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人來人往的步行街,街邊一個女人時不時地舉起手中的牌子讓過往行人看,上面寫著——請抱抱這些麻風病人的孩子,他們需要你們的愛。是的,站在她周圍的,正是一群臟亂不堪,衣服單薄,楚楚可憐的孩子。不斷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可一看到“麻風病”這三個字,便一改好奇為恐懼,繞道而去。
那一雙雙冷漠的眼睛,令她不寒而栗。但她沒有退卻,始終向路人示意著手中的牌子,不說話。因為她要的,不是人們的同情,而是發自心底真正的愛。
終于,有人展開雙臂擁抱了孩子們,一個無聲的擁抱,讓孩子們哭了,也許是這一幕感動了路人,陸陸續續地,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和他們抱在一起。正因為如此,人們才開始知道一個叫作大營盤的地方,那是一個被人遺忘和舍棄的“麻風村落”。
突然有人問起她是誰,和這些孩子有什么關系?她笑著說:“以前,我和孩子們素不相識,以后,我便是他們的母親。而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愛心使者。”
一席話,贏得陣陣掌聲。是的,她是臺灣《中國時報》的一名資深記者,過著高雅愜意的小資生活,可因一次去四川大營盤村做—個“麻風病人”的專題報導,而讓自己的人生與孩子們的命運緊緊相連。
她說,她永遠也忘不了初到麻風村的那一幕:肢體殘缺的老人坐在墻根曬太陽,一臉的麻木與彷徨,有些麻風病患者的肢體殘缺處還滯留著明顯的血痕。
孩子們就在老人的旁邊玩耍,破舊的衣服,臟兮兮的臉,身上除了那一雙童真的眼睛外,似乎是漆黑一片。周邊幾乎都是毛坯房,漏風漏雨,隨時可能倒塌。這樣的環境,讓她開始為孩子們的未來擔憂,她提出要去觀看村上的小學——一幢白色的低矮建筑,在海拔1800米的大營盤上,醒目地立在土墻黑瓦之中。教室是兩間破土房子,沒有一扇完整的窗戶,70多個學生,全擠在里面上課,而且是站著。而學校唯一有價值的財產——校牌,早已被盜。
一直衣食無憂的她,從未想到過麻風村如此貧苦,眼前不忍訴說的一幕幕,讓她的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撞擊,硬生生地疼。內心最樸素的母性被喚起,她決定以自己的能力和方式,來改變這些孩子們的命運,為他們建造一所新的小學。
她回到臺灣后,借助報社的力量,開始四處為麻風村籌款。白天在外宣傳、介紹、演講,和朋友一起賣愛心蠟燭、愛心香包,晚上在燈下奮筆寫書,發動身邊每一個朋友伸手幫忙,省吃儉用。她再也舍不得花錢打的,再也不會和朋友逛街、喝咖啡,再也不能貪婪地享受那些看電影的時光,有的只是忙碌,一心都系著麻風村的疾苦。
皇天不負苦心人。因為有了她一點一滴積攢出來的善款,一座嶄新的教室樓終于于2002年在大營盤落地生根。為了不分散自己的精力,她毅然辭去百萬年薪的工作,在海峽對岸開辦“中華希望之翼服務協會”,為麻風村提供醫療和教育服務。這個不會算賬、不會做生意、不會做家務、不會買衣服、也不會照顧孩子,只會做記者的中年女人,如今一切都要硬起頭皮,從頭做起。
雖然新的學校已經籌建起來,但是學校的住宿、吃飯、師資力量等等問題都赫然擺在眼前。更為嚴重的是,大營盤缺水,周邊根本沒有水源,而手上資金又特別緊張。所以,她珍惜每一次籌款機會,幾度低聲下氣地去求別人,從一個優雅太太轉為過著窘迫生活的女人。
當然,有時候她的善行,也會遭到別人的非議和誤解,甚至是嘲諷。這會讓她覺得委屈,一心想做好事,卻得不到別人的支持。但她從不去解釋什么,不因這些就改變愛心之路。心里特別難受時,她就請朋友一起抽煙,借助慢條斯理的煙草氣息,放松瀕臨失控的情緒。晚上,則靠松弛神經的藥片輔助入睡。
一次,臺灣地區舉辦了一個專門資助別人完成夢想的活動,她第一個上臺說自己的夢想。她說,要讓那些痛苦的麻風病人得到很好的醫治,得到人們的關注與溫暖;讓天真無邪的孩子們得到應有的教育,不能讓他們因貧窮而失去了翱翔天空的機會;建一所希望學校,讓希望之花處處綻放。她的言語,她的真誠,她的善良,打動了評委,得到了170萬新臺幣資助。她把一部分錢投進臺灣麻風病老人的大病醫療基金,帶著另一部分來到大營盤小學,請了水利專家,在荒山上建起了一個個水窖,然后一如既往地籌款、宣傳,直至讓曾經“快要撐不下去的小學”擁有了100多個畢業生,13個公辦教師,整潔的教室和食堂,甚至還有了村里的第一個公廁。
一直以來,人們都對“善”字爭議不斷,各執己見。可如今,人們再提及這個字,便會想起她,這個讓海峽兩岸人民都感動不已的女子。因為她不惜放棄自己的功名利祿,受盡委屈、嘲諷與重重打擊,一路坎坷卻一路堅持,真心誠意奉獻自己,用心中最深沉的執著的愛,去撫平那些孩子們心靈上的創傷,讓被人遺忘的黑暗角落重放光芒,這,便是人間至善。
她的名字叫——張平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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