出假設。
“患者……”宗雨仁沉思了好一會,忽然一拍腦袋,“難道是……周芷桐?”
“周芷桐?”林琳也叫了出來,“就是三個月前在你主刀的手術中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的那女孩子?”
“嗯!”宗雨仁神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周芷桐?啊!我也記起來了!”這一回輪到孔心岑叫出聲來,“周麟是周芷桐的父親!”
“什么?”宗雨仁和林琳異口同聲地叫道。跟此事無關的伊榮和宋紫珊也聽得饒有興致。
“那天我因為心情不好,到住院部的天臺透氣,看到一位女病人在天臺看書——那就是周芷桐。雖然我不是她的主治醫生,但她還是認出了我,熱情地跟我打招呼。接下來,我們便閑聊起來。周芷桐頗為健談,而且心地善良,知道我心情不好后,不斷勸慰我。后來我們聊起各自的家人,她說她母親早逝,父親一個人住在鄉下。她還給我看她跟父親的合照,她的父親,就是周麟——只是當時我還沒見過他。”
“所以昨天當你看到周麟的時候,會覺得他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思炫補充道。
“是呀!”孔心岑恍然。
思炫清了清喉嚨,說道:“如此一來,一切都明朗了:宗雨仁的失誤導致周芷桐死亡,跟女兒相依為命的周麟得知這個噩耗后,傷心欲絕,同時決定做兩件事:一、自殺,因為失去了生存的動力;二、設局害宗雨仁,為女兒報仇。
“經過調查,周麟知道宗雨仁急需大量金錢結婚,所以就利誘他,讓他掉進陷阱。被金錢蒙蔽了眼睛的宗雨仁果然中計,協助周麟實施計劃,結果成了殺人犯。”
他說到這里,望向宗雨仁,咬了咬手指,最后說道:“其實周麟實施計劃前可以先留個紙條,告訴大家殺死他的人就是你,讓你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他沒有這樣做,可見他雖然想為女兒報仇,但最終還是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他的消失詭計真的能騙過警方,你能逃過法律的制裁,那是天意。可惜你運氣不好,因為周麟沒有料到,我會來到這座旅館。”
終章 眼淚
大半個小時后,警察到場,逮捕了犯下故意殺人罪的宗雨仁和伊榮以及非法販賣人體器官的宋紫珊,其他一干人也被帶回公安局接受問訊。
中午時分,問訊完畢,眾人陸續離開。孔心岑走出公安局大門,深深地吸了口氣,喃喃地道:“一切終于結束了。”
雨已經停了,然而漫天陰云,抬頭仰望,天空依舊灰蒙蒙一片。
孔心岑走到停車場,只見一名楚楚動人的女子站在他的那臺奧迪A4前方。
那是林琳。
孔心岑微微一笑,快步走到林琳跟前,兩人竟不約而同地摟抱在一起,瘋狂熱吻。
激情之中,林琳在孔心岑耳邊柔聲道:“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你在一起了,不用再擔心被你老婆發現了,也不必再躲開我男友了。”
“是呀,”孔心岑喘著氣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了!”
“嗯,至少有三個月了。”忽然間,背后傳來一陣冰冷的男聲。
孔心岑和林琳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轉頭一看,說話的竟然是慕容思炫!
“慕、慕容先生?”孔心岑又是驚訝又是尷尬,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林琳,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怎么在這兒呀?”
慕容思炫向孔心岑瞥了一眼,一臉木然地說:“今天早上,在夕陽旅館,你妻子說出她在結婚前生過一個孩子的事,可是自始至終她沒有說過是男孩還是女孩,既然如此,為什么接下來你會說出‘我老婆有一個私生女’這樣的話?因為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你為什么會知道呢?因為你在你妻子的項鏈里安裝了定位追蹤器,自然會知道她經常去探望她的女兒。
“我猜想,你至少在三個月前就知道這件事了。你說那天你因為心情不好,到住院部的天臺透氣,結果碰上了周芷桐。你那天所以心情不好,就是因為得知自己的妻子有一個私生女這件事吧。”
孔心岑沒有回答,神情在沮喪之中帶有幾分驚訝。
“后來,對妻子心灰意冷的你,竟然跟宗雨仁的女朋友搭上了。”思炫說到這里向林琳看了一眼,“林琳喜歡刺激,做事不想后果,一腳踏兩船,一邊是深愛自己的男朋友,另一邊是成熟穩重的已婚男。她猶豫不決,不知道該選哪個。”
林琳被說中心事,漲紅了臉,惱羞成怒,大聲道:“你胡說什么呀?”
思炫卻沒有理會她,腦袋微轉,再次望向孔心岑:“你大概也對林琳有好感吧,于是想跟妻子離婚,跟林琳在一起。你通過那追蹤器早就知道你妻子跟伊榮勾結販賣人體器官的事。前晚你發現妻子深夜前往夕陽旅館,知道他們又要行動了,于是想帶上當刑警的鄭天威,到夕陽旅館去瓦解這個犯罪組織,讓你妻子被捕。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跟林琳結婚,不必給你妻子分財產,也不必背負拋妻的罵名。
“雖然鄭天威沒跟你到夕陽旅館來,但卻推薦了我。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同樣能達到。你挺不簡單的,連我也成了你棋局中的一顆棋子。”
“不簡單的是你呀,什么都看透了。”孔心岑一反常態,面目猙獰,嘴角一揚,冷笑道,“不過呀,即使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又怎樣?我沒有犯法呀!誰也不能對我做些什么!”他說罷,還特意在思炫面前拉住了林琳的手。
“的確是這樣,”思炫點了點頭,“不過,最后我還想跟你說一件事。”
“說說看呀。”孔心岑的神情在囂張中夾帶著一絲好奇。
思炫咬了咬指甲,冷冷地說:“剛才在公安局,我跟你妻子私下聊了一會。她告訴我,她在上周已經把她那剛滿三歲的女兒送給了國外的一對夫婦。明白嗎?雖然她很愛女兒,但她更愛的是你。她已經下定決心,拋開過去的一切,甚至是跟自己血濃于水的女兒,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她雖然有一個私生女,但至少,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沒有背叛你。她之所以不把這件事告訴你,是怕失去你,是因為她,極愛你。”
孔心岑聽得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林琳的手。
思炫再也沒有理會他們,轉過身子,低著頭,彎著腰,一步一步地離開。
心神恍惚的孔心岑開著車離開停車場,只見雨滴輕輕打在擋風玻璃上。
不知從何時起,天又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像天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