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倚在窗臺上,觀看小區(qū)。喜歡這個小區(qū)的從從容容——老年健身者周而復(fù)始練晨跑,小孩童在夕陽中的樂園里歡聲盈盈。狗兒貓兒,壯壯收養(yǎng)著,大狗小狗們干干凈凈地定時出門遛達會友。鄰居喜歡說道的是:余秋雨先生住在“迭搭”(這里——滬語),誰誰誰住在迭搭。就是園內(nèi)管理者,也多彬彬有禮。
除了殷勤探首的重瓣山茶外,這小區(qū)園內(nèi),時下盛放的還有三種黃色小花兒——梅花、迎春與四季桂。今次,微雨燕雙飛,落花人獨立。也許,最深的寂寞感時常發(fā)生在最大的熱鬧處,不由得思念起“心鄰”來——心中的鄰居嘛,人難見,心相鄰。
那天,一個心鄰發(fā)來短信:“日照萬里晴”,征求對聯(lián)。滬上的另一位心鄰手起刀落即回短信:“海寧八月潮”。身居葫蘆島的心鄰迅捷細析了出句并非律句,對句亦只能“湊對”后,自擬一對,短信發(fā)將過來:“云夢千岑遠,日照萬里晴”;數(shù)學才子則來信笑稱,應(yīng)句倒好合聯(lián):“云夢千岑遠,海寧八月潮。”雖尾字略遜,大致“撫平”聲韻。
另一個心鄰堪稱手巧心靈——出身著名翻譯家門第,除了送來自家種種譯著令我欣喜外,大凡他家自制好吃的,總也忘不了我家!辛苦送來的計有蔥油餅、粢飯糕、黑豆?jié){、菜飯、凈素卷餅、崇明糕等等,還有出產(chǎn)自“別墅”農(nóng)田里的綠色蔬果!吃得我等實在不好意思,偶爾回贈些許小食,伊馬上發(fā)信來了:“你把一家一當全部搬過來啦!”“你是田螺姑娘???”前天,伊送我清新玲瓏一根“蔥”——親手自栽的大支雪里蕻,那叫一個鮮??!我向伊再討要了一根,轉(zhuǎn)送予另一位心鄰,買了春筍回家配炒成一大盤香十里!
人說:思維跳躍感是思維快感的來源。我以為,美好的甚至不分國籍的心鄰都是美感的來源。日前,去東藝聆聽了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演奏的音樂會,真是一場世界一流高品質(zhì)的管弦樂盛會??!其天鵝絨般的弦樂、金質(zhì)的銅管加上最具郁金香特質(zhì)的木管,精致細膩典雅到極致的表現(xiàn)力令人“嘆為聽止”,難怪它曾被權(quán)威音樂雜志《留聲機》評選為“世界最佳交響樂團”。演出后的宴慶會上,被稱為“小澤征爾接班人”的該音樂會指揮大家鄭明勛——一位極佳的韓國心鄰,向他喜愛的上海知音坦誠了心扉:“柏林愛樂樂團是健壯男子,維也納愛樂樂團是美麗少女,而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家管弦樂團則是一位氣質(zhì)女子!”我想,這些亦當是他的心鄰吧?每個指揮的駕馭風格都不同,但對心鄰的向往一定趨同于美感上。
人們的生活大都離不開鄰居。有極好的心鄰,也會有缺少良知的鄰居,否則難以出現(xiàn)“孟母三遷”的傳統(tǒng)佳話了。有時,陽光越盛,黑影越深,最好辦法就是面朝太陽,為仁由己,春暖花開。而心鄰則是生命的主動選擇,又是生命與生命的碰撞與饋贈,她足以讓人生多姿多彩,直至精神價值風生水起。
走筆至此,忽然收到一封電郵“考問信”,原來是關(guān)于早春的兩個問題。一是“吹面不寒楊柳風”出處?趕緊乖乖回答曰南宋詩僧志南;次為“二月春風似剪刀”系誰的絕句?輕輕一樂,回答這位章姓的可愛心鄰:“且喜賀卿深諳君(知章也)!”
(摘自《新民晚報》 本文作者:劉雪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