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住在一起的一個月里,我們幾乎用行動只驗證了一句話:距離產生美。因為沒有了以往一周只見一次的距離美之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分居兩地時,他每周像個客人一樣,周末回小城,我早早在家茶飯恭候在外辛苦掙銀兩的良人歸來。
他吃飯時,我一旁喋喋不休地說些幸福的小閑話伴他下飯,也有“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的歡喜。
那時,我倆去家門口的超市都要手牽手,接女兒上培訓課也是雙去雙歸。同事對我說,夫妻做久了就是搭伴過日子,我們表面上佯裝不驚,其實心里是驚了又驚,夫妻怎么能做到那個份上?我們已“昏”10年,怎么還形如同蜜月?
后來團圓了以后才明白,我們亦不過就是平常煙火夫妻。在眼皮底下,這世上沒有了英雄美人。所有的恩愛皆因距離,沒有了距離,我是多么討厭他在我面前放屁、打嗝,毫不掩飾,他又是多么挑剔我做事的快捷潦草不如他那么認真細致。
對女兒的教育,也造成我們爭吵升級。原來是我一人說了算,現在,他也要參與進來,并且,要聽他的。女兒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在小城把她教育得學業優秀、大方自信,一到他的城,他就管頭管腳。
我說孩子是我生的,不用你管,他說如果沒有他我連顆豌豆也生不出;他說小孩要圈養,我說孩子要放養。
氣得跟他吵了一夜,他竟也不像從前那樣哄我了,心里頓時覺得凄涼,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團圓的日子怎么是這樣不圓滿?幸福難道因距離沒了而悄悄離去?
這樣吵了大約1個月,日子過得異樣辛苦、難熬。于是,跟小城的朋友訴苦,懷疑是不是不該卷鋪蓋來到大城市。朋友安慰我,你倆那是磨合期,過去了就好。吵架既是體力活,又是腦力勞動,吵得兩敗俱傷,累了,于是不想再吵。
終于從某一天起,我們忽然不吵了。一次3人圍在小餐桌上吃著晚飯,女兒講學校里小朋友的趣事,她爹饒有興趣地聽著。我問他們上海話里“葫蘆絲”是什么意思,女兒不知,她爹說,就是“花露水”呀。我說,我起初以為他們要吹“葫蘆絲”呢,弄了半天才知道是要“花露水”。笑完后,覺得那一刻,幸福真的來過。
夏天的黃昏,冗長而喧鬧,站在陽臺上能看見遠處從上海西站開出來的動車一列列轟然駛過,分居兩地時,我坐過太多的火車,曾對火車懷有無限的感激與熱愛,到后來也坐怕了。
這座城市太多林立的高樓擋住了我遠眺的興致。我俯身給陽臺上的花草們澆水,老公坐在客廳地板上看體育頻道。突然看見虎皮蘭的根部長出一枚嫩芽,一寸多長。驚喜萬分,喚來老公同看,他也驚喜,我們喜滋滋觀看良久。我知道,那一刻幸福也曾來過。
日子一天天無風無浪地過,團圓后轉眼1年過了。這一年,我曾經懷疑幸福悄悄地離開了我,終于發現原來幸福一直并沒走遠。
幸福,本來就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個飯,一起分享一些事。哪怕為孩子有時會吵到火星四濺,摔鍋砸碗,回頭看,那也是塵世里的天倫之樂。
(摘自《今日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