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在我慶祝完11歲生日之后的某一天,我第一次拿起注射器,第一次把針頭對著我自己,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是我第一次給自己注射胰島素,令我感到無奈的是,這并不是最后一次,此后我還得一直這么做下去。從那時起,每一天我都要將針頭刺入皮膚,每一天我都要計算飲食中的卡路里,每一天都要監測血糖,每一天都要堅持運動……命運好像并不在乎我是不是樂意,就這樣為我開啟了嶄新的生活。
回想起來,那時就像是我的一次重生。但在當時,我卻并不這么想。
那時的我才11歲,天真爛漫,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然而糖尿病的不期而至,讓我感到自己所面臨的壓力,似乎比每個我所認識的人都要大。我清楚地知道,注射胰島素可以讓我的健康狀況保持正常,但是,一個由無數個針頭所構建的未來,對我而言實在沒有任何的吸引力。那是我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對人生的旅途充滿了抗拒的心理。
絕對不可否認,“1型糖尿病”這個名詞徹底地改變了我的人生。因為這個病,我曾經在學校里被同學當做“異類”,他們有意或無心之間表現出的好奇、憐憫、排斥,讓我在學校的每一天都感到如坐針氈。在那時,每天晚上想到自己的遭遇,我總是以淚洗面。我感到非常的難以理解,為什么我要遭受這樣不公正的待遇?為什么我每天都要自己扎自己的手指頭?為什么我的每頓飯都要慎之又慎?為什么我要過這樣一個繁復、艱難而又無趣的人生?
那時,我是個好動的小女生,有一次在學校的操場上,我看到同學們都在分組做游戲,那是一個我追你你追我,大家在操場滿場奔跑的游戲,我也很想玩,于是走上前去想要加入他們,可是卻遭到了令人尷尬的嘲笑?!耙悄阃蝗粫灥沽嗽趺崔k?”有人笑著起哄,“你能同我們跑得一樣快嗎?”我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我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你一定行的,到我們這邊來吧!”這時,一位同學把我拉到她身邊。
做游戲時,大家玩得很瘋,做完游戲后我卻不怎么高興,獨自坐在操場的角落里。這時,剛才的那位同學,特蕾西走到我身邊坐下來,我們聊了起來。在得知我有糖尿病的時候,她的反應并不是像其他同學那樣,她很平靜地對我說:“我爸爸就是一個糖尿病人,但是他什么都會,什么都能做好,對我來說他是一個完美的爸爸。你知道嗎,糖尿病,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重要的不是別人對你怎么看,而是你怎樣向別人展現你自己?!?/p>
特蕾西的話就像投入湖水中的一顆石頭,在我的心中激蕩出一層一層的波瀾。
我遇到一個很“苛刻”的醫生,他對病人(當然也包括我)相當的認真負責。一旦我對病情疏于管理,他就會非常嚴厲地當眾指責我,讓我感到非常難堪;而當我做的還不錯的時候,他又會要求我做得更好。
我曾一度覺得孤獨,變得很懶散,結果那一陣子血糖就升得很高,醫生很是生氣,他告誡我:“再不注意的話,搞不好眼睛會瞎掉,腿會被截掉,而你的一生也就毀了!你一點也不關心你自己,怎么,難道還指望著上天來收留你嗎?”
特蕾西和醫生的話深深地觸動了我,于是,我告別了昨日的自己,開始過一種更加積極的生活。我刻苦地學習功課,我每天檢測并記錄血糖,我開始使用胰島素泵。我的醫生還建議我堅持游泳,他說這是一種對糖尿病人特別有益的運動(參考“知識鏈接”——譯者注),在他的建議下,我加入了一支游泳隊,堅持游泳一直到現在……認識我的人都說我變了,他們都感到很驚喜。
現在的我已經認識到:糖尿病是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雖然不喜歡它,但也因為它而獲得了更積極的生活態度,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F在我對生命的認識有了很大的改變,我的生活也隨之豐富多彩起來。
從我第一次給自己打針直到今天,七年的時光過去了,我變了很多,不過并沒有變得如我當初想象的那樣糟。我現在甚至很感激我自己,在這段歷程中所走過的每一步,對我而言都意義非凡。我現在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而有意義,我要感謝糖尿病,要感謝曾給我幫助的醫生、親人和朋友,是你們所有人讓我變成了現在的我,一個年輕富有朝氣的我。
(備注:Rebecca Willis是美國密歇根州一名17歲的女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