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在加拿大待了八年,現在,她已經是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歲數大點兒還不打緊,問題是她得了抑郁癥。對此,她自己也不否認,總是帶著驚恐的神情對關心她的人說,那邊什么都好,就是讓人感到孤獨,我這病就是這么來的。
不用說,回來后的小琪依然是孤獨的,她不愿與人交往和溝通,總是喜歡一個人悶在家里。除此之外,就是到老鄰居老邊的家里。老邊在文聯上班,五十多歲,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十分儒雅。十幾年前,小琪還是個高三學生時,在高考前的一次摸底考試中,語文試卷里有一篇閱讀分析的文章,就是出自老邊之手。事后,小琪像只喜鵲一樣,興沖沖地跑到老邊的家里,說有邊老師的護佑,她一定會考取個好大學!老邊像慈祥的父親一樣望著她,還對她給予了鼓勵。
后來,小琪決定出國。送她走的那天,用的就是老邊的車。小琪很高興,但還是流淚了。她用了略帶前衛的告別方式,擁抱了父母,也擁抱了老邊。老邊還在她纖弱的肩頭上拍撫了幾下,順帶說了兩句暖心窩子的話。
期間小琪回來過三次,可精神狀態一次比一次差。受小琪父母的委托,老邊沒少開導她,可作用不大。小琪總是說,這些話我都懂,可我排解不掉那種孤獨的感覺啊。最后一次,小琪的父母找老邊商量,說您見多識廣,對孩子的事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啊?老邊干脆地說,回國待一段時間看看吧。于是,小琪就回來了。
小琪回來后不久,因為忍受不了嘈雜的鬧市聲和麻纏一般的人際關系,一度去了山里的一個道觀。當然并不是出家,僅是去那里清靜一下而已。道觀的名字叫響山寺,道長是個六十多歲的女人,里面道姑居多。老邊與道長很熟,這樣一說,小琪就住了進來。可是,小琪在里面只待了三天,就待不下去了。在里面,更讓她覺得是度日如年。
以如此的狀態,小琪根本不能工作。父母想了很多法子給她治病,可都是白搭。小琪自己也在努力,除了到老邊家串串門,她就常去圍觀大門口邊上的一個牌局。可看牌時,她有時就像個小孩似的多嘴,次數多了,就引起了人家的厭惡。
一天,小琪的父親乍著頭皮來找老邊,讓老邊出個主意。老邊沉吟一下,說,盡快給她找個對象吧,女人沒個男人怎么行?
聽老邊這么一說,小琪的父親眼里劃過一道微光,說您經常跑外,方便的時候就帶上小琪吧,一者讓她見識見識;二者也讓她展示展示,畢竟她的外語還是呱呱的,說不準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老邊有一個小寫作團隊,共四個人,他們經常一起外出吃飯,閑逛什么的,如今把小琪塞了進來,算是五個了。每次外出,小琪就乖乖地坐在后排座的中間。有時,她沉默寡言,有時,她則冷不丁蹦出一句孩子話來,讓人對她既生出疼愛,又感到好笑。
如此這般,一年就過去了。對小琪的這檔子事,老邊沒少費口舌,可到頭來還是勞而無功。老邊把這情況跟小琪的父親說了。小琪的父親立馬苦愁起臉,幾乎要哭出來。臨末,小琪的父親還是求助老邊,說您是文化人,對人心最了解,對小琪的事就多費費心吧!
老邊沒辦法,只得含含糊糊地答應了。以他的觀察和判斷,他覺得小琪太需要一個男人了,這種需求,不只是心理上的,更應該是人性上的。畢竟小琪已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又在國外待了那么多年,思想上應該是開放的。也許這就是打開小琪心結的一把鑰匙。
老邊帶著小琪去見一個做海鮮生意的老板,這人姓屈,四十幾歲,長得一表人才,很有錢,而且對文學頗有興趣。老邊把屈老板介紹給了小琪。屈老板對海歸派很仰慕,又見小琪言談舉止很隨意,不設防,甚至有些單純,遂對小琪很有好感。而這一切,沒有逃出老邊的眼睛。他對屈老板擠擠眼,說道,請多多關照我們的小琪姑娘啊!
幾天之后,老邊又帶小琪來到屈老板這里。這回,他借故離開了。于是,屈老板帶上小琪,去了商場。他給小琪買了一個高檔皮包和一套化妝品。晚上,屈老板請小琪喝咖啡。小琪很高興,很久她沒有這樣浪漫過了。
咖啡和紅酒都喝了不少,小琪有些暈。屈老板說,你喝多了,開個房吧。小琪一個激靈,態度很堅決地說,不行,我必須回去。臨走時,她把皮包和化妝品都留了下來。
屈老板一臉苦相。
翌日,屈老板在電話里對老邊說了這事。老邊感覺過意不去,同時,又對小琪有些氣惱,暗忖,今后決不管小琪的事了。這件事,還讓他感到很氣餒,竟沒有看透小琪哩。
過了一日,小琪又到老邊家里來,沒事人似的,還是原來的老樣子。老邊面色有些難看,把小琪叫到了書房,開口道,小琪,我是在給你治病呢,你都三十多了,又在國外待過,怎么就想不開?難道咱是皇帝的女兒?
小琪平靜地瞪著老邊,說道,你是說屈老板的事,不行,我必須守住。
守住?你在國外待了八年……
是八年,可我是干凈的。
老邊大吃一驚,他平靜下來,撓撓頭,說道,這可不好辦了,你的病……
這時,小琪低下頭,若有所思。老邊嘆口氣,說道,你真是讓人不能理解啊!
小琪點點頭,猶豫了半天,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的文章。
老邊眨動幾下眼珠兒,似乎明白了什么:這多么荒唐啊!
小琪立刻站起來: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責任編輯 孫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