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親情是這個世上最不可分割的愛。今年30歲的湖北男子李新就真實演繹了這樣一段百轉千回的母子親情。16歲時,母親不堪家庭暴力毒倒父親,他戰戰兢兢出庭作證,親手將母親送進監牢。4年后,母親帶著怨恨出獄,他又流浪了3年才找到遠嫁深山的母親。然而,重逢的母子倆很快相繼患上重病,生命岌岌可危。命運峽谷里,李新拖著虛弱的身體再次四處奔波,沿街跪地乞討,拯救母親的卿卿性命……
親眼目睹父親被毒倒,失蹤母親成疑兇
今年30歲的李新出生于湖北省十堰市竹山縣竹坪鄉。自李新懂事起,縈繞在他周圍的就是父母每天無休止地爭吵和打鬧。盡管母親郭地平是這個風景秀麗的小山村里公認最漂亮的女人,可是她的命運卻并沒有因為外貌而得到上天的垂憐,也沒有得到丈夫李傳貴的寵愛。
1980年,略懂醫術的李傳貴在郭地平的老家陜西省安康市平利縣闖蕩時,治好了郭地平手臂的抽筋病。隨后,兩人很快相戀并過起了同居生活。草率的結合讓郭地平吃盡了苦頭。性格粗暴的李傳貴常因家庭瑣事與郭地平爭吵,而且動不動就對郭地平大打出手。
看著瘋狂扭打后的家中一片狼藉,還有母親那凄厲的哭聲,李新時常心如刀絞。在這種家庭環境之中,李新的童年過得壓抑而不安,身上也背負著同齡人無法想象的壓力,念完小學一年級后,李新被迫輟學隨父母在家務農。
1988年,在惡劣艱難的生活條件下,李新的弟弟李興國又出生了。弟弟的出生,讓這個本來就負擔沉重的家庭面臨著更大的壓力。而在這種高壓之下,父母之間的爭吵打罵更加變本加厲。夫妻兩人常因為一句話相互爭吵不休,吵不過了,李傳貴就對身體瘦弱的妻子劈頭蓋臉一頓毒打,甚至拿著院子里的石頭砸向手無寸鐵的郭地平。家庭就像一個看不見硝煙的戰場,而家中的每個人都被這無休止的戰斗弄得遍體鱗傷。
1997年10月的一天,不堪被李傳貴長期毒打折磨的郭地平,悄悄帶著李新從湖北逃到陜西省平利縣城一個遠房親戚家生活。新的生活,讓李新看到了母親臉上終于綻放出歡快的笑顏,可是李新卻開始想念著湖北小山村里的父親李傳貴。于是,李新對母親提出了回家的想法。郭地平一聽到兒子想回家,就嚇得瑟瑟發抖,自己好不容易逃出那飽受身體和精神雙重折磨的環境,害怕回家后再次受到丈夫的毒打。
16歲的李新,時刻想念著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并不清楚和理解母親的想法,他決定一個人悄悄溜回家去。李新哪里知道,這個幼稚的決定將給自己家庭帶來怎樣天翻地覆的轉折。
李新瞞著母親,自己一個人悄悄回到了湖北老家,見到了日思夜想的父親李傳貴。
“孩子啊,因為你和你媽媽的離家出走,家里的牲畜全丟光了,損失了好幾萬塊……”聽完父親的絮叨,李新感到很是內疚和歉意。當父親問起母親下落時,李新毫不猶豫地“坦白交待”了。
隨后,李傳貴帶著李新找到了郭地平的住處,二話不說將郭地平拉回了家。對于離家出走的郭地平,李傳貴沒有關心和詢問,當晚對郭地平又是一陣暴打。李新和弟弟親眼看著父親一邊不停地扇著母親的耳光,一邊兇狠的罵著:“看你以后還敢跑出去。”打得郭地平滿臉都腫了,嘴角甚至流出了鮮血。可是李傳貴還不解氣,又拿來繩子將郭地平捆綁起來,吊在屋頂上抽打,并在寒風中足足吊了一夜。
此后幾天,郭地平一直不說話,神色凝重,心里好像藏著心事一般,對于李傳貴的挑釁她也沉默不語,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那般剛烈。李新很是擔心,怕母親的腦子被打壞了,可是每當他詢問母親時,母親卻總是笑著摸著他的頭說沒話。
1997年12月14日,李新發現母親郭地平有些反常。這天中午,郭地平獨自做好了一桌豐盛的午餐,炒了兩個小菜和一碗辣子醬。母親還親自將飯盛好,端給家中的每個人,李新看到當時的母親滿臉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詭異決絕的笑容。一家人靜靜地吃著飯,李新的弟弟想去夾放在父親座位旁的辣子醬時,卻突然被郭地平一把攔下說:“小孩不能吃辣的。”說話間,郭地平的眼睛滿是怒火望向正在若無其事吃著飯的李傳貴。
吃過飯后,李傳貴突然一聲慘叫,然后倒在地上開始抽搐、嘔吐,神情十分猙獰和痛苦。李新見此情景很害怕,驚慌失措地四處尋找母親,可是他發現母親郭地平卻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眼看倒地不起的父親開始神智不清,李新和弟弟只好求助隔壁的村民,在村民們的幫助下,將父親送到了醫院。很快,李傳貴經診斷為毒鼠強中毒。
得知父親中毒的消息后,李新聯想起午飯時母親的反常,似乎尋找到了不敢相信的答案。眼看父親生死攸關,李新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母親,質問母親為何如此決絕。
出庭作證舉報母親,風雨后母子隔閡難解
與此同時,醫院在查到李傳貴的胃里含有大量毒鼠強成份后,向當地公安部門報了案。警方迅速就李傳貴中毒事件展開調查。在現場調查取證后,警方初步得到結論,以室內的陳設情況來看,排除了外面的人投毒的可能性,而最大的嫌疑對象,就是在李傳貴中毒之后消失不見的郭地平。
不久,郭地平被警方抓獲,但她卻堅決否認自己投過毒。這時警方只好找到案發現場的目擊者李新詢問情況,可是李新面對警方的問話卻神情復雜,什么都不肯說。李新知道平時做飯菜的就是母親,那天也是一樣,而且他也記得弟弟要夾菜時,母親的反常舉動,再聯想到父親平時的所作所為,李新認為自己的親生母親就是投毒兇手。
然而,要說出這個簡單的真相,對李新來說談何容易?縱使母親有萬般錯誤,可是她始終都是自己的媽媽。但一想到父親在死亡邊緣掙扎痛苦的樣子,李新又無比心痛,若是別人害了自己的父親,他一定第一個沖上去為父親報仇,可是害自己父親的卻是和自己有著血肉親情的親人,這讓他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么辦。思想斗爭了一晚后,李新終于做出一個艱難而痛苦的抉擇,那就是忠于法律,向警方說出實情舉報母親。
在大量的證據和李新的證言面前,郭地平終于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由于不堪李傳貴的毒打,在醞釀了幾天之后,她在當地的大橋頭市場買來一瓶含有三氧化砷的老鼠藥,并放在辣子醬中毒殺李傳貴。
1998年4月初,法院開放審理了郭地平投毒殺夫一案。李新和脫險出院的父親一起參加了庭審。李新出庭指證母親投毒害父,而在庭上含淚指證時,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母親一眼。這年4月23日,郭地平被法院以故意殺人罪(未遂)判處有期徒刑5年,被送往西安女子監獄服刑。得知母親被宣判入獄,李新臉上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然而,在郭地平入獄之后,李傳貴卻因為不堪獨自撫養兩個孩子的生活壓力,不負責任地拋下了兩個孩子,遠走他鄉。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年僅17歲的李新身上。他一邊要拉扯著年幼尚不懂事的弟弟,一邊卻飽受著親情的煎熬。他記得自己在法庭上指證母親時,母親那雙氣憤而傷心欲絕的神情,一想到母親,他的心中就充滿了愧疚。李新也無時無刻地思念著入獄的母親,不知道在監獄中的母親過得好不好。
1999年,李新省吃儉用大半年后,終于攢足了前往西安的路費。于是,他帶上弟弟和一種無比復雜的心情,前往西安女子監獄探望母親。他想看母親是否安好,更想獲得母親的原諒。
然而,當李新出現在自己日思夜想的母親面前時,他看著到的卻是母親木然冷漠的臉。短短半年沒見,母親更加憔悴蒼老了,可是當他低下頭,向母親說出自己積累太久的那句道歉時,母親卻一言不發,轉身憤然地離開李新的視線。
自己千里探母,卻沒有獲得母親原諒,這讓李新心里很是沉痛,當他帶著弟弟回家時,一路上精神渙散。然而,由于李新的疏忽,弟弟在這次的回家途中跟自己走丟了。這讓李新自責不已。他發瘋似地沒日沒夜四處尋找弟弟,弟弟李興國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當李新將弟弟走丟了的消息告訴母親時,郭地平當場昏了過去。李新知道母親平時都很疼弟弟,而自己的粗心讓母親更加無法原諒了。
轉眼到了2001年,李新得知母親因為在監獄表現良好,被提前一年釋放的消息后,多次憧憬著和母親團圓后的幸福生活。
2001年12月13日,這天是郭地平出獄的日子,李新早早就到監獄門口等待著日思夜想的母親。當他看到出獄的母親時,激動地迎了上去,他想把受盡苦難的母親接回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郭地平卻不肯和他回去,也不肯原諒李新。李新只得一路默默地跟著步履蹣跚的母親,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你還是自己回去吧,我要回平利縣的娘家看看,再說我哪還有臉和你一起回到那個破敗不堪的家啊?”跟到火車站時,郭地平讓李新不要再跟隨,李新只得尊重母親的決定,想等母親在娘家呆幾天后,再想法接母親回家。
然而,3天之后,李新打電話到外婆家,卻得知母親根本沒有回娘家,甚至從未給任何親戚打過電話。
母親的無故失蹤讓李新心急如焚,本想著能和母親破鏡重圓,而母親的無故消失,讓他的生活一下子又失去了重心。他擔心年邁母親的安危,不知道她會漂泊何處,萬一遇到不測怎么辦。一番左思右想后,更讓李新心神不寧了,于是他馬上辭掉了在湖北老家的工作,開始四處尋找母親的下落。
李新首先在外婆家附近開始找尋母親,四處打聽,可是卻沒有任何關于母親的線索。此后李新又輾轉成都、貴陽和西安。辭掉工作的他一邊撿破爛,一邊打聽著母親的下落,這樣的日子一晃就三年。直到2004年,李新突然從外婆那里得到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他一直苦尋未果的母親終于有下落了。
命運峽谷再聚首兒子千里跪乞拯救病危母親
原來,失蹤了三年的郭地平主動給娘家打來電話,稱自己三年前出獄后,在和李新分手回娘家時的火車上,她認識了安康市白河縣清水鎮的農民羅光明。羅光明很同情郭地平的遭遇,并表示如果郭地平不嫌棄他貧窮的話,愿意接納她。于是,郭地平選擇跟羅光明一起回到了清水鎮的那座深山里生活。
得知母親的下落后,李新馬不停蹄地趕往白河縣清水鎮。找到了日思夜想的母親。看著母親住的地方家徒四壁,生活十分貧困,李新很是心痛,心想著趕快把母親接回家好好孝順她。可是當他見到三年未見的母親時,母親還是那一副冰冷的面孔,仿佛不認識自己一般。當李新向母親訴說著這三年來尋找她時的曲折經歷時,郭地平依然無動于衷,并不領情。這讓李新萬分心痛,弟弟這些年一直沒找到,母親好不容易找到了,卻依然不肯原諒自己。
李新找到繼父羅光明,感謝他對母親這些年來的照顧。在和羅光明談話時,李新得知母親早在2002年就患上了子宮肌瘤和心臟病,病痛常常讓母親痛苦不堪。李新不能忍受受盡人世間種種痛苦的母親又要面臨病痛的無情折磨,他當即決定要努力賺錢為母親治病。
2005年4月,李新在湖北的老家找了一份保安工作,每個月有1000元工資。雖然收入微薄,不能立刻將母親的病治好,但他還是每個月能省就省,將省下的錢全部寄給母親,而且自己只要有空就會跑到清水鎮的深山里看望和照顧母親。李新計劃著堅持打工,每個月按時寄錢給母親,盡快讓母親把病治好。然而,很快5年過去了,郭地平的病情不但沒有得到控制,反而越來越嚴重。
更不幸的是,2010年夏天,李新在上班時突然暈倒,同事將他送到醫院檢查時,才發現他居然患有慢性’腎病和結石。如果不治好,會影響到工作和日常生活。當李新知得診斷結果時,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李新相戀了兩年的女友在得知他的病情后,毫不留情地離他而去;單位領導也因為他的病情將他開除。而遠在安康市的母親也在這時傳來了病重的消息。
由于病情對身體的影響,李新常感到身體無力,沒辦法進行工作,但他想到母親日益加重的病情,他又覺得必需用自己日漸消瘦的肩膀扛起這個家。在萬般無奈之下,李新放下了男子漢的尊嚴,選擇用乞討的方式來籌錢救母。每天在大街上,不論日曬雨淋,哪怕膝蓋都跪破了皮,他依然堅持著。
2011年3月初,李新從湖北來到重慶為母親乞討救命錢,他的孝心不但感動很多重慶好心人,也很快引起了媒體的關注。當李新的舅舅、大姨等親戚得知李新這一行為后,都原諒了這個曾經“大義滅親”的晚輩,也都愿意接納他。而當郭地平得知本來就身體虛弱的李新瞞著自己,以乞討的方式掙錢救治自己時,心疼地流下了滾滾熱淚,不竟孩子是自己身上的一塊心頭肉,縱使過去的是是非非,這些年來李新對自己的孝心,郭地平都看在眼里,她終于放下了心頭那塊沉重的石頭,原諒了兒子。
3月中旬,李新一如往常地帶著乞討來的一些錢財和營養品,趕往安康市看望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歷盡滄桑的郭地平將瘦弱的李新緊緊抱在懷中,母子兩人哭成一團。這個擁抱,李新等待了十多年,但終于實現了。如今,在李新的努力和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的關注下,郭地平正在做術前準備,不久將徹底擺脫病痛,開始新的生活。我們也相信,李新用生命譜寫的孝心,最終能戰勝病魔,給母親一個溫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