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文
(遼寧警官高等??茖W校 基礎部,遼寧 大連 116036)
數十年來,多元文化問題已經涉及藝術、文學、社會政治和經濟等領域的研究。這些多方位的研究反映出多元文化主義所關注的社會問題極為廣泛。它們重點對以下領域進行審視:關于特有文化基本原則的制定;關于主流文化中的“我們”區別于邊緣文化的“他們”的確定;關于民族特征和文學反應的凸顯。當前加拿大有兩種意識潮流(國家集體意識和單一民族意識)并存,這種超越族群的國家認同有可能鍛造成國家意識。
加拿大擁有極其豐富的多元文化人口。根據2006年的人口調查結果,加拿大目前擁有200多個不同民族,總人口超過3100萬,有色族裔約500萬,其中有120萬為南亞人,包括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斯里蘭卡人。[1]同年的人口普查發現,加拿大58%的新移民來自亞洲或中東,11%來自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11%來自非洲,來自歐洲的移民下降到了16%,這與1971年的61%相比,有了大幅下降。[2]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促成了加拿大人口多元化特征愈加明顯。20世紀初期,主要由歐洲和俄羅斯東部大量涌入的移民態勢已轉向了20世紀后30年亞洲和太平洋地區的移民涌入。這種種族多樣性預示著21世紀加拿大的多元文化問題將更為廣泛而復雜。全球不斷發展的人口和經濟趨勢表明加拿大未來的移民將主要來自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非傳統性國家。[3]為了應對這一新的移民形勢,加拿大政府啟動多個項目以培養本國公民的多元文化意識。1971年頒布的多元文化政策和到目前為止制定的各項相關政策,尚未完全滿足少數民族的需求。帕薩里斯在《加拿大的多元文化主義:一個國家的財富》中這樣評價:“從更大程度上說,多元文化主義被視作民俗盛事,社會缺陷或政治足球?!保?]3許多文學作品反映了移民社區的文化和政治上的創傷。帕薩里斯斷言:“似乎聯邦政府的原有政策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不再是一個有遠見、有創造性的計劃與行動的堅實基礎。這項計劃是在世紀之交為建設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和諧共處的加拿大社會鋪平道路。”[4]3為了確保在國家建設的各個領域實現所有加拿大人完全公平的合作目標,需要制定一項新政策。1987年,聯邦政府頒布了《保護和加強加拿大多元文化政策法案》,這為多元文化政策的新發展奠定了法律基礎。該法案成為多元文化政策朝著積極方向發展的助推器,加拿大多種族寶貴的人類資源得到前所未有的開發,他們為建設一個偉大的、多元化的國家而各盡其能。
文學反映出一個時代的社會風貌。移民文學作品在時代發展的進程中,在與“他文化”和主流文化的相互碰撞和融合中,實現了兩項功能:探索與評價不同種族和民族的文化、宗教及價值取向。事實上,文學作品是具有權威性的文化研究,它能夠穿透不同的社會政治利益,突出當前社會發展背景下的多重斗爭。由于它們對權力機構中的不平等分配提出了質疑,它們為尋求重建主流和亞文化之間的正常關系提供了途徑,因此,移民文學作品介入了政治領域。它們對整個社會的信仰和制度、文學作品的產出形式以及其他文學附屬問題:出版、發行與營銷,進行著全面的審視和深刻的剖析。
加拿大最近出版的大量移民和土著文學作品探討了多元文化問題,對多元性中的統一性提出了假設,對加拿大眾多民族與眾多文化群體的融合方式進行了探索。然而,移民文學文本似乎在暗示上述兩個目標都是神話,它們的核心象征是距離與差異。構建著這種神話的文學作品可以解釋、證明,甚至是逐漸削弱加拿大的現實。正如英國殖民者是在基于殖民地民族是劣等種族的神話下,他們才會“合情合理”地統治著殖民地。然而,這里也出現了恰好與之相悖的神話:這片土地留下了英雄的足跡,蘊含著豐富的文化遺產。因此,加拿大的文學作品選擇了謳歌差異性,而并未謳歌統一性。
加拿大土著和移民文學作品對承認與欣賞文化多樣性懷有真正的渴望。從這兩種少數民族文化中可以選擇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來證明上述觀點。21世紀的文化導向是重視培養人們有效解決沖突和文化差異的能力。正如格拉芙和費蘭[5]所觀察:“未來通過爭論來學習是對公民正確有效的培養?!蓖呱<湍驴撕占莵碜阅蟻喌囊泼褡骷遥⒛匪固乩屎图s翰斯頓是土著作家的代表,他們的作品為我們提供了研究加拿大多元文化車輪中具有文化差異性的齒輪的基礎。正如他們的文學作品所展現的,這些“齒輪”正在有意義地參與到所有對社會、文化和政府至關重要問題的進程中來。這些所謂的邊緣族群應當利用其母語作為爭取其權利的斗爭武器,他們獨特的身份特征應當是保留,而不是浸沒在毫無差別的統一身份中。移民作家把多元文化的差異問題嵌入其文學作品,他們嘗試用這種特殊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焦慮,這種焦慮主要源于他們生存的社會環境被混合的生活方式和交錯的語言形式所包圍。巴伯哈提出這樣的問題:“語言之間、文化之間、約束之間、民族之間,你怎樣能夠為它們劃出清晰的界線?”移民和土著作家已經選擇借用自己的獨特語言——母語——來發出心靈、文化和地域的痛苦的吶喊。
歐裔加拿大人對于“南亞”一詞會產生大量想像的身份特征,包括對南亞次大陸不同的地理特征,以及錫蘭島(斯里蘭卡的舊稱)和英國在印度殖民統治(1858~1947)“光輝”歷史的聯想:“南亞”既可以是甘地主義(不使用暴力的抵抗主義)產生的搖籃,又可以是旅行者獲得巨額財富的夢想,抑或是一貧如洗的夢魘。
盡管很多加拿大作家已經對“南亞”形成了上述觀念(從薩拉·丹肯到莎朗·鮑洛克),但是南亞裔作家的作品無法得到廣泛的欣賞。首先,必須承認加拿大南亞移民作家存在某些內在的弱點,即他們用過多的筆墨描繪著自己的原籍國,而忽視了其接受國——加拿大。作家瓦桑吉除了一部小小說《沒有新土地》是描述加拿大本土的作品之外,他的大部分作品均以他的出生地坦桑尼亞為背景。密斯特里的小說則發生在印度,這將導致一定程度的背景混亂,或者在雙背景下徘徊。南亞裔加拿大人在兩種文化世界之間掙扎,若想真正理解他們的思想和行為,就必須理解他們雙層背景的復雜類型。移民背負著本民族文化的沉重行囊,那些古老的民族文化傳統、熟悉的宗教儀式、林林總總的文化表現形式:服飾、生活方式、歌曲、故事、民俗等等,把本民族特有的文化內蘊訴諸筆端。他們的移入限制了他們按照傳統生活方式生活的能力,但是卻無法限制他們強烈的保護其傳統理念的內心需要。在新家園他們面臨新傳統的挑戰,他們通過頑強生存作為迎接挑戰的回應。南亞移民屬于不同的種族、文化、宗教族群,擁有不同的價值取向,他們發現難以適應加拿大這個新鮮、多民族、多文化、混合復雜的生存環境。因此,南亞裔加拿大作家豐富多彩的文學作品無法被主流群體視作一個具有凝聚力的統一體?!澳蟻喿髌贰边@一術語包羅萬象,它既包含直接來自斯里蘭卡、印度、巴基斯坦或孟加拉國的移民作品,又包含那些能夠追溯到印度祖籍的加勒比和非裔加拿大人的作品。許多第一代移民作家表達出雙重背景交替轉換的心理緊張情緒,描繪了因物質和經濟的喪失自己不得不離鄉背井的憂憤情懷,同時也述說了他們在新的國度所遭受的敵意、種族偏見和倍受忽視的內心苦痛。大多數南亞裔加拿大作家在他們的早期作品中表現出論述原籍國風貌的一貫風格,后期才轉而論及加拿大的主題。瓦桑吉的《沒有新土地》(1991)就是一個南亞裔加拿大作家在愛上他的第二故鄉時才開始觸及加拿大主題的最好例證。然而,他的另一部作品《秘密書籍》(1994)卻繼承了其早期作品:《麻袋》(1989)和《烏湖盧大街》(1992)的衣缽,重新追溯種族往事的記憶。這表明了移民作家的一種內心需要,即重新發現共同分享和共同擁有的文化記憶,這將成為那些被除卻其歷史的社會成員追溯其歷史與身份的參照系,去了解本民族的過去與現在及其內在關系,并由此獲得自我認識和自豪感。瓦桑吉在他的作品中竭力向他的民族展現這樣一幅記憶的畫卷,他渴望自己成為文化遺產的傳承者和保護者,他期待著寫作成為他的專職工作和終身事業。他寫道:“因為我們是一個沒有歷史感和地域感的民族,因此我的民族成為我寫作的主題。我們知道我們居住地的名字,我們目前的生存環境;我們往往放眼未來,也許是一個更美好的未來。然而,我們的過去在哪兒?我們的根又在哪兒?”《麻袋》中的主人公薩利姆·卡拉對他的祖籍、他的自我身份和他的歷史足跡的探尋就是作家瓦桑吉本人的探尋。《麻袋》就是一個來自非洲印度裔加拿大作家追溯其歷史淵源的鏗鏘陳詞?!睹孛軙芳仁菐状说陌l展史、社會編年史,又是一部偵探小說,一個連接著過去與現在的逼真的生活畫卷?!稕]有新土地》是夾雜在這兩部小說之間的“純粹娛樂”型小說,表現了瓦吉桑對本族群移入多倫多后的生存狀態的持續關注,它聚焦于那些來自達雷斯薩拉姆的移民生活,他們如何在這片異國土地重新確定自我。他替沉默的本族同胞(加拿大主流群體中缺失或隱沒的群體)代言。瓦桑吉用豪華商場、高樓大廈和CN塔(世界第一高塔)來重新描繪多倫多,傳遞著亞洲移民所難以理解的信息:這是一個“另類”亞洲人眼里的多倫多,一個神奇世界和隱秘的陷阱:“每一步都是一個充滿著窘迫的神秘之旅,人們等待著你出丑。”[6]32這些亞裔人離開非洲(他們幾代人家園),來到加拿大,深切地體悟到他們必須確定自己的未來,要竭盡全力獲得一份令人尊敬的職位。但是令他們感到沮喪的是這個新家園的主人并未向他們熱情地敞開大門,工作機會極為稀少。努爾迪恩·拉拉尼(《沒有新土地》的主人公)意識到在求職場,微妙的種族偏見意識讓他屢屢受挫,這就是被他們稱作王牌的“加拿大經歷”。
他的前幾次工作申請都被拒絕了:一點失望卻增加了最終成功的喜悅。但是這種生活模式卻持續著,在他的內心深處顯現出最赤裸裸的陰影:即將到來的絕望和就業無望的前景,逐漸變得清晰可辨。然而,這卻沒有讓他感到恐懼。[6]43 -44
這就是加拿大。拉拉尼一家人發現了這個一貫重復的短語的新的內涵,一個與加拿大白人語篇所獲得的完全不同的內涵。瓦桑吉的關切是要表現亞洲移民如何適應新的現實世界,根深蒂固的歷史如何在變化的環境中演變成充滿仇恨的流沙。他們要與過去相妥協:不能逃避,而是要承認它,目的是為了勇敢地面對現在和奔向未來?!皬那埃^去在遠方為你安排著一切,你卻不予理睬;現在,過去就在面前,在你的四周,你所擔當的未來與你會更加相配。”[6]207無疑,《沒有新土地》顯然被認為具有加拿大的特質,訴說著移民所經受的嚴酷的生活現實,以及交織在兩個世界的人類精神痛苦。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部描述離鄉背井的小說一改瓦桑吉前期作品一貫重視范圍和意義的寫作特征,如《麻袋》、《烏湖盧大街》或《秘密書籍》。正如另一位移民作家伊特瓦魯所言:“離鄉背井不僅僅是生活在另一個國度,這是一種認識到逐漸與我的過去相疏遠的自我的生活?!保?]《沒有新土地》完整地描述了一個移居民族在與大量主流人口的社會交織網中所深切體會的疏離感?!稕]有新土地》小說文本更適合對多元文化主義命題的探討。
最感人的南亞裔小說家的作品往往把故事背景設定在加拿大以外的國度,它與“加拿大經歷”或加拿大風貌無關。這使得弗蘭克·大衛把本民族進一步邊緣化,理由是他們包含著極少的加拿大政治文化元素。然而這種排他性又是自相矛盾的,因為在他的《后民族論》中的固有主張與1985年聯邦政府頒布的加拿大多元文化法案所宣揚的理想相同,都是在竭力消除任何一個族群試圖影響和統治其他族群的危險?!澳蟻啞边@一術語本身由于范圍廣泛而具有分歧意義,由此產生了無法共同討論的弊端。在廣為贊譽的包容理論中,膚色、民族和種族等概念無從尋找。多元主義和多元文化主義觀念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選擇。多元主義堅持認為人類應被視作獨一無二的個體,種族應被視作最次要的特征;多元文化主義則認為民族作為族群的代表,應被視作最重要因素,種族是討論的關鍵問題。但是對于加拿大移民作家的寫作事業而言,這兩種理論的簡化原則均未得到充分體現,雖然很多移民作品由著名出版社出版,但是他們卻沒有獲得與白人作家相同的待遇。
移民女作家可能會受到雙重邊緣化,作家巴哈蒂·穆克赫吉就是范例。她的作品往往被視作南亞裔加拿大作品的一部分,主要探討加拿大經驗:一些是諷刺聯邦政府的公民權利和移民部門,一些是概述加拿大印第安人的思想偏狹,一些是揭示種族之間的深度誤解。穆克赫吉是一位有爭議性的作家,因為她竭力疏遠印第安讀者,而去討好非印第安讀者和批評家。這大概應歸因于這類小說《老虎的女兒、妻子或茉莉花》對“抨擊印第安人”產生了明顯作用。然而,她收集在《黑暗》(1985)和《中間人和其他故事》(1988)兩部故事集中的作品則大多以她的加拿大移民經歷為線索。也許,我們在她的作品中能夠察覺到猜疑的陰影或遭受迫害的綜合情結。她這樣寫道:“我在加拿大度過的這些年,從1966~1980年,我發現國人對那些出生在炎熱、潮濕的大陸(例如亞洲)的公民懷有敵意,我發現國家驕傲地宣稱他們徹底反對文化同化的概念。在加拿大,我經常被當作妓女或扒手,經常被認為是家仆,受到周圍聽眾的吃驚的贊譽,我竟然沒有那種移民常有的單調口音?!鄙鐣旧?,或者這個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我和我們“這一類”移民通常懷有無限的成見。[8]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甚至一個已經西化的亞裔人也會因上述經歷心靈受到創傷,誰都承認這種令人破碎的極度痛苦和不斷增加的非安全感是當代南亞裔加拿大人的特殊情感。穆克赫吉故事中的許多印度裔主人公在未移入加拿大前天真純潔,但是在這個異域環境中卻喪失了靈魂,被他們難以控制的力量所圍困,身陷“囹囚”。他們對愛情、友誼、交流、安全感和自我身份的追求卻被公開和隱蔽的種族主義所阻斷;他們向異國土地的遷移遭遇了種族主義的冷遇。穆克赫吉這種被放逐原籍的令人心神不寧的故事,抑或那些興高采烈和充滿信心的故事(表現在對緩慢但是最終要融入到主流社會的同化持認同態度)有效地突出了在兩種文化之間,在“荒無人煙”的土地上表現了移民的無助與無奈。穆克赫吉表達了那些擺脫幻想的人物在自我意識的拙劣模仿下的辛酸,這是極具諷刺意味的一幕。
著名文學批評家埃德蒙·威爾遜(Edmund Wilson)堅持“任何文學作品都產生于作家對生活的參與,任何作品都反映生活對作家的影響和作家對生活作出的回應”[9]。加拿大南亞移民作家也正是在基于兩種文化背景交替轉換的過程中,在參與到兩種生活方式,體驗到雙重生存狀態中,創作出凸顯南亞移民的各民族特質、表現南亞移民特殊情感的文學作品。這是加拿大多元文化車輪中一個別具民族特色的獨特齒輪,是加拿大文學作品中一道獨具魅力的風景。他們寫作初期的作品大都追溯其原籍國,本民族的文化風貌,展現原籍國的風土人情,這是移民作家對自我身份的一種積極的心靈探尋。從追溯本民族的歷史和文化中增加民族認同感和民族自豪感。他們后期的作品則開始觸及加拿大本土的主題,這一方面源于定居時間的加長逐漸產生了對加拿大的熱愛之情;另一方面也源于對自我移民生活心理真實感受的記錄。南亞移民作家眼中的“加拿大”與主流社會白人眼中的“加拿大”具有截然不同的內涵。雖然加拿大特魯多政府從1971年宣布實行雙語框架內的多元文化政策,隨后,政府在四個方面推進多元文化政策的實施:幫助所有不同文化成員克服文化障礙,全面參與加拿大社會;在保證國家團結利益的前提下,促進加拿大各文化集團之間的接觸和交流;幫助移民學習加拿大的官方語言,使其全面順利地融入加拿大社會。1988年議會正式通過了《加拿大多元文化法》,重申了1971年實行的多元文化政策,聲明:加拿大政府承認族裔與文化多樣化之合法性,視多元文化為加拿大民族的基本特征與寶貴資源,保障所有公民保存和分享民族文化遺產的權利,鼓勵他們為民族文化的繁榮做出應有的貢獻。至此,加拿大以國家法律的形式確立了多元文化主義為本國的主流意識形態。雖然多元文化主義政策已經成為加拿大的象征,成為加拿大人家喻戶曉的政治代名詞,但是在該政策的執行過程中,卻讓眾多少數族裔感受到政策與實踐的相互脫節,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南亞移民作家的后期作品對此進行了大量細致入微的描述,讓讀者感受到南亞移民在加拿大的生活困境和為創造美好人生而遭受的種種磨難。雖然生活窘迫,但是移民卻表現出不畏苦難,通過自我奮斗,改善生存現狀的樂觀精神。這也是南亞移民作家送給本民族移民的精神食糧和情感慰藉,幫助他們在加拿大尋找既保護本民族文化傳統與精髓,又能夠與主流文化相互交融,構建既富多元化特色又能協調統一的加拿大文化意識。
通過對南亞裔文學作品的分析,我們應思考這樣一個課題:舊世界(原籍國)的信仰能否為移民在“新世界合理化”的思潮中提供一定程度的寬慰。未來世界是多元化和全球化占主導地位的世界,只有讓公民通過公開辯論和深刻反思才能讓他們學會自我學習,不斷提升自我認識。這是對未來公民進行培訓的明智選擇。學會有目的地參與到各項與加拿大社會文化以及與政府事務相關聯的活動,這對普通加拿大移民而言是一項艱難的任務。然而,移民必須要完成這項任務。移民和他們的后代身處兩個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如果一種文化被看作是對另一種文化的支撐,那么這兩種文化將不是互相對立的關系,相反,卻是相互補充,相互支持。任何亞裔加拿大人都眷戀自己的祖國,自己的根,因為他們的外表與他們的內心都難以抹去自己的民族特質。原籍國的傳統與文化,例如宗教,在道德本質和精神支持方面都得到了最好的詮釋。在國家建構的過程中移民作家在文化兼精神層面的貢獻已初顯雛形,他們通過語言,利用自己的文字作為武器和策略,為本民族移民爭取了應有的權力。正如賽里爾·黛比狄恩所言:“加拿大人的集體精神在新舊傳統的融合和撞擊中被多樣化的文化潮流所提升與豐富,它將逐漸發展成統一的加拿大意識?!保?0]
我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國家,多元文化的歷史源遠流長。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每一個民族不論大小,都對中華文化的形成和發展做出了獨有的貢獻。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少數民族文化與漢文化相互交流,互相影響,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關系,從戰國時的“胡服騎射”到黃道婆向黎族人民學習織錦術,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和相互促進是中華文化大發展的重要源泉。文學的精神財富是屬于人類集體的,無論文學的創造者屬于什么民族。雖然漢族書面文學一直非常發達,但是少數民族口頭文學卻超過了漢族,如蒙古族《江格爾》、藏族的《格薩爾王傳》、柯爾克孜族的《瑪納斯》,它們是中國文學的佼佼者,并為世界文學做出了重要貢獻。
在中國文壇,少數民族作家是一支強勁的不容忽視的創作隊伍。但與主流文學相比,少數民族文學在許多時候是缺少主體獨立性的存在,這與少數民族自身所處的地理和文化的雙重邊緣有直接的關系,同時,由于少數民族作家在社會飛速發展時期無法處理民族性與現代性的關系,難以融入真正的現代社會的主流生活,使得我國少數民族文學一直處于被其他民族觀賞、誤讀,被同一民族漠視、遺忘的尷尬處境。從上世紀末,少數民族作家開始進入一個文化身份意識深入挖掘、不斷尋求民族發展動力的新階段。這是少數民族文學進一步發展的良好態勢。對于少數民族作家來說,正如加拿大南亞移民作家,注意到本民族獨特的民族心理和變化過程,努力探索本民族的文化特征,并將其訴諸筆端,這是注重文化身份意識的表現,更是創作的不竭源泉。任何一個作家都要參與生活,感受文化,失去本民族的文化根基就難以建構一個獨特豐富的文學世界。但是全球化的車輪把世界所有民族都要搭載上飛速發展的戰車,此時此刻,如果拒絕相互學習和共同發展,想以一種純粹的保護主義來對抗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這是膚淺的,偏執的,從根本上說也是難以實現的。所以,真正熱愛自己民族文化并謀求其繼續發展的人,就應當擺脫完全保護、拒絕發展的民族情緒。只有以辯證的態度審視自我并且敢于自我否定者,才是民族文化的真正捍衛者。這種審視和否定不是對民族文化的懷疑和拋棄,更不是從“他者”的強勢文化體系出發對民族文化的徹底否定和同化,而是站在全球化高度,摒除一切阻礙現代發展的消極因素,最終使自己的民族文化走向真正的完善和強大,真正成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民族性走向更深刻、更廣闊的人類性,這是擺在少數民族作家面前亟待解決的問題,也是具有長期性的一個話題。[11]
少數民族文學雖然富含強大自足的傳統、燦爛多彩的文化,但是在當下中國文學的百花園中,的確處于一種邊緣化的處境,其文學價值和文化功能往往不被認同或不被重視。但是只要少數民族作家永保對本民族文化的熱愛之情,敢于面對和參與現代生活,提高知識分子心靈生活的廣度與深度,從他民族文學中汲取營養,既謳歌本民族燦爛的文化和歷史,又能直面其內在的問題和缺點,走出“單邊敘事”的傳統表達方式,就能夠為少數民族文學開辟全新的發展道路。一種民族文學自覺的追求如果僅僅過多地看重主觀設置的“單邊敘事”,這就很難達到多方面的文學目標。當代少數民族文學創作應該“走出”自我限制和自我隔離的樊籬,面向廣闊的社會生活敘事,采取多種個體性的寫作敘述風格,廣泛地參與文學交流與互動,只有這樣,我們的少數民族文學才會越走越寬廣。少數民族文學必將有屬于自己的光芒,它一定會有從遮蔽到絢爛的過程。
[1]人口普查:加拿大人口組成進一步多元化[EB/OL]2008-04-03路透社http://usNews/idCNChina-908520080403
[2]加國種族結構悄然改變2009-08-18[EB/OL]http://ent/2009-08-18/detail_72138.html
[3]Canada.Royal Commission on the Economic Union and Development Prospects for Canada[R].1985: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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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Mukherjee,B.Darkness[M].Markham,ON:Penguin Canada.1985:2.
[9]邵珊.走向文明的批評:現實與詩性之間——論?!ね栠d的批評觀[J].南京師大學報,2006(6).
[10] Dabydeen,C.A Shapely Fire:Changing the LiteraryLandscape[M].Oakville,ON:Mosaic Press,1987:10.
[11]論當下少數民族文學的民族性和現代性《民族文學研究》[EB/OL].2010 - 03 - 08,http://wx.tibetcul.com/zhuanti/pl/201003/20540_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