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公交車站

“寶寶，慢一點。”才走過一條街，她就覺得腿有些發軟。

兒子回頭看了看她，放緩了腳步，但她還是有些跟不上趟。

“寶寶，我是不是老了，怎么趕不上你了?”她抓住兒子的衣角，氣喘吁吁地說。

“沒老。”兒子心里明白是自己故意走快了。他擔心同學看見媽媽又在送他。

以前接送兒子的一直是她的丈夫。有一次，丈夫剛和兒子從學校出來，一輛轎車像喝醉了酒一樣，橫沖直撞地迎面而來。丈夫見狀，一把將兒子推向路邊，結果自己卻當場身亡。

丈夫死后，接送兒子的事就由她代替了。她每周星期天晚飯后送兒子去學校，每周六下午接兒子回家，大概有一年半時間了吧。

有一次，兒子叫她別送了。她很生氣：“不送?!要是路上有個閃失，我怎么向你爹交代?!”之后，兒子沒再說不送的話。

兒子的手一直插在羽絨服的口袋里，她只能挽著兒子的胳膊。她忽然發現，兒子長高了，已高出她一個頭了。

“媽媽，以后不要叫我‘寶寶’了，好嗎?”安靜地走了會兒，兒子說道。

“你是我生的。”她有些不快。

“同學們都笑話我，說我長不大。”兒子說完，手不自覺地推了推她。于是，母子間就有了一條空隙。她怔了怔，沒再去抓住兒子。

“好吧!”她說，身體輕微地抖了抖。

“你回吧!我自己去學校。”又走了一段，兒子突然停下來，神情像個大人。

“天很暗，再送送吧!”她軟軟地說，像是請求。

“再不回就沒車了。”兒子看了看表。

“還有車。”她說。

兒子不再說話。走了一會兒，再次站住，有點不耐煩地說： “回去吧!馬上到學校了!”還推了她一把。

到學校大門還要穿過一條狹窄的巷道，地不平，燈光也很暗，她不放心。可兒子已經跑遠了。

她回過神來，急忙朝巷道跑去。遠遠地，她看見兒子一個人在前面走著。她想上去告訴他看好腳下的路，但又怕他會生氣，就悄悄跟著，直到他進了學校大門，才轉身趕往公交車站。

一路上，她很沉默。她想起曾經乖巧聽話的兒子，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辛苦，回味兒子剛剛說過的每一句話，但思來想去，也沒理清個頭緒。

公交車來了，車上沒一個乘客，座位空得有些奢侈，仿佛是她的專車。這讓她覺得有些愜意，但情緒仍很低沉。哼!才十三歲，就自以為長大了!

六點二十四分，還有六分鐘兒子就開始上晚自習了。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地呼出去，心里也安穩了些。

“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了周杰倫的《聽媽媽的話》。這歌母子倆都喜歡，她便下載來做鈴聲。

“媽媽，搭上公交車了嗎?這個時間段只有最后一班了，所以我推你趕緊去。”手機里，兒子那仍帶些童稚的聲音暖暖地響起。

她聽了心里一顫，眼睛忽然濕潤起來。

“我已在車上。”她說。

看著車窗外明亮的路燈，她心里喃喃道：這小子，真的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