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燈之鄉”密祉,才知道桂花箐。這里不僅生長著千年古桂,還生長著山地民歌《月亮出來亮汪汪》,據說《小河淌水》的收集整理者尹宜公先生就在桂花箐聽過這首歌,才有了后來的世界名曲。
一個春日的早晨,我從文盛街出發,沿著崎嶇的山間小路攀爬,目標直指桂花箐。山坡上的大麥熟了,在風中涌動一層層黃色的浪。有幾戶人家正在地里割麥。陽光下,鐮刀吞吐著藍色的火焰,一直向麥地深處游弋。翻過山坡,還有更高的山坡,上面匍匐著低矮的灌木。坡上住著一戶人家,低矮的檐墻,墻上掛著蓑衣。未及走近,早有一只身手敏捷的黃犬,叫囂著從坡上沖下來,揚起幾縷黃塵。主人從屋內走出,斥退黃犬。它便返身坐立在山包上,高昂著頭望著遠方,像極了一匹母狼。我不敢逗留,在主人的指點下,膽怯地爬上另一條小徑。
向上攀爬數里,已是揮汗如雨。忽見一條小溪從山腰斜斜地游過來,這便是從桂花箐淌出來的清泉了。溪畔是小路,一直向箐里延伸。踏上小路,迂回曲折,好在道路已經平緩許多。路旁有泉水叮咚,自然少了幾分暑意。溪旁植被茂密,高大的喬木隨處可見。一蓬青刺,開著碩大的白花,花香濃郁襲人,蜜蜂在花間忙個不停。我駐足停留,聞花香,聽鳥語,再看看周圍的雜木林。抬頭仰望,四面是青山,幽靜的山林隔絕了塵囂,只露出一角窄小的天空,幸而還有陽光穿射下來。我加快腳步順著溪水前行,溪流就像一條游動的蛇,繞著柔韌的肢體。一個數百米的大彎過后,眼前豁然一亮,一道山澗呈現眼前。山澗中亂石交錯,石縫間清流激湍,這便是小溪的源頭之水了。
我有些激動,要知道,為了看這一泓清泉,我是用腳一步步量上山的。《小河淌水》的詞曲整理者尹宜公先生在溪水旁的石塊上,題了“小河淌水源頭”幾個字,人們將它鐫刻下來,并涂了朱漆。另一塊石頭上,則刻下了《小河淌水》的詞曲。溪流就從石縫間涌出,清亮透澈。溪流旁,一株需要數人方能合抱的桂花樹參天而立,銅枝鐵干,樹冠如傘,枝葉婆娑。這就是傳說中的千年古桂了。這株古桂枝繁葉茂,歷經千年滄桑而依然生機勃然,令人頓生敬畏之心。據記載,這株古桂學名銀桂,是國家一級保護古樹名木,高30多米,樹齡1790多年,堪稱“古桂之王”。若是金秋之夜踏月而來,既可披一身清輝,亦能在濃郁的桂花香中陶然。如果耳畔還有《小河淌水》的歌聲傳來,那就是一個視覺、聽覺、嗅覺的盛宴了。金秋送爽、桂子飄香、朗月懸輝、山歌輕揚,那該是怎樣一種人間至美?
以千年古桂樹為中心,溪流將山嶺一分為二,皆是濃蔭匝地,綠郁蔥翠。落葉喬木、常綠灌木和各種草本植物挨挨擠擠,將太極山裝點得綠意盎然。而這株千年古桂則如統率千軍的王者,在山澗里一柱擎天,背倚秀嶺、臂挽清溪,算得上是太極山麓的神來之筆了。
一條小徑,從千年古桂旁逶迤而去,牽著我來到養蜂人的家。這是桂花箐旁一個山中的坡地,養蜂人在這里蓋了幾間簡易房。山中冷,坡地上的麥苗還是青蔥一片。東一株梨、西一株李,一株香椿、一樹櫻桃,都是那么喜人。菜畦在陽光下碧綠油亮。一串串金黃的玉米,就懸在簡易房的檐下。蜜蜂的巢穴,在檐下、路邊、樹旁,細心的養蜂人用木材、泥土筑了各式各樣的蜂巢。我坐在房前的木樁上看蜜蜂,它們忙忙碌碌進進出出,卻顯得很有規律。飛回來的蜂足上,總攜帶著一小撮金色的花粉,一點點積聚起來,釀成生命的蜜。
熱情的養蜂人擺上了別致的午餐。鑼鍋飯、火腿炒青豆米、涼拌香椿、煎香腸,還有一盆“琵琶菜”湯。豆是山地上種的,豬是山地里養的,香椿和“琵琶菜”都是方才從樹上摘下的葉子,自然鮮香撲鼻,讓我混了個肚兒圓。
告別養蜂人返程。回望桂花箐,那株古桂依然鋼筋鐵骨一般挺立。順著潺潺的溪流走下山去,山環水轉,桂花箐已然隱沒在十萬大山間。
責任編輯 左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