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歡樂”需要更多尊重

顧德寧

近日，有關節前農民工買票難、行路難的報道不少，看多了，難免給人一個印象：辛苦了一年的農民工很不快樂。

可筆者近日在南京火車站里看到，返鄉的農民弟兄姐妹也蠻快樂的，有些在圍圈打牌，有些在啃鴨子喝啤酒，他們三五成群，拖著行李，邊逛邊照相，笑聲朗朗。筆者的一位熟人春節前請保潔公司派幾位員工來做清潔，起先她看到4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大姐節前還忙碌辛勞，心里既有些同情，也有對自己“成功”的慶幸。可后來她就疑惑了，因為中午休息時，大姐們圍坐一圈，拿出自家的拿手菜，互相交換，吃得津津有味，聊得熱火朝天。

這兩個“窮人快樂”的例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個“羅素與轎夫”的著名案例。1920年，英國哲學家羅素到中國講學。一次，他到峨眉山游玩，轎夫們把他抬上去。轎夫們很辛苦，羅素起先認為轎夫會痛恨他，或者怨恨自己是抬轎的。可到了山頂，轎夫們席地而坐講笑話，還好奇地向羅素打聽英國的事。他們的爽朗大笑，使羅素若有所悟，得出一個著名的觀點：用自以為是的眼光看待別人的幸福是錯誤的。

其實，各種文化中都有類似的“窮人快樂”。筆者在巴西遇到一位帶著5個孩子的單親母親，她在街邊以賣烤肉為生，收入微薄，可只要桑巴舞音樂一響，她馬上就跳起桑巴，樂此不疲。這就是典型的巴西人，再窮、再累、再苦，只要跳起桑巴，就快樂而放松。

舉這些例子，筆者并不是想鼓勵人們安貧樂道，而是想提醒一下：我們要擺脫貧窮和走向共同富裕，但由于各種原因，貧富差距卻在拉大。為了解決由此造成的社會問題，政府的社會管理、各種媒體引導的社會輿論及社會各階層都需要尊重和擴大此類“窮人的歡樂”。

這種尊重的出發點應該是，如果不能添樂，也不要去騷擾和譏諷。例如對城市街頭的露天舞場、牌場和歌場，讓老百姓自娛自樂就很好。這種尊重的更高層次就是各方努力為“窮人的歡樂”創造條件，如免費開放公園、圖書館和博物館等場所,把城市和附近的自然景區還給普通勞動者，使他們有越來越多免費享用的“體面休息”空間，化解生活中的重壓。例如南京玄武湖免費后，游客中出現了幾十年未去過的貧困市民。墨西哥和古巴等國都曾立法使美麗海灘不被私人、賓館或機關獨自占有，應借鑒他國的做法用法律保障普通勞動者的這種權利。

“用自以為是的眼光看待別人的幸福是錯誤的”，筆者認為，社會并非“人一窮，笑聲也窮了，歡樂的權利也沒有了”。媒體對“窮人的歡樂”是不是也應該多傳揚一下，讓報道更加真實而富有人情味，而不是富貴逼人，讓那些金錢堆積的“富人的歡樂”擠壓“窮人的歡樂”空間。▲（作者是江蘇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