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作為國粹,癡迷者廣,善弈者眾,跟中華武術、京劇、書法相比,更大眾化。從古到今,棋迷比比皆是。
棋迷中,人稱“詩魔”的白樂天最是牛氣沖天,“棋罷嫌無敵,詩成愧在先”,不是這位老兄驕狂,真是人家技高一籌,百戰不殆,寂寞高手難求敗。
宋人趙師秀是個典型的棋迷,有詩為證: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明明知道外面下雨,人家來不了,還是心存企盼,苦等半夜,一個人在燭光下擺局打譜,左手敵右手。
名垂千古的愛國詩人文天祥也好這一口。他在山中隱居時,適逢過生日,幾個朋友知道他隱居生活清苦,便“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前來祝賀,豐富一下菜籃子,一方面替他改善改善伙食,一方面自己吃酒時也有下筷子的地方。他倒好,說什么“客來不必籠中羽,我愛無如橘里枰”,就是說你們要是能陪我殺兩盤,那比什么都珍貴。在他看來,精神享受是第一位的,物質享受是第二位的。
宋人黃庭堅對上陣廝殺的棋迷刻畫得淋漓盡致,“心似蛛絲游碧落,身如蜩甲化枯枝”、“簿書堆積塵生案,車馬淹留客在門”,一旦手捏棋子,便心無旁騖,物我兩忘,工作可以不做,詩書可以不讀,有客來訪只能對不住,心隨棋動,身若磐石。對一邊廂觀戰瞭陣的棋迷,隨園主人袁枚拿捏得相當精準,“攏袖觀棋有所思,分明楚漢兩軍持。非常歡喜非常惱,不看棋人總不知”。是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置身局外何其難哉?只好置所謂的“君子”“小人”于不顧,或言語提醒或動作暗示,可對弈兩人中,總有一個不痛快,被責怪甚至責罵自是在所難免,個中滋味,不是看棋的人哪里能體會呢!我們辦公室的老高愛觀棋,他這樣自我解嘲的:“聞臭屁受赯臉,死不甘心。”被人嗔被人瞪,自討沒趣,可還是忍不住想“指點迷津”。
說到老高,故事可不少。若干年前,他當總務,去城里為學校采辦辦公用品。下了輪船,就往文化用品商店趕。忽然看到路邊梧桐樹下有一胖一瘦兩位老漢在對弈,不由自主湊過去。那兩位正殺得難解難分,老高多了一句話,瘦老漢柳暗花明。胖老漢不樂意了,要跟老高賭棋,一局五塊錢。老高一半是自信,一半是禁不住言語挑釁,一屁股坐下來跟胖老漢鏖戰。沒曾想瘦老漢這時候跟胖老漢統一戰線,老高屢戰屢敗,購置辦公用品的錢輸得精光。輸急了,嘴里不干凈,兩個老漢揪住他便打。還好,被幾個路人拉開了,有人悄悄告訴老高,這兩個老頭經常在這兒“釣魚”。回到家,老高病倒了。大家去看他,好說歹說,他就不開口。還是校長有辦法,說要陪他玩兩局,他居然半推半就起床了。
前幾天,老高上網下棋。兩位棋逢對手,遠攻近戰,絞殺火并,不一會老高只剩下一帥二士,對方只剩下一將一象一士。老高本來蠻明智的,三次求和,可對方三次拒絕。老高火了,要陪對方玩到底。耗著誰勸也不行,其間,兩位還互相發語音攻訐對方。
終于,老高內急,辦公室里又沒誰肯頂上,都勸他認輸,他恨恨地說:“不,我寧可超時輸,也不點認輸鍵。”
這棋迷啊,都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