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融資想說「愛你不容易」 小典當絆倒「鋼鐵大王」

案例重現

2009年8月，國家審計署接到舉報，稱湖北有典當公司挪用銀行信貸資金高利轉貸。經數月審計調查，2010年2月審計署通過第4號《審計要情》反映，湖北聯誼實業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聯誼公司」）和武漢雪正投資公司（以下簡稱「雪正投資」）通過關聯企業，以典當之名違規放貸54億元（人民幣，下同），其中5.94億元來自銀行信貸資金，年息高達28.8%~78%，違法獲利2億多元。2010年8月底，黃石市公安局，查封聯誼公司銀行賬號，劃扣流動資金5000萬元，董事長高宏震等多名高管全部被警方帶走。

此案於2012年3月26日在湖北省黃石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檢方指控，聯誼公司夥同關聯企業共發放72筆違法貸款，共計19.8億元，其中挪用銀行信貸資金5483萬元，共獲利8233萬元。

截至發稿，此案仍懸而未決。而上述雪正投資，因所涉金額和案情重大另案待審。

2012年3月26日，湖北省黃石中院，可容納180人的刑庭座無虛席，包括新華社在內的大陸20家主流媒體受邀參加旁聽，而辯方12名律師的龐大陣容，令「中國典當第一案」的庭審氣氛驟顯緊張。

經過長達12小時的庭審後，時至晚上9點，由於案情複雜、控辯雙方分歧較大，審判長宣佈合議庭休庭合議，此次庭審方告結束。截至目前，這場關注度極高的新中國成立以來首例「因典當業務致刑案」仍懸而未決。

庭內爭議不斷，庭外眾說紛紜。「該案所引發的爭論熱潮，將不亞於當前的吳英案?！挂晃慌c會專家這樣評價。然而毫無疑問的是，在經歷殘酷和慘痛的市場洗牌後，民間金融領域將一步一步地朝規範、有序和有效的方向邁進。多位法學專家亦認為，此案最終審理和公正判決，將事關「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如何落實的問題。

禍起涉足典當融資

連續9年進入大陸民營企業500強，以鋼材貿易為主業，位列大陸鋼貿行業第四、中南五省第一的湖北聯誼實業集團有限公司，如今正處在生死邊緣。如果聯誼公司在2007年就已預見到進軍典當業給公司帶來的麻煩，或許當年它就會知難而退，那麼，也就不會有今天身絆典當業的艱難境地。

時間回溯至2007年，聯誼公司因主營鋼鐵貿易業務利潤下滑，開始進軍典當業務。根據商務部有關規定，成立典當公司需兩個以上企業法人股並相對控股，聯誼公司自然人股東便利用自有資金，於2007年7月相繼成立武漢鎧景工貿公司（以下簡稱「鎧景工貿」）和湖北誼信永和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誼信永和」），並對擬成立的湖北融泰典當有限公司（下稱「融泰典當」）進行了預名登記。同年10月，再成立投融資事業部。

在融泰典當未正式審批下來之前，聯誼公司與雪正投資簽署聯營合作協議，對外以雪正投資所控制的湖北民生典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民生典當」）名義放貸，雙方按出資比例分紅。

2008年底，融泰典當通過商務部審批，誼信永和終止與民生典當的合作，正式獨立地以融泰典當為平臺開展典當業務和投資諮詢服務業務。投融資事業部以誼信永和的名義對外招攬放貸業務，融泰典當則按《典當管理辦法》流程進行「封包」、發放貸款，三方人員重疊，實為一套人馬。

2011年12月，黃石市檢察院以「非法經營罪」對聯誼公司及其高管提起公訴。與公司有多年信貸合作關係的十餘家銀行聞訊後，立即上門催還未到期貸款。聯誼公司被迫將鋼材、物資、礦石等降價快銷，提前償還銀行貸款和承兌金額近14億元。

由於各家銀行只收不貸，賬號被封，聯誼公司鋼貿主業已全面停擺，僅剩物流中心勉強運營。

12小時庭審爭議

事實上，這起大陸首例「因典當業務致刑案」，從案發之初就備受爭議。

檢方指控，聯誼公司夥同關聯企業共向72家公司違法放貸19.8億元，其中挪用銀行信貸資金5483萬元，共獲利8233萬元，其性質為「以典當之名行非法高利放貸之實」，特以「非法經營罪」對聯誼公司及其高管提起公訴。而辯控雙方爭論焦點主要集中在：貸款發放的主體該如何認定？聯誼公司被訴典當業務是非法金融放貸還是合法典當？聯誼公司拓展業務是非法牟取暴利還是民間借貸？

知名刑法專家樊崇義等7名教授聯名出具的《專家法律意見書》認為，該案中典當業務行為的實施主體，應是融泰典當，而非聯誼公司。獨立經營且自負盈虧的誼信永和與融泰典當，才是本案的真正法人主體，而不應將兩公司的典當業務行為認定是聯誼公司所實施。

此外，湖北立豐律師事務所認為，包括民生典當在內的融泰典當的行為，是合法典當業務，而非違法金融活動。

對此，控方公訴人在庭上直言，「融泰典當行就是一個道具?！裹S石公安在2010年12月9日，聘請武漢大學刑法學教授對聯誼公司就是否為非法金融業務活動主體進行了刑事論證，認為聯誼公司投資設立的典當公司只是一種殼，是聯誼公司向社會放貸的「道具」，典當公司在具體經營時違反了《典當行管理辦法》。

而且，該典當公司只從事了典當融資業務，沒有開展門店典當業務，構成打著典當公司牌子而實際從事放貸的「道具」，犯罪行為的主體仍為聯誼公司。

餘音未平

「我們是一個年營業額上60億的民營企業，典當業務不是公司主業，（其）對公司業績貢獻更是微乎其微。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苦心經營17年的事業卻因為這小小的典當行而功虧一簣。」已取保候審的聯誼公司董事長高宏震在2012年3月20日接受採訪時說。

哲學家黑格爾有句名言：「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中小企業需要大量資金，銀行貸款門檻高、滿足不了中小企業的需求，民間存有不少資金卻找不到正規的放貸渠道，在民間高利貸猖狂的誘惑下，大型企業挪用銀行信貸資金「高利轉貸」，甚至放棄主業的現象似乎有著它存在的內部邏輯。

溫家寶總理在2012年「兩會」記者會上對民間融資作出重要指示。他提出，「應該引導，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使其規範化、公開化，既鼓勵發展，又加強監管?！褂蟹▽W專家提醒，本案的審理恰逢社會對民間借貸問題普遍關注時期，其公開審理和公正判決，直接關係到目前各界普遍關注的如何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關係到大陸民間金融的發展方向以及「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如何落實問題。

也是在案發後，聯誼公司總部所在地的武昌區委主要領導多次直接將公司涉案情況向湖北省委及有關部門領導匯報，要求保護企業，妥善處理聯誼公司案件。

2012年湖北「兩會」期間，參會的人大、政協多個代表團亦以聯誼集團涉罪案為例，呼籲要重視湖北民企面臨的刑事司法風險問題，並形成議案、提案，要求改善湖北投資軟環境。政協民建組更是就湖北民企刑事司法風險問題，以聯誼公司被涉罪案為例編發民間投資環境問題的會議簡報。

庭內爭議不斷，庭外眾說紛紜。然而毫無疑問的是，在經歷殘酷和慘痛的市場洗牌後，民間金融領域將一步一步地朝規範、有序和有效的方向邁進。

有法學專家提醒，本案的公開審理和公正判決，直接關係到目前各界普遍關注的如何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關係到大陸民間金融的發展方向以及「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如何落實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