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的愛

這是一對特殊的夫妻：他啞，她聾。

他們經營著一家小書店，兩人輪流守著，他值上午班，她值下午班。日子就像秋天的湖水一樣平靜悠閑。他們和和睦睦，相敬如賓，從來不爭吵。爭吵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件奢侈的事情。

每天，他早早起床，做好早餐，然后去書店開門營業，約摸十點鐘時，他會給她發條短信：“小懶蟲，該起床了！”有時，他也會喚她別的愛稱，如“丫頭”、“寶寶”什么的，這時，她睡衣里的手機就會震動。她微笑著起床，吃他留給她的早餐，收拾家務，做午飯。在書店，兩人一起吃了午飯，她留下來值班，他回家睡午覺。到了傍晚，他會拎著做好的飯菜到書店，兩個人共進晚餐，然后一起守到八點鐘，手牽著手回家。

這就是他們的一天——近乎模式化的生活。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餐，然后去書店。等到了書店，才發現出門前竟忘了拿鑰匙。于是折回家取。臨到樓下一看，整棟樓已經被警察封鎖了。只見煙霧彌漫，警燈閃爍。消防隊員們正揮舞著高壓水槍全力撲火。但似乎沒有什么效果，火勢越來越猛。樓梯口不時有人跌跌撞撞地逃出來。現場亂得像一鍋煮沸了的粥。他心里一驚——她一定還在睡覺！

他一把扯起警用隔離帶想往里沖，被警察攔住，警察嘰里呱啦說了一通什么，但他聽不清，他張開嘴巴大聲地“說”：“我的妻子還在里面！”警察也聽不清。他急得滿臉通紅，揪住警察的胳膊乞求他讓自己進去，他說他的妻子還在里面睡覺，她的耳朵失聰了，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必須進去，否則，她會被燒死的——他居然忘了自己是說不了話的。

警察并不理會他，一招手又叫來一名警察，一起拽住了掙扎的他。他們當然不能容許任何一個人在這危急的時刻冒險，這無疑是自尋死路。

他號啕大哭起來，眼淚像泄閘的洪水。警察還是不理他，任憑他又哭又鬧。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迅速從衣袋里掏出手機，拇指飛快地按著鍵盤。屏幕上立即出現了幾個小字：“快醒醒，失火了。”不到兩分鐘，六樓一扇窗戶的窗簾向兩側掀開，玻璃后面出現了一位身穿紅色睡衣的女子。他嘴里“哇哇”地叫著，一手猛拽警察的胳膊，一手指著那扇窗戶，狠勁地跺腳。

“那里有個女人。”警察大聲地喊道。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六樓的那扇窗戶，以及窗戶后的紅衣女子身上。消防隊員立即把消防車開過去，升起云梯，組織施救……紅色的火焰像魔鬼張開的血盆大口，頃刻間吞噬了整棟大樓……

她是那場火災的最后一個幸存者。人們都知道她有個美麗的名字——雯。

李中一薦自《京郊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