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1年底,號稱“戶外奧斯卡”的加拿大班夫山地電影節“最佳自然環境影片獎”頒給了《家園》。《家園》的導演名叫喬喬,今年26歲。
一部4分多鐘的片子,他拍了3年。為了拍這些生態紀錄片,他賣掉了房子和車,還四處借錢,有人說他是個“瘋子”,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哪里有野生動物,哪里就會出現他的身影。是什么樣的決心和意志支撐著這個年輕人?
拍生態紀錄片,發現散文詩般的唯美
喬喬是喬家大院的后人,但是他既沒有沿襲家族從商的傳統,也沒有繼承父母從事中醫的衣缽,而是考了北京電影學院。
盡管家里人對他這個選擇并不同意,但阻礙不了喬喬在光影藝術路上的跋涉,直到畢業后迷上拍生態紀錄片,以動物的視角,去寫意大自然。進入紀錄片這個“冷門”的行當,說起來也是誤打誤撞。
在畢業的時候,喬喬本來是要拍一部故事片的,劇本很快寫好了,在劇情里,需要一場大雪。然而他在北京等了一個冬天,那場雪也沒有下下來。轉眼春天就到了,他決定回家鄉河南南召看看父母。
在老家的日子很閑散,一個新婚的老鄉請喬喬去喝喜酒。他興沖沖地去了,沒想到邂遇了一場美好。在屋檐下,他看到了人面桃花的一對新夫妻,在屋檐上,是一對新筑巢的家燕。這一幕激發了他靈感的火花。喬喬決定畢業作品就以這個場景為主線,拍下老鄉那一家人對燕子的關愛與呵護、人與燕子和諧共處的美好情景。
喬喬把這部片子取名為《巢》。為完成《巢》的拍攝,喬喬蹲在家鄉,日日夜夜,記錄從燕子歸來到燕子飛走的點點滴滴。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蹲點中,他抓拍下燕雀大戰、燕燕之戰、人燕親密接觸等精彩情節。盡管剪輯出來的《巢》只有30分鐘,但喬喬拍出的素材帶子卻有100多盤,堆在他的工作室里,足足有1人多高。在這部片中,動物不再是人的附屬,而是有著自己的生活和情感。首部作品剛面世,就被推送到第十屆四川電視節上獲得“金熊貓”獎。
這部電影的首映式,喬喬選擇了回鄉放映。觀后,國家二級作家、南召縣作協名譽主席張玉峰對《巢》給予高度評價:“看喬喬的電影,就如讀一首優美的散文詩,這跟他上中學時就寫詩有一定關系。他能寫詩,也能拍電影,我很欣慰;而且他的電影如行云流水,又收放自如。我認為他的電影是‘新散文詩電影’。”
在得到這些認可之后,喬喬堅定了自己的信念——用光影保護生態環境,以電影的手法詮釋環保理念,喚起更多人關愛自然,參與環保。
“賣車賣房拍紀錄片,我沒瘋”
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后,同班的許多同學都選擇去拍商業片,喬喬卻選擇了拍紀錄片,并且再也沒有停下來。
然而這注定也是一條難走的路。資金、設備和專家等資源的匱乏,電影人的急功近利,種種現狀致使自然及環境類紀錄片攝制在中國尚處于零起步狀態。
喬喬認為自己是個一根筋的人,只要是喜歡的都會想辦法去做。飯可以暫時不吃,覺可以暫時不睡,而他酷愛的生態環境紀錄片,卻不可以不拍。他把下一步紀錄片的素材地選在黃河沿線。黃河中下游濕地是亞洲候鳥遷徙的中軸線,每年冬季和春夏季都會有數以萬計的鳥類在此棲息、越冬、繁殖。同時這里還有獸類、兩棲、爬行類和魚類等豐富的動物資源,是我國乃至世界不可多得的濕地生物物種基因庫。然而,黃河流域污染加劇,從源頭到入海口,沒有不被污染的,致使大批野生動物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所以喬喬要把這些記錄下來。
從2008年開始,4年來,喬喬帶著他的“用光影保護生態環境”攝制組一年四季奔波在黃河上。因為沒有車,他們每天背著一百多斤攝錄器材往返于駐地和拍攝地,有的時候要走上一兩個小時。啃燒餅,睡帳篷更是一種常態。
因為長年在野外,危險是經常性的。有一次,喬喬晚上拍鳥,正逢黃河調水調沙,本來灘涂上是沒有水的,閘一開,水一點點過來,眨眼功夫,河邊三只雛鳥的窩就漂起來了。第三只雛鳥剛剛破殼,如果大水一沖,肯定活不了了。那時候已經是晚上,他們也沒帶手燈,喬喬想,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因為還要背著一百多斤的設備跑。助手小王說算了,但是喬喬心里很難受,都跑了100多米了,他又返回去,還是把那三只鳥寶寶救了起來,然后拼命跑,水都已經齊腰深了,他們就把機器舉起來。這些心驚的情節在鏡頭中可能看不到。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挺后怕的。
也許這些都不算最困難的,對喬喬來說,資金才是最大的壓力。每天一睜眼就是大把的花銷,租車、租器材、工資、生活……4年的拍攝過程,共耗資490多萬元,他把自己在北京的房子、車子賣了200多萬元,又向家人、朋友借了200多萬元來維持拍攝。實在沒錢了,就去拍攝一些廣告或商業片,賺了錢就再投入到紀錄片的拍攝中。
在旁人看來,喬喬是個“瘋子”,但只有他自己心底最清醒,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臺灣國際攝影大師林良忠先生曾戲謔地送他一副對聯,上聯是:做公益,賣車賣房拍電影;下聯是:為環保,愿做電影苦行僧。他給自己來了個橫批:自討苦吃。
“蝸行我素”,像蝸牛一樣勇往直前
實際上,喬喬的生活中并不完全是艱苦,更多是來自工作中的享受和同道的肯定。
上學時看了電影《可可西里》,喬喬就想去拍藏羚羊,后來他發現中華對角羚要比藏羚羊珍貴得多,甚至比大熊貓還珍貴。全世界種群數量不到600只,全球范圍內也只剩下青海這個棲息地,現在不記錄下來,說不定很快就看不到了。他聯系到了一直在青海拍照的中華對角羚之父葛玉修,一起趕往巖羊、藏原羚、中華對角羚繁殖地進行搶救性保護和拍攝。每次看到“高原精靈”們澄澈無瑕的眼睛,喬喬覺得自己的心境也得到過濾而平和高貴。
很多收獲是“沒法拿錢說事兒”。有一次,喬喬拍攝蒼鷺外出覓食后巢中羽翼未豐的小蒼鷺,淘氣的“老三”剛剛溜達到鳥巢的邊緣,就被“老大”一腳踩住,防止它跌落懸崖。這一幕讓喬喬感動不已,動物間的情感和人的心靈能產生巨大碰撞。
還有一些人也打動著喬喬。在黃河邊上的河南長垣喬喬碰到一個老爺子,那個地方經常有人用呋喃丹(一種劇毒農藥)拌小麥毒天鵝,這個老爺子卻正好相反,他每天義務地堅持到岸邊保護天鵝,幾十年如一日。雖然他不懂野生動物的生活習性,但是他有一顆關愛動物的善心。臺灣國際攝影大師林良忠對喬喬做這個很支持,在黃河拍攝時,林良忠自己掏錢坐飛機從臺北跑過來看喬喬,坐在監視器前看他拍攝的畫面,并給他意見,這樣的精神支持彌足珍貴。顧長衛導演對這個年輕人也很賞識,介紹喬喬拍攝蔣雯麗電影《我們天上見》的紀錄片。但是喬喬并沒有把這些名人當作“搖錢樹”,去做一條名利雙收的“快車道”。偶爾去接一些商業片的活兒,目的都是來貼補他的紀錄片攝制。
厚積薄發,喬喬導演的作品很快在一些國際性賽事中嶄露頭角。2011年10月,在第二屆中國國際民間影像節上,喬喬導演的《家園》從來自全球35個國家和地區的一萬多部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在主競賽單元角逐中獲得“最佳短片獎”。雖然這部影片只有短短4分多鐘,卻是導演喬喬用了4年時間,從2000多個小時的拍攝素材中剪輯而成的作品。在隨后的加拿大班夫山地電影節上,這部作品又喜獲“最佳自然環境影片獎”。
曾經有人問喬喬:“你一直在拍動物,你覺得你自己像哪種動物?”喬喬說:“蝸牛,有一個成語叫我行我素,我理解的是‘蝸行我素’。像蝸牛一樣勇往直前,以我自己的想法來拍攝我想要表達的影片,打不倒也復制不了。”
(編輯 許南 nannan368891@126.com)