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友舟是個相當有定力的人,相對于當今書壇的熱鬧與歡騰,友舟似乎有些充耳不聞的樣子。一方面,我們很少見到他在一些熱鬧的場所出現,比如,此起彼伏的展覽中我們就很少能見到他精干的身影和友善的笑容。另一方面,偶爾見到他的作品,也都是素面朝天,從來沒有時下那些時尚的展廳元素,他的作品總是那樣固執地廝守傳統,似乎少了些現代藝術的氣息,但卻常常讓人在眼花繚亂的展廳中覓得一息安靜與純粹。這些當然也表明了他對書法和人生的一種態度,自甘淡泊而又矢志不移。
友舟作為一個從湖南山村里走出來的書法博士,身為南京藝術學院的副教授,我相信,他是優秀的。優秀不僅體現他幸運走出了那個后來令他魂牽夢縈的山村,更在于他對藝術的虔誠和能夠時時以開闊的視野來觀照文化與書法本身。我個人以為,一個曾經生活在山村里的人可能更容易接近藝術,雖然在某些時候山村缺少一種自覺的文化支持,但在那種人與自然十分親近與質樸的關系中,人的內心也會更加容易與藝術結緣,故鄉的丘壑和溪泉都會成為滋養我們內心藝術種子的溫床與甘露。在他的作品里,我們就能感受到一種非常質樸的山野氣息,當然,這并不一定是以外在形式上的粗陋來表現稚拙與荒疏,而是一種自然情感的流露,不做作,不矯情,不虛偽。因為技術這個層面的東西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應該是已經很好地解決了。那么,在“道”這個層面,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觸摸到一些核心的東西?這真還不好說,否則,為什么有些專業人士顯得不夠專業?有的“權威”只有“權”卻無“威”?就像我們有時看到的一些作品,滿紙充斥著一種作高深或天真模樣,或者是縱情使性地賣弄才情,看著是滿紙縱橫,其實毫無法度;或者是花里胡哨地招搖過市,看著新鮮時尚,其實本末倒置;或者是以偽傳統來裝點門面,貌似深入傳統,其實未見真意。當然,這其中許多東西已經無關書法本身了。但我在讀友舟的作品時,卻時時有著一種興奮與沖動,因為在目下的書壇,真正值得咀嚼的東西其實也不是很多。明人董其昌曾言:“作書所最忌者位置等勻,且如一字中,須有收有放,有精神相挽處。”于此,讀他的作品,我們能感受到他對傳統把握的深刻。從他當下的狀態來看,已然有了些自家格局。一是有古法。我們知道,書法是最講究根的藝術,顯然,從藝術傳承和發展的角度來說,書法自然有其本身的基本語言體系,它關乎理解力,直接心性根本,這種能力的體現甚至決定著藝術的高下。二是多新意。友舟書法以二王一系為主,尤其在米芾的尺牘中得意最多,但他去除了米氏欹側積習,又雜入章草,指揮如意,一任自然,故能時見新意,格調亦高,既跳蕩生動,又蘊藉清古。三是富文心。書法之所以動人心魄,在于明心見性,超然大千。友舟好讀書,寓目甚富,又勤于思考,臨池不輟,故其所作自然多見逸筆文心,胸中藏丘壑,筆下起煙云。
不日前,幾個朋友在江蘇路聚會小酌時,他騎著車姍姍來遲。坐下的剎那,他那撮小胡子讓我們一下子都笑起來,原本沒留胡子的友舟現在也挺藝術派頭了。之所以說這個細節,大概也說明友舟對當下的藝術觀念并不漠視與排斥,或許,蓄須明志便是他對未來是充滿理性思考和自信的一個回應罷。這些,當然也是我們更多人對他充滿期待的理由!
辛卯于石城大明廬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