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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一篇長恨有風情”
——白居易《長恨歌》主題內證尋繹

2012-04-02 16:16:48康懷遠
重慶三峽學院學報 2012年1期

康懷遠

(重慶三峽學院,重慶萬州 404100)

也說“一篇長恨有風情”
——白居易《長恨歌》主題內證尋繹

康懷遠

(重慶三峽學院,重慶萬州 404100)

白居易《長恨歌》是中國古代詩歌的經典之一,對其主題的解讀歷來多有分歧。重讀這篇經典及其與之有關的《與元九書》、《霓裳羽衣歌》、《江南逢天寶樂叟》等作品,從其中的“長恨情結”、“世俗情結”、“霓裳情結”和“盛世情結”入手,對于明確把握《長恨歌》的主題具有尋繹內證的意義。

長恨;世俗;霓裳;盛世

白居易《長恨歌》是中國古代詩歌的經典之一,對其主題的解讀歷來多有分歧。重讀這篇經典及其與之有關《與元九書》、《霓裳羽衣歌》、《江南逢天寶樂叟》等作品,從其中的“長恨情結”、“世俗情結”、“霓裳情結”和“盛世情結”入手,對于明確把握《長恨歌》的主題具有尋繹內證的意義。故筆者謂之“也說”。

一、長恨情結

以往那種把《長恨歌》的主題思想只限于“諷刺”、“批判”唐玄宗的荒淫誤國,或者僅歸于“后妃干政”而致禍邦家的說法,在一定程度上是與白居易的本意不相符合的。

一方面,白居易作《長恨歌》,詩中直接寫“恨”,全在末兩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詩經·王風·葛藟》:“綿綿葛藟”。朱熹《詩集傳》注:“世衰民散,有去其鄉里家族,而流離失所者作此詩以自嘆。”白居易寫的雖是大唐皇帝,但卒章顯其“嘆”,不無同情與感傷之情,他將此詩編入“感傷”類即可為證。詩人用筆,以道士覓妃篇幅最大,思妃次之,得寵再次,貴妃之死筆墨最少。所以我認為這“恨”主要是指玄宗之“恨”(當然也有貴妃之“恨”)。“恨”之“綿綿”,亦即“思情綿綿”,是充滿著“痛苦”和“惋惜”的。

另一方面,“詩言志”,且“緣情”。他在《編集拙詩成一十五卷因題卷末戲贈元九李十二》詩中說:“一篇長恨有風情,十首秦吟近正聲。”“風情”者“男女相愛之情懷。”(《辭海》)“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是寫唐玄宗的鐘情;“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這是寫唐玄宗的傾情;“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這是寫唐玄宗的別情;“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這是寫唐玄宗的思情;“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這是寫唐玄宗的痛情;“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這是寫唐玄宗的苦情等;“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里夢魂驚”、“含情凝睇謝君王”、“唯將舊物表深情”——這些又都是寫楊貴妃的多情和戀情等。因此“一篇長恨有風情”,白居易所寫的就是李楊的風情、韻事和愛情故事,并通過唐玄宗對自己的追悔和惋惜,把民間傳說的故事形象化和典型化為藝術的“長恨”。《長恨歌》寫于元和元年(806),其時白居易三十四歲,正值青年時期,又加上“深于詩,多于情”(陳鴻《長恨歌傳》),詩中表達了對于悲劇人物李楊的同情,其傷感的成分顯而易見。正如魯迅先生所說:“有一個名作陳鴻的,他和他的朋友白居易經過安史之亂以后,楊貴妃死了,美人已入黃土,憑吊故事,不勝傷情,于是白居易作了《長恨歌》,而他便作了《長恨歌傳》”。(《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

所以,我認為在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既有男女風情的寄托,也有感傷世事的同情,是寄托和同情所編織起來的對悲劇人物的痛心和惋惜,真可謂“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綿綿”“長恨情結”。

二、世俗情結

白居易寫于元和十年(816)的《與元九書》是白居易人生哲學和詩學理論的完整表達,他站在“志在兼濟,行在獨善”的立場,從肯定儒家“美刺”批評標準出發,強調《詩經》六義對“諷諭詩”創作的指導作用,明確提出“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實主義原則,與《新樂府序》所主張的“為君、為臣、為民、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相呼應,不啻吹響了“詩到元和體變新”的強勁號角。但是,白居易在表達他的詩學理論的時候,明顯地陷入了對自己作品評騭與實際社會效果相矛盾的二難中,即主觀評判與作品反響發生嚴重分離。白居易詳實地列舉了《長恨歌》的社會影響和社會效果,說明“今時俗所重在此”,他自己卻覺得那只是“雕蟲小技”,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他坦言自己追求的“志在兼濟,行在獨善”的詩學之道,宣布“平生所尚者”就是“諷諭詩”和“閑適詩”,鄭重表示:如果將來有人替我編輯詩文,就把那些“誘于一時一物,發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親朋合散之際,取其釋恨佐歡”的作品略去算了。白居易似乎看到了“時之所重,仆之所輕”的主觀評判和作品反響的矛盾是現實存在的,再次說明“人所愛者,悉不過雜律與《長恨歌》以下”。并對“宜人之不愛”的“諷諭詩”和“閑適詩”作了解釋:前者意思激切,言語質直,后者意思簡淡,文辭迂緩;質直而且迂緩,人們不喜愛也是應該的了。但是,他又以韋蘇州為例,似乎把人們對“諷諭詩”和“閑適詩”“未甚愛重”的改變,寄希望于“必待身后,然后人貴之”。

可見《長恨歌》問世以來產生的為“時俗所重”“人所愛者”的大眾回應,白居易創作時也許始料未及。他向元稹表白,自己所作的“感傷”類詩歌,是“有事牽于外,情理動于內,隨感遇而形于嘆詠者”,《長恨歌》自在其中。很顯然,白居易說的“時俗所重”、“人所愛者”無疑就是“誘于一時一物,發于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親朋合散之際,取其釋恨佐歡”的《長恨歌》了。白居易“釋恨”,“時俗”和士庶、僧徒、孀婦、處女、倡妓愛“恨”重“情”,“恨”便帶著廣延的社會性被作者典型化為藝術品,充分說明了作品本身對創作理論的突破。難怪《唐宋詩醇》的作者評曰:“結處點清長恨,為一詩結穴,戛然而止,全勢已足,更不必另作收束。”

此“恨”謂何?瞿佑《歸田詩話》似有所悟:“樂天《長恨歌》凡一百二十句,讀者不厭其長;元微之《行宮詩》四句,讀者不覺其短,文章之妙也。”元詩云:“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20字中,內涵豐盈,以情致見長,特別是“閑坐說玄宗”一句,容納了無盡的歷史滄桑、時代變遷和人世感傷,其中多有貴妃入宮、安史之亂、馬嵬兵變、玄宗幸蜀和孤處“西宮南內”等等不堪回首的悲戚往事。所以,著一“說”字,是不無憶舊、痛惜和傷感、缺憾之“恨”的。皇家宮廷尚且如此,民間的傳聞和演繹可想而知。這是《長恨歌》得以廣為流傳而達到“時俗所重”“人之所愛”以至于“童子解吟長恨曲”的社會基礎和心理機制。黑格爾說過,“每種藝術作品都屬于它的時代和它的民族,各有特殊環境,依從于特殊的歷史和其他的觀念和目的。”(《美學·序言》)《長恨歌》正當作如斯觀。

元、白生活的時代,世俗觀念和文學精神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盛唐”不復再現,雄宏氣象已成昔日,盛世豪情一去不返,詩歌中的浪漫激情、狂狷進取、尚俠任武被哀怨冷寂、空漠感傷、男女風情所代替。“時俗所重”“人之所愛”的社會需求和社會認可則是這種變化的根本推動力。羅根澤先生曾經深刻地指出:“文學的內在本質要變,但向哪里變,變成什么樣子,都不決定于內在的文學本質,而決定于外在的社會需求。”“文學是社會的產物,社會的需要隨時不同,文學的供給自然也隨時變易。”[1](168)中唐時期,文學的變易,以商業發展、都市繁榮和市民崛起為背景,在世俗化的道路上邁出了通俗尚實的大步子。其領軍人物非元、白莫屬。趙翼《歐北詩話》卷四有云:“中唐詩以韓、孟、元、白為最。韓、孟尚奇警,務言人所不敢言;元、白尚坦易,務言人所共欲言。”韓、孟雄奇怪警,元、白通俗尚實,兩大詩派,都旨在創新,完成了不同詩風的鑄造。

通俗尚實之風,遠紹國風、漢魏樂府民歌,近接杜甫自擬新題樂府,是元、白對詩圣“直道當時語”的強烈呼應。因為“樂天之作,乃以改良當日民間口頭流行之俗曲為職志,”[2](88)影響到元和以后詩章便“學淺切于白居易。”(李肇《國史補·敘時文所尚》)例如,元稹寫于元和十三年(818)的《連昌宮詞》,就是“實深受白樂天、陳鴻《長恨歌》及《傳》之影響,合并融化唐代小說之史才詩筆議論為一體而成”[2](95)的,這種史實傳聞糅合,想象虛構結體,人物事件“拉郎配”的描寫,正是“時俗所重”“人之所愛”連動趨向的力證。而白居易作于元和四年改定于元和七年的《新樂府》五十首多以反映民生疾苦、揭露當朝弊政、鞭撻權貴丑惡為能事,但是“愍怨曠”的《上陽白發人》所描寫的白頭宮女因被嫉妒“潛配上陽宮”的寂寞生活頗與《長恨歌》玄宗思念貴妃相似。隨著傳奇小說的長足發展,以故事性、抒情性而泄導人情的長篇敘事詩堂堂皇皇的登上詩壇。對此,白居易在《編集拙詩一十五卷引題卷末戲贈元九李十二》詩中總結說,“一篇長恨有風情,十首秦吟近正聲”,明確宣布《長恨歌》是描寫李楊“風情”故事的作品,市民意識的潛移默化顯而易見。沉湎俗世生活、追求享樂、追求情愛、率真地面對現實人生的苦樂悲歡的市民意識,“使文學呈現出濃郁的世俗色彩,從而帶動了唐代文學精神的發展變化。”[3](17)白居易在這方面的貢獻功不可沒。《長恨歌》所蘊含的世俗情感,怎一個“恨”字了得!

世俗情感是普通人的情感,享樂和情愛最為濃厚。中唐以后,關于李、楊愛情的世俗化話題,在詩人的創作中不絕如縷,人們心目里的李隆基已不是荒淫昏聵的誤國之君,而是值得同情和惋惜的情種;楊貴妃也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禍水女人,而是令人感傷的不幸弱者。他們的風情韻事具有“普通人”的意義,不免帶有幾多缺憾和美中不足而成為飄逝的絕唱。許多題有“馬嵬”二字的詩歌之所以深深地打上了憶舊、痛惜和傷感、缺憾的烙印,無不受到《長恨歌》的文學精神濡染。像白居易一樣,詩人們并不在意李、楊愛情的具體背景、詳細情節和全部經過,而是著力表現他們的無窮無盡的遺恨、悔恨、憾恨和作者自己的追思、同情、傷感之情,即程千帆先生曾經說過的:《長恨歌》“敘事狀物求實而又不拘泥于實,在流麗的描寫中寓有雋永的情味。”[4](188)就是嗣后出現的“作意好奇”、“各征其異說”、“傳要妙之情”、“究在文采與意想”的唐傳奇、小說,《長恨歌》的影響恐怕也不可低估。

三、霓裳情結

倘若再行考查,就會發現《長恨歌》和《霓裳羽衣歌》以及其它有關“霓裳”的描寫,在白居易的筆下著實積聚成一種“霓裳情結”。

《霓裳羽衣歌》是白居易在寶歷元年(825)由太子左庶子改任蘇州刺史后寫于秋季的作品。這篇作品,詩人通過回憶詳實地記錄了唐代宮廷大型樂舞《霓裳羽衣》演出的盛況和過程,對其構成的“散序、中序和曲破”三大部分進行了細致描寫。從中可以看出,作為“唐代詩人中為數不多的耳聞目睹”者,“白居易為挽救它(《霓裳羽衣》)瀕臨滅絕的命運所付出的不懈努力。”[5](27)他對《霓裳羽衣》的一往深情非同一般。

詩說白居易到蘇州以后,秋來無事,寂寞閑悶,忽然想起霓裳羽衣舞來。但又礙于無處打聽,只好寫信詢問元稹。元稹于長慶三年(823)任浙東觀察使越州刺使,其部屬有許多能歌善舞的樂人,想來會得到一些消息。然而元稹的回答是,他所在的“七縣十萬戶”,竟沒有一人知曉霓裳羽衣舞了。所幸元稹隨信寄來長詩霓裳羽衣譜,倒讓白居易喜出望外。白居易根據譜中“霓裳實錄”和“我昔元和侍憲皇,曾陪內宴宴昭陽”時親眼所見的霓裳羽衣舞的印象,依照原來的結構和場記,決定重新排演。“我愛霓裳君合知,發于歌詠形于詩”,字里行間充滿著白居易對霓裳羽衣舞的特殊感情,表示要用詩歌的形式使它重現光彩。

“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白居易對霓裳羽衣舞的這種特殊感情,在其它詩歌中多有表達,如《江南逢天寶樂叟》、《琵琶行》、《偶題五絕句》、《嵩陽觀夜奏霓裳》、《早發赴洞庭舟中》、《醉后題李馬二妓》、《重題別東樓》、《湖上招客送春泛舟》、《得夢得詩》。聯系中唐社會和士人中普遍彌漫的世俗情感和感傷情調,白居易厚愛霓裳羽衣舞無疑具有特殊的意義。

融歌、樂、舞于一體的《霓裳羽衣》,原是印度的一支舞曲,開元年間始得河西節度使楊敬述引造,遂逐漸傳入中原,后由唐玄宗在吸收《婆羅門曲》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加工、整理和潤色,創制而成一種唐代大型歌舞,或稱《霓裳羽衣歌》,或稱《霓裳羽衣曲》,或稱《霓裳羽衣舞》,或稱《霓裳羽衣》,或簡稱《霓裳》;樂部屬法曲,調屬黃鐘商;全曲十二遍,前六遍無拍,到第七遍時有拍而舞;舞者“不著人家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珮珊珊”,上衣白,下裳紅,整個的仙人裝飾;始在京城皇宮演出,其后傳布四方,各地節鎮亦可排演。它和唐玄宗其它創制的40多部樂曲一樣,象征著“盛唐氣象”的一個方面。但是,“天寶十四載(755)爆發的安史之亂,是唐王朝由盛而衰的轉折點。這場持續八年的叛亂,給唐代的社會、經濟、文化造成了極大的破壞。”[4](178)一方面,它為“唐代的歷史劃了一條界線”,也為“文學帶來了前后不同的特色”,[6](77)尤其是“安史叛亂帶來的社會殘破和精神打擊,使亂后的許多詩人心上蒙上了一層陰翳。”[4](181)“中晚唐文學大都不再像初盛唐時期一樣寫自己銳意進取的抱負,而是寫自己及周圍的世俗生活,寫自己在世俗生活中的切身感受,表現一個普通人所體驗和追求的人情味;就文學風貌而言,也不再像初盛唐文學那樣追求氣凌霄漢,而是表現出艷、狹、俗的世俗化色彩。”[3](19)所以,“閑坐說玄宗”,不僅是當時白頭宮女聊天的話題,而且是民間傳播的話題,更是詩人關注和回味的話題,這中間恐怕比較多的當然要數李楊的愛情故事和傳說了。“君不見我歌云,驚破霓裳羽衣曲”,這是楊貴妃的生死轉折點,也意味著李楊愛情的悲慘結束。對此,白居易沒有像他的諷諭詩那樣按照“紐王教”、“系國風”、“存炯戒”、“通諷諭”、“勸善懲惡”、“補察得失”的儒家重功利的詩教理論處理題材,而是從世俗觀念出發,還原了李楊故事本身內涵的普通人情感,在“玄宗思妃”和“道士覓妃”的幻化和仙化描寫中加重“感傷”分量。

《長恨歌》作于元和元年(806),二十年以后白居易又寫了《霓裳羽衣歌》。這兩首長詩都有一條主脈貫穿,那就是“霓裳羽衣”。《長恨歌》中的綿綿之“恨”,全由“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引起,而唐玄宗在海上仙山首先看到的就是“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唐玄宗對漁陽鼙鼓的情有獨鐘與“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是統一的,像“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一樣,那“仙樂”“緩歌”“謾舞”也著實讓他“盡日”“看不足”。楊貴妃“宛轉”“馬前死”后,唐玄宗的“朝朝暮暮情”無疑便是對“仙樂”“緩歌”“謾舞”和貴妃的因樂舞而思人之情。在這里,“漁陽鼙鼓”的歷史轉折既毀滅了李楊的愛情,又毀滅了“霓裳羽衣”,雙重毀滅的精神打擊使得唐玄宗“孤燈挑盡未成眠”。一代天子尚且如此,社會、經濟、文化的巨大破壞可想而知。這種慘重的精神打擊從天子到臣民都到了無法擺脫的地步,是國“恨”和情“恨”永無絕期的綿綿之“恨”。白居易自不例外,他以普通人的情感,體驗和回味“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的歷史大悲劇,因為“普通”,所以更具有普遍性、社會性和感傷性、典型性。

值得注意的是,作于長慶三年(823)的《江南逢天寶樂叟》,白居易把普通人的情感體驗和回味再通過天寶樂叟之口加以宣達。那位天寶樂叟對玄宗舊朝、舊事、舊樂的懷念,尤其對“冬雪飄飖錦袍暖,春風蕩漾霓裳翻”情景的懷念是很有代表性的。王權的喪失和普通人自身的遭遇一旦結合起來,就凝重為刻骨銘心的歷史滄桑和巢傾卵破的社會悲劇。“我自秦來君莫問,驪山渭水如荒村。新豐樹老籠明月,長生殿闔鎖春云。紅葉紛紛蓋欹瓦,綠苔重重封壞垣。惟有中官作宮使,每年寒食一開門。”天寶樂叟眼中舊宮、舊殿、舊苑的荒涼和寂寞不也正是《長恨歌》中“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的真實寫照嗎?《霓裳羽衣歌》和《江南逢天寶樂叟》的作時距安史之亂分別為70年和68年,就是作于元和元年的《長恨歌》也只有51年,大亂和破壞在人們心中畢竟記憶猶新,如此寫照在白居易的作品中便積聚成一種“霓裳情結”,而當這情結借助于李楊的風情、韻事和愛情故事形象化為藝術的“長恨”的時候,男女風情的寄托和感傷世事的同情以及由寄托和同情編織起來的對悲劇人物的諷怨就社會心理化和情感世俗化了。這是《長恨歌》贏得歷代廣大讀者的根本原因。

四、盛世情結

唐代開元天寶時代,以中國古代歷史特有的盛世輝煌深深地嵌印在中國人的記憶中,中唐社會尤其如此。封建王朝的盛世輝煌都極為短暫,如西漢時期的“文景之治”、唐代玄宗時期的“開天盛世”、宋代仁宗英宗時期的“太平盛世”分別僅現于 40年左右,而所謂時間最長的清代“乾隆盛世”也只不過維持了100多年。從秦始皇統一中國創立封建帝制到辛亥革命結束,在封建帝制漫長的2 0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盛世簡直是“彈指一揮間”了。正因為如此,對盛世的懷念和追憶自然成為歷史學家、文學家、士大夫和平民百姓的心理取向、價值判斷、題材選擇和生活話語。白居易的《長恨歌》則是這種盛世情結頗具代表性的藝術表達。

李楊的愛情故事發生在開元天寶盛世之際絕不是偶然的,它是唐代社會蓬勃向上、儒教松弛、思想自由、個性張揚的典型象征。盛世的政治進步、政策寬松、社會開放、經濟繁榮、觀念超前、意識解放、個性不拘等等,都在開元天寶時期得到了充分展示,其鼓蕩的青春和活力為后世驚嘆不已,就連英國著名作家赫·喬·韋爾斯也大聲疾呼那是居于世界“偉大的領先”地位的“中國的極盛時代”,它“溫文有禮,文化騰達和威力遠揚”并在“文化上和世界上支配世界”,[7](629)而中外有些專家學者干脆稱之為最具有“世界主義”[8](108)和“人文主義”[9]色彩的朝代,或者譽之為“中國的文藝復興”。[10]為文學史家所稱道的,一是李白《古風五十九首·其四十六》“一百四十年,國容何赫然”,二是杜甫《憶昔》“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李杜詩歌描述的氣象無疑只有他們已經經歷的盛世才具有。這種氣象在群臣早朝的升平隆重中尤顯得不同凡響,從賈至的《早朝大明宮》(“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便可見出消息。此詩一出,和者變本加厲,不遺余力。如王維、岑參、杜甫的同題《和賈舍人早朝》詩,就思想性而言,價值并不高;就藝術性而言,雖然標志著近體七律的成熟和精嚴,論者卻對它們的評價也遠遠低于詩人們的其它作品;然而,就史料價值而言,其認識意義正在于那脹溢出的一番盛世氣象,可與史書記載相參比。作者以和詩的形式,圍繞“早朝”,從多個側面映現了大唐帝國的興旺、威勢、莊嚴、臃擁和由此而流露的典重、大氣、富麗、堂皇,自豪之情充滿言表。

盛世氣象是社會前進和上升過程中的總體風度和風格,政治、經濟、文化的發展固然重要,而人的青春再現和少年意氣則是最根本的原始動力。詩酒風流、瀟灑浪漫、享受人生恰好淋漓盡致地表現著開元天寶人的青春和少年,即使儒家禮教所禁錮的“飲食男女”他們也不那么過分認真:皇帝納妃可以不顧倫理,朝臣并不妄加議論;文人攜妓游樂,社會多不以為非;婦女袒胸露肩,眾人從不覺得怪異;男女相悅,直率大膽,毫不掩飾。這一切寬容和大度大概只有開元天寶的盛世才能做到。李楊的結合,既有他們性格和好尚的相投,又有盛世風情使然。“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在白居易看來,“安史之亂”毀滅了開元天寶盛世,破壞了李楊愛情,當然也制造了李楊愛情悲劇。它距白氏生活的中唐并不遙遠,昔日的輝煌記憶猶新,李唐王朝的江河日下讓詩人們把心理落差直接轉化為對開元天寶盛世的回首一望。唐德宗時戎昱的《八月十五》詩說:“憶昔千秋節,歡娛萬國同。今來六親遠,此日一悲風。年少逢胡亂,時平似夢中。梨園幾人在,應是涕無窮。”盛世和衰世是社會歷史進程中的兩極,盛世一極的光明和燦爛,猶如麗日經天,“風景這邊獨好”;衰世一極的戰亂和動蕩,就像危巢傾覆,雞犬不得安寧。“千秋節”的盛大和熱烈,與“梨園幾人在”的悲愴和冷落,頗同天堂跌落地獄。盛衰強烈對比的觸發點往往是通過對舊事物的回憶和追念有感而來,戎昱的詩當可作如斯觀。《長恨歌》的盛世情結全在于那個《霓裳羽衣曲》的觸發。盛世情結一旦還原為霓裳情結,李楊的愛情故事和悲劇結局就藝術地濃縮在《長恨歌》的千古絕唱中。

《長恨歌》由“漢皇重色”起筆,中經御宇求妃—承歡侍宴—漁陽鼙鼓—蛾眉慘死—馬嵬泣歸,最后收結為道士覓妃,其落腳點不是別的,就是唐玄宗在海上仙山所首先看到的“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全詩在李楊情愛的交叉敘述中貫穿的感情主線就是“霓裳羽衣”。此曲此舞此歌,是盛世的產物,是以高雅的形式展示出來的盛世文化,從宮廷到社會,它的價值和意義遠遠超越了它本身。唐玄宗對楊貴妃的寵愛是糅合了傾國之色和霓裳之藝的,而色的氣質和藝的高超又不能不說是開放寬松的盛世政治、經濟、文化等多重作用的結果。盛世的一去不復回不但使唐玄宗“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而且也使白居易生發出“秋來無事多閑悶,忽憶霓裳無處問”(《霓裳羽衣歌》)的惆悵和空寂。《長恨歌》寫于唐憲宗元和元年(806),《霓裳羽衣歌》寫于唐敬宗寶歷元年(825),20年后的白居易念念不忘“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盛世崩潰的一幕,足見“長恨”的情結之深。[11]誠如程千帆先生說過的:“安史叛亂帶來的社會殘破和精神打擊,使亂后的許多詩人心上蒙上了一層陰翳”。[4](181)白居易的心理陰翳凝聚為盛世情結就必然地發作“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挽歌了。《長恨歌》的著作權無疑屬于白居易,可是,它的創作和流傳以及由創作和流傳彌漫著的對開元天寶盛世的懷戀和追念成了一種具有廣延性的社會認同,士人、詩人和世人、百姓概莫能外。《長恨歌》的盛世情結所產生的永恒內在藝術生命就在這里。

加之,開元天寶盛世,儒釋道雖然并行,朝廷共同提倡,但是唐玄宗尤其愛好道教,治國修身多以道家思想為宗,對道教的迷信和對長生的追求無以復加。是的,唐玄宗無為無欲的道家治國修身,收到了“開元之治”可與歷史上“文景之治”“貞觀之治”相媲美的效果。盛世崇道是歷史的驚人相似之處,漢文帝、漢景帝,唐太宗、唐高宗莫不如此,漢唐兩朝的繁榮和發展都伴隨著尊奉道家鼻祖老子的熱鬧場面,而唐玄宗的師從當朝大道士司馬承禎和將當朝有名道士羅公遠、張果、葉法善、三藏等召進宮中拜師求道,其妹其女出宮入道,則使這種熱鬧場面登峰造極。《太平廣記》根據《神仙感遇傳》、《仙傳拾遺》、《逸史》等書的記載,傳說羅公遠用神仙法術把唐玄宗帶到月宮,唐玄宗于飄飄然中還偷記了《霓裳羽衣曲》,從此改造、加工、整理和潤色而成為流布朝野的大型歌舞。舊題柳宗元撰《龍城錄》和宋初樂史根據舊聞撰《楊太真外傳》均有詳載。《太平廣記》和《龍城錄》、《楊太真外傳》的可信度我們姑且不論,《霓裳羽衣曲》確實象征著開元天寶盛世的輝煌則不可否認,盡管它以音樂歌舞的形式出現。聯系白居易對“道士覓妃”濃墨重彩的描寫,《長恨歌》的盛世情結再明顯不過了。

當然,唐玄宗迷信道教方術,追求長生不老,最終走上了怠于政事、權傾佞臣的歧途。宋代范祖禹《唐鑒》評論道:“開元之末,明皇怠于庶政,志求神仙,惑方士之言,自以老子其祖也。故感而見夢,亦誠之形也。自是以后,言祥瑞者眾,而迂怪之語日聞,諂諛成風,奸宄得志,而天下之理亂矣。”其實,政治和歷史的評論視角向來與文學描寫的角度大大不同。《長恨歌》的“綿綿無絕期”之“恨”,恰好淡化了李楊愛情故事的政治和歷史的價值評判,它要著力通過悲劇的強烈震撼和情節的起落回蕩,把主人公的悲歡離合典型化世俗化平民化為對盛世的追憶、留戀和惋惜。這不能不說是白居易高明的獨到審美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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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劉利.一篇長恨有風情——兼論白居易的愛情觀[J].重慶工學院學報,2008(3).

On Elegance and Emotion Embodied in the Ballad of Long Hatred:an Explanation of the Main Theme of the Ballad of Long Hatred by Bai Ju-yi

KANG Huai-yuan
(Chongqing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Wanzhou, Chongqing, 404100)

The Ballad of Long Hatredby Bai Ju-yi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Chinese ancient poetries,and divergences exist in people’s comprehension of its main theme. It is found that our re-reading of the classic work and some other related works may be greatly significant in our comprehension of the main theme embodied in theBallad of Long Hatred.

Long Hatred; secular; great time

I206.2

A

1009-8135(2012)01-0060-06

2011-10-21

康懷遠(1946-),男,陜西岐山人,中國李白研究學會理事,重慶三峽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鄭宗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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