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車里放左小祖咒的歌,朋友們常常受不了,韓寒樂此不疲。他們之間,最惺惺相惜的事情是,同樣沒有受過正規(guī)教育。左小驕傲地說,自己初中都沒畢業(yè),正經(jīng)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他說他是“中年版”韓寒。
以下是陽光時務專訪韓寒的摘要:
問:你曾經(jīng)說,在左小祖咒的歌里,你“能接受的那部分”,“結(jié)實地感動”了你。這個你能接受的部分,和結(jié)實的感動,分別是什么?
韓寒:我說能接受的部分,是他的相對比較中、慢速的歌,配樂不是很多的歌曲,我喜歡比較簡單一些的,比如很早期的《愛的勞工》。“結(jié)實的感動”,是一種文學范疇上的東西,不是很多普通的歌詞能給人的感受,不是說那些“你看了我我很心碎”之類的。我個人很喜歡他的詞,配上他音樂和聲音,那個聲音,太落魄……很難形容的感覺。
問:你聽過左小的《廟會之旅II》系列嗎?左小自己說,他是當成拍警匪片一樣做這個系列的,而最符合國情的就是警匪片,還能不斷出續(xù)集。你的感覺是什么?
韓寒:我聽過,幾個版本都聽過,我覺得還挺好的。最新一版,我喜歡里面《苦鬼2011》、《愛情的槍》。《苦鬼》挺好的,羅大佑的《戀曲》可以從1980唱到2000,《苦鬼》也可以,很符合我們國家的現(xiàn)實。我覺得他的歌是越做越好,越做越從容。每一張唱片都是水準之上。從藝術創(chuàng)作上講,出名了之后的確會更從容一些。這也是我的體會。
問:左小說,他在生活里,其實是盡量與苦難保持距離的,“我愿意給上訪者錢,但我不愿意聽他們說故事”,有距離才有真正的黑色幽默,他用了一個很不恰當、但又非常恰當?shù)脑~“幸災樂禍”。在這一點上,作為作家,你的態(tài)度是什么?你會怎么處理自己與苦難之間的距離和關系?
韓寒:他的感觸,包括與上訪者之間的交流,我很理解。我也會接到上訪者電話、來信啊,也有人會到我家里來請求幫助。如果你真的聽他們傾訴的話,一來特別慘,真的特別慘;二來,你會發(fā)現(xiàn)每個人是在自己的客觀里陳述,他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面去說,而如果你去聽政府的說法,又是一套完全不同的說辭。大家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話去說。其實很難給一個真正是非的判斷。的確誰都有誰的難處,這個政府除了貪污腐敗無能之外,你會覺得他也有很多自己的難處。對我來說,我是個作家,對于左小來說,他希望自己是個音樂人,是個搖滾歌手,如果你過分地沉溺在苦難中,有時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反而會有傷害。
問:怎么來把握這種分寸感?在保持距離與關懷之間?
韓寒:這種分寸感……就看你本能里有多少,你的人性里有多少。有多少,就釋放多少。真的不關心,那就不關心。不要偽裝自己的人性。
問:左小說他喜歡你,因為你跟他一樣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你喜歡他嗎?為什么?
韓寒:我很喜歡他。我個人特別喜歡他的音樂。這個人也特別有意思,特別好玩。聽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語音語調(diào),包括眼神,看起來比那些上訪者更有冤情。怎么說呢,不管他多成功,而且一直在表達藝術家要有錢,應該有錢,他始終有一種特別特別懷才落魄的氣質(zhì),讓人愛憐……
《廟會之旅II》他的專輯我是在車里聽的嘛,當時聽到一首歌我覺得特別逗,丁字褲,丁字褲……我是一個丁字褲,我只想在這里睡個覺。我一直很疑惑。后來才明白是唱“釘子戶”。
問:你覺得左小祖咒是藝術家嗎?你覺得什么樣的東西是藝術?什么樣的東西是搖滾?
韓寒:我覺得,我、左小,包括我最喜歡的車手徐浪(他已經(jīng)去世了),都是藝術家。因為有文科的藝術,理科的藝術,體育的藝術。任何職業(yè),只要做到一種職業(yè)范疇之外的,把天賦和才華融入進去,超越了職業(yè)本身的價值,就是一種藝術。
我不喜歡搖滾這個詞。老羅剛拍了小電影,但我不喜歡反映地下?lián)u滾的作品。搞搖滾的人沒有你看著的那么深刻,他們根本就不深刻,不值得那么多藝術作品來表達。搖滾只是音樂種類的一種,而作為一種精神,這個詞太空幻了,是頂虛幻的大帽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裝。我喜歡和實在一點的詞語打交道,比如痛、癢。以我的定義來說,藝術很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